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老师-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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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调到让同龄人抓狂的生活却那么让她满足,简单点,再简单点。人生的轨迹最好就这样平铺直叙,一眼就能望到边,如同一天的太阳升起,又渐渐西下,那样无聊,无波无澜。
她有多久没想起过她妈妈了呢?又好像时时刻刻都想着,可是越想越模糊,最后竟然和沾染了林声的模样,又杂糅了傅淮宁的特征,成为了一个光辉的,失去面孔的形象,成为了无色的气味弥漫在四周。
走到楼下,傅淮宁说去买点菜,转身又沿着来路走了。
小超市里冷冷清清,老板歪在收银台看挂起来的小电视,整个人跟散架了似的懒散。
噔噔噔。
老板被惊地一个格愣:“哟,傅老师,买什么呀。”
“东西叫人偷了都不知道。”
老板毫不在意:“我这屋里两个,外头两个,都是摄像头我怕什么。”电视屏幕的下方,正是分别占据了左右下角的两块室内监控。
傅淮宁:“下次我们家那俩孩子来买水,你可别再让她们提了。”
老板笑着否定:“哪有的事儿,我还能让那俩小姑娘搬水。”
结算了抹布,傅淮宁又叮嘱了几句才走。
年轻医生眼瞅着傅淮宁一家走后很久也没人来,全部排着队挂隔壁的专家号,乐得清闲自在,干脆把手机放了音乐,耳机一插闭目养神,跟着音乐抖腿晃来晃去。
一只手推了推他,他懒懒地睁开眼。
耳机猛地拔掉,手机和长长的耳机线胡乱往身后藏:“老老老老老老师!”
半夜,林声又醒了。郑念初被她推到里面去睡,右手平放在床上,无人打扰。林声就侧着身睡着,侧着身醒来,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渐渐适应,身旁人的轮廓在她的眼睛里逐渐清晰。
白日里那些画面也一同浮现在了脑海,她知道她一定会爆发,那些沉默着积攒起来的物事无法消散或许也不甘于消散,勇气,冲动,野性,凡此种种,终有一日会爆发出来。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是爆发的原因,是点燃的引信。
郑念初的短发还不及肩,散无可散,她捏起一缕悠闲地在手指上绕来绕去,感受仅剩的丝滑与柔韧。
我们早晚会像栅栏下的碾碎的蔷薇,再也割不开的。
晚安。她说。
早上醒来时,郑念初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她穿好衣服开门出去,就听到爷爷问:“念念,你捂着头干什么?”
郑念初就苦着一张脸把手放下来:“头发翘起来了……”
一撮毛像破土的小芽,在她松开手之后坚定地弹起来,毅然而然地伫立在头顶。
罪魁祸首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被转身的苦主抓个正着,脸色哀怨。“那个,妈那里有瓶发胶还是什么的,你拿来试试。”
郑念初听得厨房里已经有了响动,就摸过去先问阿姨,被阿姨又笑了一通,怪窘的。
问明了位置出了厨房,就看见林征望刚从外面回来。见着她也没有笑她头顶的小芽,踟蹰了一会,终于出声:“你爸……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巷还有最后一场戏,是不是很烂俗?
第29章 蛋糕
咖啡馆位于学校往西两条街的位置,外面喧扰,里面倒很安静,音响不知道在哪里,慢悠悠地放着一首外文歌曲,像耳边的呢喃,声音轻到郑念初只能捕捉到某句开头清晰的“I”,连后面的动词都藏入迷雾听不真切。
卫商先是喝了口咖啡,很大一口,与下眼睑处的青色很相配,像个老朋友问她:“最近怎么样?”
这个问题一向是聊天的开头,熟人也好,泛泛之交也好,这么一句张口就来的话永远适用。
“嗯。”她放置着面前的果汁说。那果汁颜色鲜亮,浓郁地在边口一圈覆盖细腻的泡沫,月牙儿似的,水果的香气扑鼻。
酸甜苦辣,日子胡七八糟地融作一锅,尝一口只要不是太酸太苦,都可以这么回答。
卫商却好似明白她的一个字里头有多少甜度,清楚地把握到了,释怀地轻松一笑:“我猜也是。”
“很抱歉早饭后就喊你出来,应该吃不下东西了吧。”语罢他叫来服务员,“两份小蛋糕,帮我送到一中教职工宿舍三栋401。”
那是林声家。
“还没有向你介绍过我,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叫卫商。”他伸出手来,像是对着一个成年人那样。
郑念初沉默着和他握了握,这个仪式草草过去,她却仿佛真的又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个人一遍,他不再是父亲找来的奇怪的律师了,而是带着妈妈的色彩,浑身陡然明亮起来。
头顶一撮头发蠢蠢欲动地抬起一点,不为主人所知,被对面探过来的一只手往下按了按。
郑念初赶紧跟着压了两下。
她问:“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你忘了?”
