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大白菜-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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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大白菜莫依依
一
“这日子过得跟煮大白菜似的。”
季鸿飞在厨房边舀汤边咕哝了一句。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这一天他只说了三句话,而且还是同一句话的第三遍。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背后殷小山默默无语的目光。
事实上,这是他们第十三天吃煮大白菜。对于殷小山来说,这是件很疯的事:陪一个比他更疯的人每天吃斋念佛,而且是连着若干天的水煮白菜连盐都不
加,难道他们要一起涅磐吗?季鸿飞显然已经进入了四大皆空的境界,但殷小山可还是正在成长中的祖国下一代啊(虽然已经不长个子了)!
真不知道当时是谁说的“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生活方面靠我就可以了”?
果然不该相信他来着。
殷小山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爬起来,直接光脚走到客厅去穿了外套,然后到鞋架上拎出自己那双后跟被踩得几乎像抹布一样软的匡威鞋。
“……你出去吗?”一直窝在厨房的桌子上边喝煮成糊状的大白菜边研究人才信息报上的招聘信息的季鸿飞,终于说出了一句与白菜无关的话。
殷小山没有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去哪儿?”
“……”殷小山没有再说话,把鞋提出来拍了拍穿上,后跟仍胡乱地踩在脚下,就这样开了门向外面走去。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他扭头向季鸿飞露出了一个天地亦为之动容的微笑,吐出几个字:“新的饲主那儿。”
然后,在季鸿飞脸上显出呆滞的表情时,殷小山如同一只小型犬般地轻快跃下楼梯,在转角处从季鸿飞视野中消失。
“小……”季鸿飞张了张嘴,终于没喊完殷小山的名字。反正喊了他也不会回来的。这样想着的青年困扰地抓了抓本来就已经乱做一团的头发,慢慢地踱向
厨房,习惯地舀起一勺白菜糊,却在送到嘴边时也失去了兴趣,叹了口气地丢下勺子,坐回摊满了报纸,底下还藏着一支红笔和一架电话的餐桌旁。他没有继续研究
那些“招聘”开头的广告,反而把头深深地埋入了报纸中间。
难道辞职真的是一个愚蠢的选择吗?殷小山的离去和临走时的那句话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不过也难怪,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在物质方面他是个多么
现实的人,自己的存款在交完最后一期房款和水电煤气手机费之后,就只剩仅可供二人以吃白菜为生的那点钱了。之前由于自己的工资足够两人一月用度,也就纵容
小山成打成打地往家里搬书和碟子,导致他比自己积蓄还少,现在是真正的身无分文,难怪他要去投靠新的……某某某人了。
自己的老婆都养不起了。季鸿飞自嘲地想着,自己做男人做到这份儿上真是失败啊。当然也许他和殷小山的关系用“夫妻”这种意味着一种相当稳定的情
感生活关系的词(应该)来形容,实际上并不十分恰当;或者干脆说,是十分不恰当。殷小山非常喜欢那种看上去很没意思的长镜公路片,他本人似乎也极向往并身
体力行那种生活:在你因为一成不变的前行而几乎昏昏欲睡时,他出其不意的更换了一个镜头,令人措手不及的时,他居然连环境和旅伴也一并换掉了,且从不留
恋。
那就不着急找工作了。
季鸿飞莫明其妙地突然得出了结论。殷小山想要离开时,是任何人或事都无可阻挡的。换言之,即使自己能养得起他了,他也不需要自己养了,干脆好好选一下新的职场,省得以后又像现在一样,因为实在无法团队合作而辞职。
或者……
季鸿飞重新振奋精神,从报纸堆中抬起头来,又去舀了一勺白菜,决定暂时先抛开关于殷小山的一切念头,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自觉般地,叹了如此之大的一口气。
二
“哟,来啦!”因为是下午三点来钟又不是周六周日,这间平时应该人满为患的酒吧冷清到空旷的程度,所以只有老板一个人蹲在吧台后面检点酒杯之类的东西。
殷小山没说话,点点头抬起腿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好久不见了啊。”满脸胡子拉碴的老板终于站了起来,如同大熊一般魁梧的身躯挡在殷小山面前,而且笑容可掬地递上了一杯加了冰块的白水。“喏。你回家去了?嗯?大学生?”
