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琴花)村居闲话-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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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拿着段黑乎乎沾满了泥的莲藕。他一回头,看见韩君岳了,忙抬手想把额前掉下来的头发抹回去,结果抹了半脸泥,弄了个滑稽的模样。吴非往岸上走来,衣服也溅上了泥水,“是韩老爷来了,快请快请,我这忙着拔藕,都没看见……这藕,再不拔就老了……”
韩君岳一面道“无妨无妨”一面跟着吴非进了院子,几只鸡叽叽咕咕在两人脚下扑腾着翅膀。吴非把藕扔在门口,从缸里舀了水冲掉手上的泥,又抹了把脸,“韩老爷,你坐着,我烧壶水就来。”
“不忙,吴……大哥,”韩君岳眼睛扫了一圈屋里,不好意思直接坐在人家榻上,“吴大哥,这湖边上只住了你一户啊?”
“对,湖边上潮湿,冬天又冷,没人愿意住这儿。”吴非提出水壶来,先用净水涮了涮,才盛满了水架到灶上,“哎你坐,那榻上干净的……我刚来的时候还没打完仗,村里还挺荒的,能有这么个茅屋就不错了。现在住惯了,挺好的。”
韩君岳小心地坐在床榻的边儿上,吴非又舀了一瓢水,蹲在门口开始洗刚拔上来的藕,“老爷是刚从县衙回来么?听说老爷是南边的人,来到这里,不大习惯吧?”
“还好,也没什么不习惯的,”韩君岳笑了笑,“吴大哥原籍不是山南的?”
“是,不过年轻的时候就出来了,在京畿附近待着。”
“我看吴大哥还去过长安嘛……”
“啊,待过几年。”吴非卷着袖子,用力搓那段莲藕,韩君岳看见他露出来的手臂是种浅浅的褐色。他问:“在长安干过什么?”
“跟一个同乡做点生意,卖药。后来他回去娶老婆了,我自己又干了一阵子,就打仗了嘛。”
再后来的事情韩君岳也能想象到,他沉吟了一会儿,看吴非专心地对付那根粗大的莲藕,突然想到:“你卖过药?那你是不是也懂点医术?”
“嘿,是村里人说的吧?”吴非转过头笑了一下,“稍微懂点,村里有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舍不得去县里请郎中,也让我给看看。”
韩君岳点点头,“湖边的藕都是你种的?”
“对,今年刚种上,收的不多,吃个新鲜罢了。”
“地呢?”
“在屋后面。韩老爷要看看么?收成还行,误不了下个月缴租子。”
“对了,”韩君岳终于想了起来,“你缴的租子,怎么都是菜啊?你的粮食呢?”
吴非停下了侍弄藕的手,一本正经地告诉韩君岳,“回老爷,我不种粮食,我不会。”
“……啊?不会?”
“老爷,是这么回事。小民的确是出身农家,但农活没干过几天,家乡贫瘠,就出来做点小生意,直到来到这村里,才又开始下地。种个菜养个鸡,我还不在话下,但是种粮食,我也试过,下了半片地的麦子,收了不到一捧的麦粒……没辙,多亏县官老爷体恤,准我缴菜代粮,小民也算是有个活路。”
“哦哦,”韩君岳心下了然,“吴大哥,你也挺不容易的。”
“没什么容易不容易的,活着不都是这么一遭么。”吴非提起收拾好的藕,“韩老爷,晚饭吃了没?还没吧,我请老爷吃个饭,老爷别嫌弃!”
“这,这多不好意思……哎吴大哥!”
吴非把藕放进灶间,没理会韩君岳的客气,径直往院子里走,抓起一只扑棱棱的鸡,“韩老爷,我给你杀只鸡炖起来,你是不是喜欢口味淡点的?”
“都行都行……哎不是,吴大哥,不用这么麻烦了,这鸡你留着,别杀了,别杀了!”
“哪能啊,老爷头一次来我这里,桌上没肉怎么行?”吴非拎着鸡进灶间找了刀子和碗,出来蹲在门口,抓起鸡翅膀捏住头,手下刀子一割,那只鸡喉咙里呜呜两声,鲜红的血就滋到了碗里。吴非放着血,抬头笑着:“是只小鸡,个头不大,老爷别见怪——”
他看见韩君岳脸色煞白,一手半捂着眼睛,身子往后缩着,满脸不敢看又不愿让他发现的模样。
“我,我进里面去弄,惊着老爷了……”
吴非收拾着东西进了灶间。韩君岳满脸尴尬地坐在原地。他心想,这也不能怪自己,君子远庖厨嘛,杀鸡的样子,还真是头一次这么近地看见,血腥的味道实在让人恶心。再说了,乡民小户的,当着客人的面就动手,太不讲究了……不,也不能怪吴大哥,人家分明是好心……
韩老爷最终认定是自己讲究惯了,不应该。来到村野,还是要一切从简,从简。
他并没有想到先前二十多年吃过的鸡都是这么杀的。
吴非在里面灶间忙了一阵子,探出头来招呼韩君岳,“韩老爷,就快好了,再稍等等啊!”