“好像忘了。”
她还记得妈妈接她,带她晨跑,自己却原地坐着。带她去学琴,跳舞,从学校拐到老师那里,傍晚乘着晚霞回家。
好像每一天都这样,那几年全是这样。但是不可能,她不可能三岁就学琴了,也没有人会放任着三岁的孩子自己跑步。这样,和妈妈在一起的记忆还要大大打个折扣,剩下来的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三年。
卫商对这种情况不置一词,只说:“很难说,人是不能这样定义的。不过她菜做得一般。”
“最近很忙,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会和我的未婚妻到燕城去。你要跟我走吗?”
燕城。记忆中的城市,繁华,喧闹,整夜亮着灯火。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听卫商提起时却有些恍惚,似乎它只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回到燕城吗?
“不。”她果断地拒绝。
卫商:“到燕城去,我做你的监护人,如果你和我女朋友相处得不够融洽,你可以自己住。我相信你有独居的能力。”
这样吗?自己一个人,生活足够简单了吧,比现在还要简单,是她曾向往的孤独。她已经试着独处了很久,会做饭,会用洗衣机,很多人都做不到这几点照样活着,她当然也可以。
可是要走吗?
不必和林声妈妈之间互相小心翼翼,不必挤在一间卧室隔开的小小空间里,也再也不必和虞嘉月处在一起忍受她阴晴不定的脾气。
“不了。”她还是这样说。
卫商被拒绝了两回,仍没有放弃。“你现在在林老师家住是吗?”
“嗯。”
他继续引导:“真的不跟我走吗?我教你怎么在律师行业里站住脚,做这行很赚钱。”
钱。
这个字瞬间爆破了郑念初的坚定,布满细小裂缝一样摇摇欲坠。她很不想给人带去麻烦,如果没有林声和她的一家人,郑念初大概在卫商提出时就答应了,如同那天在楼下喂着大狗时的情节。卫商说做她的监护人,她很感激,没有说什么二话。
可林声一家一旦接受了她,她就很想死皮赖脸地待在较为拥挤的空间里,和林声挤着小床。
对于没有住所的郑念初来说,燕城是归处。而对于现在的郑念初而言,燕城,那太远了。
可是,抚养一个孩子对卫商来说很轻松,对林家却未必。卫商说这话,不是真要让郑念初学法,而是提醒她,考没考虑过林征望夫妇的经济条件。养她当然不至于难以负荷,但也绝对不算轻而易举。自己要这样去要求别人这么做吗?凭什么呢?未免也太自私了。
卫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挣扎,看着她眼中的天平渐渐向自己这边倾斜,终于,平衡猛坠。
她已有了决定。
他却在她出声之前又问:“在林老师家过得还不错吧?”
“是。”郑念初点头。很开心。
卫商:“那就继续住下去吧。”
郑念初疑惑地看过来。
“你父亲本将你托付于我,就给了我一笔钱,你应该知道。在这个小城里住到成年足够了,至于成年以后,”他看着那女孩的眼睛说,“你应该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郑念初没有问那个数字,她相信卫商的话,也相信父亲绝对不会真的叫尤敏来养他。人都有糊涂的时候,也不至于一辈子总是糊涂。郑风一旦清醒一时,就会明白尤敏是无法履行她的承诺的。
最重要的是,尤敏根本不能带着钱独善其身。
“我会把这笔钱直接给林先生,你同意吗?”
郑念初点头。
她不用离开,这真是太令她欣喜了。内心激烈的挣扎仿佛是到了劫后余生的时刻,溃散得一干二净,如飘在云端。
“不要去问这笔钱有多少,你只要知道它足够了。对了,”卫商突然邀请,“要去看看你父亲吗?”