“……”殷小山动作略嫌粗鲁地抓起杯子,露出个冷笑瞟了一眼面前的大熊。
大熊脸上的表情被络腮胡子遮住了,但眼中却毫不掩饰地闪着促狭的光芒,并发出了似乎了然于心的一声拖长音调的感慨:“哦——”
殷小山继续沉默着喝了一口水,忽然很开心似的笑了起来,笑容明媚艳丽,确实相当迷人:“自言自语是精神疾病的表现吧。一般来说应该是自闭症或者精
神分裂,毕竟人格分裂的案例太过于罕见了。另外妄想症有的也有这种症状,幻想一个人存在,跟他说话,实际上那个人只是患者脑中的产物,是综合了患者对外界
印象和自身逻辑锁推理出来的言行举止……”
“小山。”大熊打断了他,一脸关切,“你又开始科普了。心情怎么这么糟?”
“……”堪称美貌的青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
“算了。我不逼你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上学期全科都过了。”
“嗯?”美青年终于抬起了眉毛。
“你的一个学弟说的,大概这么高,”大熊在自己胸口处比了一下,也许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的样子。殷小山在自己心中判断着,“戴眼镜,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很乖的好学生类型呢。”
殷小山瞪圆了他形状漂亮的大大的眼睛,是……韩新生吧?真不愧是研究追踪与反追踪雷达的,居然连这里都找的到,够锲而不舍的了。也许某一天在季鸿飞家门前发现怒气冲冲的韩学弟也不会令人吃惊吧!
“喂,他也是你的追求者之一吧?真可怜,一看就是那种认真可爱的孩子。你说每天在我这儿借酒浇愁的人有多少是因为你啊?哈哈哈——”大熊就像个心中完全没有阴影的人一样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你说话太没逻辑了吧!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追求者?就算是,你怎么知道他认真可爱?”殷小山正要开始说,大熊突然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
“小山,你心情真的很差啊。平常可没这么容易激怒你的。要不要先到后面去睡一觉?醒来再想别的事情。”
殷小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于是低下头,微微摇了一下表示自己现在并不想睡觉。酒吧老板宽容地笑笑,对他说:“小山,你需要什么自己拿吧,全都在老地方。我先干活了。如果想说什么我马上过来陪你。好吧?”
于是酒吧又恢复了安静。老板放了一张香颂的碟子,让他擦杯子的声音和小山手中杯子里的冰块相撞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孤独和突兀,然后屋内仅有的两个人
就一直在没说过什么。小山下意识地转着手中的杯子,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这个酒吧,还是杯子上酷似洋白菜的装饰,似乎都能令他联想到什么。
天边开始出现了橙色云彩的时候,老板屋内的工作刚好告一段落,大熊般的男人露出满足的表情,一手拎着垃圾一边顺手把门上的“CLOSED”牌子翻到“OPEN”一面,不想这时殷小山突然开口了:“老板,帮我找个人。”
大熊愕然地站住了。
“我缺钱。”
半天他才恢复过来,“哦”了一声之后还是先去丢手里的垃圾了,留下小山一个人,继续坐在吧台边,反反复复转动摇晃着手里的杯子。
三
“‘……要是你爸妈,你的爱人和孩子都掉进了河里,而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哪一个?’哎,小山,你救谁?”
“父母,谁近救谁。”
“那要是我最近呢?”
“……不救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喂,你是不是觉得情人可以再找啊?可是再找一个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吧?”
“……有什么差别?”
有什么差别吗。
季鸿飞坐了起来,萎靡不振地掀开身上的毛巾被,把腿从沙发上移到地上,变成了随时可以起身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想,真是噩梦一场啊。那时还是美少年
的情人给出的简直是令人死不瞑目的回答。殷小山离开已有近三月,而无论是自己的东西、习惯或是思想上,似乎都停滞再了有他的时间上。这两天才刚刚出现一点
开始习惯没有他的迹象,就做了他离开后与他有关的第一个梦。其实这只是季鸿飞刻意想忘记的一段记忆。除了外貌以外,自己在小山心中与一个60岁的老头儿应
该是没差别的。或者,老头儿如果是富翁,可能比自己地位还高。这样的人实在太差劲了。
但明知他是这样的人还如此迷恋他的自己,才是最差劲的。
“喂,季鸿飞。”适时(还是不适时?)插进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鸿飞,我。”季鸿飞在一瞬间产生了想大声告白自己有多么需要他的冲动,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这个过于轻快的语气并不属于殷小山,而是那个在第一次听到就让他心跳漏了一拍的同事。而且,殷小山现在应该正在上课。
“哦,李涛啊。啥事?”
