努尔哈赤评传-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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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评传》
作者:滕绍箴【完结】
明帝边臣,都督后裔
第一章建州左卫小外郎[1]
[1]外郎,即舍人。凡是受明朝封敕的女真首领,其子孙未承袭父职的,都谓之舍人或外郎。参见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24。
一、明帝边臣,都督后裔
清太祖努尔哈赤(公元1559——1626年)[1],出生在明代女真族的一个奴隶主的家庭。十六世纪末至十七世纪初,在东北地区,他曾做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成了满族杰出的领袖和民族英雄。数百年来,直至今日东北民间仍然流传着“老罕王”[2]的故事,人们热情而生动地传颂他一生的英雄业绩。
努尔哈赤所属的女真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始为肃慎,继称挹娄、勿吉、靺鞨、女直。到十一世纪时.女真的一去,即完颜部,曾经进入中原地区,占据了淮河以北的广大地域,建立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金朝(公元1127——1234年),统治北部中国达百余年。
十三世纪初,元朝取代金朝统治北部中国。在蒙古贵族的统治时期,努尔哈赤的祖先猛哥帖木儿曾经居住在松花江的伊兰,即斡朵里(今黑龙江省依兰县马大屯)地区。当时,其地称合兰府水达达路。水达达女直(为避辽兴宗耶律宗真之讳,辽时改称女真为女直)没有城郭,以射猎为业。元朝政府在当地设立五个万户府,即桃温、胡里改、斡朵怜、脱斡怜和勃苦江[3]。努尔哈赤的六世祖曾任斡朵怜万户[4]。
明朝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朱元璋推翻了元朝蒙古贵族的统治,建立了明朝。在元明的交替时期,中国东北边境失去了控制,东海女真(明朝时称作野人女真)部不断地南扰。努尔哈赤先人的部落没有力量抵抗,被迫向南迁徒。其中火儿阿首领阿哈出(朝鲜史称于虚出)率领部落迁居到元代的开元路旧址凤州(或房州,在今黑龙江省东宁县“大城子”古城之地)。努尔哈赤的先人也率领所辖属的部众迁移到朝鲜的会宁(又称吾音会,或称作阿木河)和吉林珲春一带,也就是朝鲜的镜城(今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咸镜北道)地区定居[5]下来。
洪武初,明廷在忙于平定中原的同时,也着手管理东北地区,曾经派遣使臣诏谕元朝遣将归顺明廷[6]。于是,元辽阳行省平章刘益应诏降附。明朝在接管辽东之后,相继设立辽东卫指挥使司(公元1371年)、定辽都卫指挥使司[7]和辽东二十五卫。其辖境东至鸭绿江,西到山海关,南达旅顺口,北抵开原。
明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明成祖派遣行人邢枢和知县张斌前往奴儿干、吉烈迷(系指黑龙江下游到库页岛等东海之滨的广大地区)诸部,宣布皇帝诏谕,于是海西女真、建州女真和东海女真[8]各部首领,相继前来归附。不久,明朝又开设奴儿干都司[9]。在短短的几年内,明朝将松花江、黑龙江、精奇里江、鄂嫩河、格林河、亨滚河、乌第河和乌苏里江流域的广大地区,都纳入了自己的有效管辖之下。
明朝政府对女真各部,在设立卫、所(皆为明朝在地方设立的军政单位)进行管理的同时,对各部大小首领都分别授予都督、都指挥、指挥使、千户、百户、镇抚等官职。