“哎不急,不急……”韩君岳隐约闻到里面的香味,其实已有点坐不住了。待吴非把饭碗端上来,他一看,蒸的黄澄澄的新谷米,扑鼻的香,还有一大碗藕片汤,刚才杀的鸡也炖好了,清汤白肉,卧着葱段和姜片。“韩老爷快吃吧,别客气,乡下饭菜,也就是个新鲜,凑合吃,凑合吃!”
韩君岳等了这半晌,是有点饿了,一口热米饭先扒下去,登时眼睛就圆了。“吴大哥,你这个米……跟别家的米吃起来怎么不一个味道啊?”
吴非夹着筷子,脸上表情有些自得。“这个不是本村的米,是再往南二十里地,那边的村子,谷子熟得早,今年已经打下来了。我前几天去那里卖菜,换了一些新米。老爷在别家吃的,都是去年的陈米了,哪能是一个味道呢!”
韩君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扒了两口饭,下手夹了片藕。刚拔上来洗净泥的藕脆生生的,带着别样的清香,吴非煮汤的时候并没加什么口味重的调料,一把盐撒进去就罢了。那碗炖鸡做得恰到好处,肉质细腻,又没有炖得过老,虽是自家养的土鸡,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丝土腥味都没有。韩君岳从长安来任上,也是有阵子没尝过肉味了,吃得兴起,大半只鸡都进了自己肚子。吴非又拿了只碗,将藕汤分出来给他,韩君岳两手捧着汤,真心实意地夸道:“吴大哥,你这手艺,也太好了!”
“老爷过奖……哪比得上老爷吃过的好东西啊!”
“我说真的啊,好吃!”韩君岳急忙解释,“你平常都是卖菜,换回粮食么?”
“对,邻近几个村子,我都去。”
“吴大哥,我……我也买你的菜,你再做给我吃,行吗?”韩君岳总算找到了能解决烧饭问题的方法,“我领了俸粮,也给你些!”
吴非抬头看他,有点懵。
吴非心想,坏了,本来是想给他吃点好的,让他以后少来问这有的没的,结果这人怎么还赖上了呢?
三、
“小香姐,你瞅那马,多俊啊!跟老爷一般俊!”
“呸,你瞎啊!那马是黑的,老爷这么白,能比吗!”
韩君岳牵着他的麟驹慢慢悠悠走进村里来。天色尚早,村头那个穿绿裙子的翠莲还没蹲在门口择菜,她家八岁的妹子背着小娃娃站在树底下,和几个差不多大的娃儿仰着头看树枝子上的鸟窝。对面谁家的两只鸡在门前晃荡,往地上啄啄,往草里啄啄,啄到了小香的针线簸箕上,被她一袖子扇走了。九儿蹲在她小香姐旁边,缠着线,跟她说县里的裁缝铺子上有块好料子,顶好顶好的,但也顶贵了。这个时候男人们还在地里,快要收粮,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有几户人家的婆婆娘子已经开始下灶烧饭,屋顶上冒出轻烟来,要待做熟了端到地里去吃。韩君岳牵着马走到家门口,村里一路上看见的乡亲们纷纷问起来:“韩老爷回来啦!今儿早啊!哟,看这马,多精神!”
麟驹不耐烦地甩脖子,主人家顺着它的鬃毛,满意地收下了各种赞扬。韩君岳进家门放了些东西,又出来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走到树林之前要拐个弯儿,他一转身,迎面撞上个鹅黄衣裳的女人,这小娘子抬头一看,抿着嘴笑了,“韩老爷,又到开饭的点儿咯!”
“哎,哎……我是去湖边,给马洗洗……”韩君岳脸上一红,手指着旁边的麟驹。这小娘子夫家姓刘,成亲不过两年,男人就染了急病死了。这刘娘子虽然命苦了些,但人长得挺俊,性子也泼辣,守着家里好几亩田地,雇了人耕种,带着婆婆和七八岁的小叔,日子总还过得去。韩君岳头一次进她家去,被笑着打趣了几句,他脸皮薄,又不习惯应付这样的小娘子,总有点尴尬,赶忙牵着马急急走了,身后刘家娘子还喊他:“官老爷,改天来我家吃啊!我杀只嫩鸡仔子炖了,比得上吴大哥的手艺!”