“嘿,你那部分写完没?就是指针那块儿的。”
“基本上完了吧。我还得再跑跑试试。怎么了?”
“完了给我发过来,我这儿有两个赋值老是溢出,我看看你那儿是怎么写的。”
“行,没问题。”
讨论了几句他们正在做的一个程序,又拿一开始时两人出的问题互相消遣了半天,季鸿飞放下了电话。殷小山走后的第三天,季鸿飞的大学同学张皓打来电
话问他是否乐意和自己合作组一个软件和网络公司,结果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又纠集了一帮人马,多方联系一下就利用季鸿飞以前的人脉接到了一单生意。如果这
个会计软件做好了,大概就有启动资金作为高新技术企业去注册了。
只有在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季鸿飞才能暂时把忍不住去找殷小山的冲动压到心底去。
四
小山走后半年的一个晚上,季鸿飞跟同事们一起喝了顿酒,高兴处还砸了两个瓶子,算是庆祝公司成立。下午五点半刚把东西搬完,季鸿飞在公司那间不到五十坪的“蜗居”里转了两圈,听着大家互相吆喝着拼桌子插线头,心里很有些感慨万千的意思。
“飞哥,你挑的这个房间视线多不好呀,又暗。”张皓的妹妹张皎拎了块抹布站在窗边,季鸿飞知道她说的是对面有个大卖场挡了光线,可若不是这样他们
怎么能用这么低的价格在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写字楼里拿到地方?所以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贼贼一笑,上去拍那要求完美的小妮子的肩:“那就等你出息了让哥哥们挪
个好地方喽!”
小妮子撇撇嘴,损了他两句不求上进之类就去擦玻璃,季鸿飞微笑着把目光凝聚到窗外的一点,过了许久嘴角弯处一个落寞的弧度,扭回头已是十分豪迈:“大家快点干,晚上能完工飞哥就请客!”
喝到半夜,走了两个人,张皓也趴桌上开始犯困,被他妹妹架了回家,就剩季鸿飞喝醉意明显的李涛坐在一边咕咕哝哝。季鸿飞叹口气,心想这帮兄弟们都
没上过大学吗怎么酒量还这么差,殷小山喝这么点酒都不会有什么大反应的。当然,再多一些恐怕就有问题了。自己怎么会忘记他满脸醺然地倒在自己身上嘟囔,季
鸿飞,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甘心过这种日子。都说酒后吐真言,可就是喝醉了自己也辨不出他哪句真心哪句假意。季鸿飞想起对面大卖场里的人,虽然那一瞬并没看
到他的面孔,但自己总觉得他是殷小山。
没治了。
季鸿飞很郁闷地一口喝光杯中物,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坐到地上都不忘嘿嘿傻笑的李涛,再叹口气伸手去扶他。这小子才真像小山,声音最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然嘴也很像,眼角眉梢也挺像,那种对人不屑一顾般的神气也如出一辙……
季鸿飞轻手轻脚地把李涛扛上沙发,着了魔般地抚着他的脸,慢慢地覆了上去。
在两人嘴唇即将挨上的一瞬间,李涛突然睁开了眼睛,正对着季鸿飞。看着他目光清亮,显然醉意已消,季鸿飞心里跟挨了一闷棍似的,然后不由得对自己的姿势大窘着踌躇了起来: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还是干脆吻下去,再事后说自己喝醉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季鸿飞那平时经常被殷小山明嘲暗讽的犹豫天性占了上风,又开始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虽然辞职那件事是三思了也没用),所以这个A or
B的选择题都没法子速战速决。他知道该做决定了,再拖的话,估计也不用找什么接口,说自己鬼上身大概都有人信。
在季鸿飞胡思乱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