郑念初并不惊讶,卫商之前叫了送餐,她就知道后头肯定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郑风瘦了很多,却不似之前憔悴。判决书下来之后他浑身一轻,反倒睡得很香。
郑念初平静地向他坦白:“他说如果我愿意,他会帮你。我拒绝了。”
父亲愉悦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后僵了僵,有些不敢相信女儿的薄情,只是视线刚一碰到旁边的卫商,那双藏在镜片后好似明镜、洞彻的眸子,就如遭电击似的敛上了刺痛的眼皮。
“你做的对,我有罪。”他说,“我有罪。”
告别无非就是那几句话,不说很薄情,说出来又干巴巴。倚仗着特殊环境带给她的气氛,郑念初干巴巴地说了。
她出去后,换由卫商坐在了椅子上。
“你还是放不下她,我早该知道。”三番两次和郑念初撇开关系,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接受了抚养的责任。郑风的目光直刺向他的面庞,而他也毫不退缩地抬眼对上。
“是啊。”
郑风:“挺好的,你应该会尽责把她养大,那我就放心了。”
“那可不一定。”此话一出招来郑风的斜视。“也许我未婚妻不喜欢她。”
郑风无话可说。他深知不受女主人喜欢的孩子是如何生存的。掀开眼前一厢情愿的轻纱,他看得明明白白。处于其中之时又是因为什么而一叶障目呢?
“不过你放心,林先生一家会接纳她。”
郑风眼睛眯起来,满目不可置信。
“你知道的,”卫商意有所指,玩味地说,“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见过了郑风发自内心的挫败,卫商颇为畅快,带着等在门口的郑念往外走,日头和暖地打下来,没走两步就手脚发热。
“你不问问你后妈的情况吗?”
郑念初平静地说:“和我有关吗?”
卫商一愣,继而开怀地笑起来:“你问你妈妈是什么样,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就是你这样的。”
林声从猫眼处看到外面的郑念初,懵懂地看着钥匙孔的位置。她打开门问:“有人送了小蛋糕来你知道吗?”
郑念初一边往里走一边点头:“卫叔叔叫的。”
“敲门的时候我都不敢开,就我和爷爷在家。”
“啊?叔叔阿姨呢?”
“他们俩临时被通知去学校开会了。”这阵子因为上面有领导下来,什么事都抓得紧。尤其是忙完了要各处看看,一中作为第一中学,连带旁边的小学都严肃起来。
“为什么不敢开,有坏人吗?”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疯狂事都敢做。”没等郑念初反应她又说:“以后要是我们俩买蛋糕,买一块就好。爷爷不能吃,大人不爱吃,买两块放到明天不新鲜,吃完了又耽误正餐。”
郑念初听话地点头:“嗯,好,我们俩吃一块就够了。”
一只白嫩的手揩过她的额头,抹下一指头的湿意。“外面很热吗?”
“还好。”
林声转而趴到客厅窗户上看外面的阳光,魏阿姨的女儿穿着清凉的裙子打着遮阳伞款款走过小花园,裙角欢快地来回摆动,手里的白色塑料袋水滴似的裹着一颗圆咕隆咚的暗绿色西瓜。
“到了吃西瓜的季节了。”
“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热汤 我们两支汤匙一个碗~
第30章 风靡
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她们刚聊完西瓜和太阳的话题,傅淮宁就提了个西瓜回家。
天气真的太热了,真的是突然就燥了起来,没有给人以反应的时间,瞧着天气预报上的温度小心套了件常规厚度的中袖,却已经是需要穿薄款了。
她手里的通知单对折起来扇着风,郑念初乖巧地接过西瓜,放到厨房里。
“爸怎么没回来?”林声殷勤地接过包。
傅淮宁赶紧脱掉皮鞋换了清凉的凉拖:“改卷子呢吧。等会你打电话问问。念初!”她朝厨房喊。
厨房的门框里探出一颗迷茫的脑袋。
“把西瓜切了吧,切一半就行。”
郑念初得了令,满屋子的找水果刀。从橱柜到冰箱,找了半天没找到,又摸到客厅来翻找。
“找什么呀,这么忙来忙去的。”傅淮宁问。
“水果刀。”
傅淮宁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别找了,被你叔叔给不知怎么弄锈了,我扔了。快,打电话给他,让他带一把上来。”
林声已经拨出去了,紧接着,熟悉的默认铃声在门外隐隐约约响起来。
郑念初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真就是林征望,手里还拎了两个西瓜。
“你说可巧。”傅淮宁顿感啼笑皆非。“哎,上次水果刀扔了,你买了吗?”
林征望的回答不出所料:“哎哟,我给忘了。”
郑念初自告奋勇:“我去买。”
正烈的太阳高挂着呢,林征望拦住她:“别去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