明朝初年,女真各部朝贡的使臣到北京时,朝廷都给以妥善的接待。凡是建州、海西各部都督朝贡来京,每次均允许带领十五人,以敕书(明朝政府发给女真首领的文凭)为凭证。建州、毛怜等卫给敕书五百道,海西各卫准给敕书一千道。每道敕书可以携带马一匹入京朝贡。朝贡时间,均在每年的十月,由边吏验放后进京[10]。为了妥善地接待边区少数民族的朝贡使臣,明廷在永乐五年(公元1407年),于京城长安右门设立了“四夷馆”,共分作八馆,其中有“女直”馆,专门接待女真的人京入员。第二年,又设立了“会同馆”,专门用来宴、赏边区各族的贡使[11]。
明朝政府对女真各部贡使采取“厚往薄来”的政策,凡是女真首领带领部众到北京朝贡,朝廷赏赐都很丰厚。在一般情况下,赏给每人彩缎一表里(一表里包含彩缎、绢若干匹),{丝宁}丝衣两件。如重要女真首领到北京时,还要加厚赏赐。赏赐类别各按官职高低,有所区别:都督给彩缎、绢六表里;都指挥、
镇抚等各五表里;舍人四表里。入京贡使每餐宴赏十分丰富,酒肉佳肴,尽情饮食。光禄寺专门派人料理此事。除了朝贡队外,还允许贡使在京城街市贸易五天,然后自行出京。并沿途买卖亦毫无限制。明朝初年,京官、边将都比较清廉,朝廷“厚往薄来”的政策贯彻得比较好。结果各部女真都争先朝贡[12],谨守臣礼,相安无事。
建州女真与明廷的关系建立的比较早。洪武年间,在明军围剿女真首领西阳哈的军事行动中[13],得到阿哈出和他的儿子释迦奴的积极支持。明廷因他们归附,赞助新朝,赐给阿哈出以名字,叫做李思诚,并任命为建州卫指挥使。其后,释迦奴也赐给了名字,叫做李显忠,任命为都指挥佥事。阿哈出的另一个儿子猛哥不花,管领毛怜卫,屡次升官,直至中军都督同知。一个时期,阿哈出父子、兄弟都“光宠于朝”[14]。这是永乐帝为巩固东北边疆,笼络女真首领所采取的有远见的措施。
明成祖即位以后,女真首领阿哈出,在永乐元年十一月,跋涉数千里,来京朝贡,受到永乐帝隆重接待。
永乐帝令设建州卫军民指挥使司,以阿哈出为指挥使,其他大小首领都分别授给千户、百户等官职。并各依官职,赐给诰印、冠带、袭衣和钞币[15]。又特设建州卫经历司,置经历一员。继设建州等卫以后,又陆续增设至一百八十四卫[16],逐步完善对女真各部的统辖,建立了明中央政权对女真地区稳定的统属关系。
努尔哈赤的祖先,属女真斡朵里部,姓爱新觉罗氏。追溯爱新觉罗氏的来历,曾经有一段神话传说。据说在远古的时候,东北长白山有一潭(今称天池),潭水清澈照人,有三江自潭中倾泄而出,向南流的是鸭绿江,向北流的是松花江,向东流的是图们江[17]。三江自山巅咆哮奔流而下,分别注入于南海、北海和东海(今日本海)。
长白山地区山高地寒,悬崖峭壁,高峰林立,似剑插入云端。夏天,草木繁茂,杉松错处,林木苔藓,郁郁葱葱。环山兽居,百鸟歌唱,颇有生气。传说,当初有三个仙女自天上飘然而下,来到布库里山下布儿湖里泊中沐浴。大姐名叫恩古伦,二姐名叫正古伦,三妹名叫佛古伦。三女在泊中畅浴自得。浴后,姊妹三人登岸穿衣,突然有喜鹊口衔红果[18],放在佛古伦的衣服上,果实色泽鲜艳,令人喜爱。佛古伦爱不释手,含在口中,因忙于穿衣,一时不慎,口中红果,吞入腹中,感而生孕,不能飞升。两姐安慰她后便离去了。佛古伦独自留居在长白山上。后来,她生下一个男孩,即姓爱新觉罗,名叫布库里雍顺,又作布库里英雄。
当时,长白山附近有座鄂谟辉鄂多理城(一说是今吉林敦化县,一说是三姓地方的斡朵里),内有三姓首领,相互残杀。天女佛古伦嘱咐儿子乘舟到那里去。三姓首领看见布库里雍顺相貌堂堂,就停兵止戈,推他做了三姓共主,还把部中百里的女儿嫁给他做了妻子。他就是传说中努尔哈赤的始祖——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
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数世以后,布库里雍顺的子孙由于不善于统领部众,在某一年的六月间,部众群起暴动,攻破了鄂朵里城,追杀布库里雍顺的全族子孙。惟有一个幼儿名叫范嗏的脱身逃了出去。当他逃到旷野时,追兵已经赶来。在危难之际,突然飞来只喜鹊落于范嗏的头上。追兵误认为喜鹊下是一棵枯树,便收兵回去了。从这以后,爱新觉罗氏就奉喜鹊为祖,从不加害。后来,范嗏的孙子猛特穆很有智谋,将杀害他全族的仇人子孙四十多人,斩于虎兰哈达山下[19]。这个猛特穆就是努尔哈赤的六世祖童猛哥帖木儿。