不提这个也罢,一提这个,韩君岳就开始想了,今天吃点啥啊?
韩老爷新官上任,头一天在吴非家吃晚饭,吴非炖了只鸡。第二天,吴非在湖里钓了条草鱼,两斤多,收拾干净上灶蒸,切了细细的姜丝配上,韩君岳吃得连这点姜都没剩。第三天,吴非去卖菜,换来一块羊肉,蒸透了剁成碎末,加了不知道什么料,又买了几个饼子回来,往饼子里拌进羊肉末子,就这么吃,韩君岳吃了五个饼子,再加一碗汤。第四天,院子里的鸡下的蛋,吴非磕了好几个,炖了一大碗蛋羹,就着蒸饼,还是韩君岳特别喜欢的芹菜馅儿。
今天是第五天。韩君岳内心雀跃,期待不已。
穿过树林,走到湖边,韩君岳带着麟驹去喝水。湖边的草虽然似乎是长得好些,但大多是普通苜蓿,比不得麟驹以前享受的好饲料。韩君岳拍拍马屁股,在县衙呆了几天,好像瘦了,“麟麟,先凑合吃,我想办法去弄好点的草来。”
吴非蹲在院子里拾鸡蛋,见韩君岳进来,打了招呼,客客气气地请他进屋坐,抬头看见湖边上站着的麟驹,喝水都喝出一副放荡不羁名品良马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想起第一眼看见新来的韩老爷,就坐在地上,靠着这匹黑马,呲牙咧嘴,灰头土脸。吴非偷瞧了一眼韩君岳,没忍住,笑了。
韩君岳当然立时就知道吴非笑什么,但是他没理,低头钻进屋里去,装作不知道。
吴非去院子后面摘了两个茄子来,进了伙房。日头西沉的时候,饭摆上了桌,黄米饭,茄子蒸熟了攥出水来,拌上芝麻末子和蒜片。
没了。韩君岳抬头想看看灶台,没看见。吴非坐下来跟他说:“韩老爷,今天菜素了点,凑合吃吧。”
韩君岳就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院子,两只鸡都还在窝里趴着。主人家硬邦邦地扔来一句:“老爷明鉴,小民家底就这么点儿,下个月租子要交不上了!”
“……哦!我给钱!给钱!”韩君岳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从荷包里一五一十地数了好些铜钱,“我们五天一结么,好不好?”
“谢老爷记得。”吴非收了报酬,态度明显和缓了些,不过菜是不会再加了。韩君岳一面吃着有点辣口的茄子,一面又问吴非以前在长安时的事情。在哪里住,在哪里租铺子,请不请大夫坐堂,这些天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或者就是说自己在长安备考时的情形,“我有师兄在战乱之前便长住京城,说起昔时坊市盛景,常常泪沾衣襟。吴大哥,你也是见识过的人,你倒说说,那时候有多好?”
吴非捧着碗,想了一想,摇头笑笑,“我这样人,哪有什么见识,做的是小本生意,收点药材卖给大店铺罢了,没见识,没见识……”
“吴大哥何必这么谦虚,”韩君岳不以为然,“光看你束发的这根带子,上等料子呢!绣得花也精致,不是凡工啊。”
“……以前同乡送的,他有些钱,也喜欢这些东西。”吴非含着一口饭含糊地说。他今日在地里忙,抓了根带子束起了头发。这带子本是织锦缎作底,金丝绞着百染线绣出花样来,两端缀着翠玉流苏——现在没了,七八根流苏,不知道都掉哪儿去了。
何止不是凡工。
吴非夹着筷子指指外面的麟驹,“老爷怎么把马牵回来了?”
“明日去邻近几个村子走走,看看收成怎么样,不多日就要缴租子了。”
“老爷又要骑着这马——”
韩君岳看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派天真。
吴非心想,我大发慈悲,就告诉他了。
“老爷,这马不行啊。不,我不是说这马不好,是太好了,在我们村里,骑不了,太娇气。这村里的路坑坑洼洼,又到处是泥巴石子,这好马养得娇了,磕着碰着的,可受不了。”
“……是这么回事?”韩君岳想起来的时候麟驹好端端突然不走了,还把他从上面给掀下来,觉得甚有道理,“委屈麟麟了,明日还是走着去吧,唉,也不是太远……”
吴非若有所思,没说话。
晚饭吃毕,天已经黑了,风起了凉意。韩君岳借了一个灯笼,光线黯淡,拿在手里聊胜于无。他牵起麟驹,要跟吴非告辞,吴非说:“老爷稍等等,带点干粮吧。”
他拿来两块烤得硬硬的胡饼,沾着些芝麻,给韩君岳装进个布袋里。“老爷明天劳累一天,万一错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