这段传说,虽然史学家的看法也不很一致。有的把它看作是“不足信”的“诞妄”之言,或是颇有因袭华夏先民元鸟生商和高句丽传说中的三仙女柳花生朱蒙之嫌[20],但其中也不是全无所据的。崇拜鹊鸟,符合“曾与鱼鸟共生”[21]的沿海居民的原始图腾崇拜,符合满族立竿祭鹊、奉天的习惯。因此这传说反映了原始氏族时期的某些情景,表明满族先人也曾经走过人类发展的共同道路。
明代女真社会由于生产和交换方式比较落后,社会组织和阶级关系处在较低级阶段。从猛哥帖木儿开始后的一个多世纪中,女真社会仍然处在部落联盟的发展阶段,还没有国家组织出现。到了十四世纪末期,建州女真社会的血缘亲属关系纽带已经松弛,逐渐向以地缘关系为主转变。猛哥帖木儿死后,弟弟凡察迁居婆猪江(今浑江)时,他的亲弟吾沙哈仍旧居住在原来的地方[22],从这可以看出血缘关系已经不是那么紧密了。当时,在会宁附近居住的部落,如四里江内的吾音会部落是由马、童二姓,三个血族团体组成。会宁西指十三里江内的斡朵里部落,它是由童、高、李三姓、六个血族团体组成的[23]。童姓多而又分散的情况,说明血缘关系已经不是唯一的联系纽带了。但它还在部落联盟中占有相当的地位,起着某种联结作用。到了十五世纪末年至十六世纪初,女真的社会结构仍然没有显著的变化.寨中的族属各有族长,而族属强盛的族长则被推为首领。努尔哈赤四世祖时期,脱罗、卜花秃、完者秃,分别为建州左卫、右卫和中卫(即建州卫)共推的首领。这时,虽然首领是世袭的,但是,必须由部落成员共同推举。中卫完者秃(朝鲜史称为达罕)是大首领李满住的孙子,势力较强,是建州三卫为首的大首领。凡是“三卫”中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必须召集左右二卫的脱罗和卜花秃商议而定。除了世袭的首领以外,如有特殊才干的人,一个卫也可以推举首领二人。建州右卫卜花秃继承凡察孙子纳郎哈的官职,掌管卫事,另一名首领罗下,因为有军事才干,被推举为统军首领[24]。大首领之下,各个附属部落都各举小首领。以势分大小、等级,朝鲜人称为禅将、里将[25]。相当于明廷所封赐的都督、都指挥、指挥、千户、百户等官职。
部落联盟内部大小家族的首领,每天早晨接受亲属和部众的求见,有事吩咐,无事散去。首领自己没有卫队,部落中也没有常备兵。首领对于属下更没有法律约束。若是首领对于属下过分斥责,还恐怕属下进行报复,危害自身,甚至,惶恐不可终日[26]。首领对于属下部众不能随意支配和役使,也不征收他们的生产物[27]。一般部下,如果生活有困难,也可以不告诉首领,自行离开部落,远走他乡,自谋生路。除了首领的近族亲属以外,都能来去自由,因此部众的流动性很大[28]。
明代女真社会已经使用奴隶(满语为aha,音译为阿哈)。一般首领和富有的家庭都有二、三个或五、七个阿哈。这些阿哈多半从事农业耕作、采捕或家庭杂役。他们多数是被从汉区和朝鲜边境掠来的,少数是女真各部之间相互掠夺来的[29]。女真奴隶主虽掠取的阿哈较多,但逃跑的也多,很不稳定[30]。这些阿哈都属于家内奴隶,平时与主人同室而居,同炕而寝,混杂相处[31]。
女真各部,凡是有军事活动或进行抢掠等重大事情,均由首领传箭或传貂皮作为信约,通知各部[32]。各部落成员在本部首领的召集下,随时集中组成武装队伍,有事则众首领联兵结队,成千上万,进行掠夺,以供衣食,习以为常[33]。各部强弱则以兵力大小来区别。凡是两部之间,或是兵戎相见,或是和平谈判,必须各自“陈兵相对”,以示兵威[34]。若是两个部落相互对抗,感到兵单力弱,可以向其他部落借兵。战后,以损失兵马数目按例—一赔偿。若是联军打了败仗一无所获,被借兵的部落有时就把借兵的部落中的弱小村寨掠夺而去[35]。在一般情况下,强盛的家族必有强兵,组成大部落。大部落常常迫使小部落顺从自己。小部落吃不住抢掠之害也主动投靠或依附于有势力的大部落。因此,在女真的社会上便结成以许多大部落为中心,又有不同数量的小部落相依附的松散的部落联盟,结果造成社会上大小首领数十,各拥大小部落数千的状况[36]。这就是明代女真社会由部落联盟向国家过渡的发展时期的状况。
努尔哈赤的六世祖童猛哥枯木儿是个有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