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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竹枝词-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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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玉哪里知道自己的院中竟然出了这等事,她仍在池塘边上坐着,迟迟不见水荷取来针线,空坐无趣,又恐此时离开,回头水荷来了寻不着她要着急,只等得昏昏欲睡,靠在旁边一株垂柳树边,便闭上眼眸打盹儿。

“大少爷,您看?”

涤尘推开了留云榭的窗,一眼看见了靠在树边打盹的池玉。

齐耦生慢慢踱进,随意扫了一眼,略皱了皱眉,便道:“关上。”

涤尘连忙关上窗户,口中却劝道:“大少爷,您有些日子没来留云榭里了,天气热,不开窗屋里可闷着呢,气味也不好闻。”

留云榭就在池塘边上,推开窗便可见蓝天白云倒映水间,所以名为留云榭,四周树木掩映,天热时是纳凉的极好去处,因此齐耦生偶尔会在烦躁时,到这里寻个清静。

齐耦生眉头略松了松,又摇头道:“罢了,把窗开了。”人却走到角落处坐下,偏离窗口数尺之远。

涤尘应了一声,重又打开窗,却见一个小丫头飞奔而来,将那打盹的女子唤醒,两人说了几句,便匆匆走了,当即便笑道:“这下可好了,走了,大少爷您赶紧来窗边吹吹风,打从水面上吹来的风,真是凉快。”

齐耦生走到窗边,已不见了先前那女子,只见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白云,清风徐来,便觉心中凉爽,心情也放松许多。思来先前那女子面生得很,穿着打扮却是比园中丫头们高一等,便想起自己新纳的姨娘,约莫便是方才瞧见的那女子。

又想及三妹那里抄录的佛经与妇训,便是由她代抄,小户女子,能识得字已是不易,写得工整更是少见,最难得的还是一笔一划并无差错涂改,足见用心。只是青天白日,身边并无一个丫环跟着,便在树下打盹,行为举止有些失当。亏得是在自家园子,若是往亲朋好友那里走动时做出此举,便有失妇范,大失体面了。

埋怨几句,忽又想起从三弟手中没收的那首民间谣词,与佛经上一般模样的字迹,齐耦生便又失笑起来,这个女子来自民间,自然不识大体,自己未免苛求了,只需日后多教一教便是。但那谣词……齐耦生又慢慢拧起眉,想了一阵便将那谣词抛开,心思渐渐沉了下去。

“大少爷,今儿在外头已经够您烦了,怎地现在又皱眉。”涤尘在边上笑道,“不如把‘绿痕’取来,您弹上一曲,什么烦恼便都去了。”

“英王世子在外头把人打破了头,这事情不处置好,我又岂有心情弹琴。”齐耦生揉了揉额角,想了片刻又道,“也不知是谁在居中挑拨,好端端的,英王世子怎么就与董家公子打起来,若是普通百姓便也罢了,大不了给几个钱,这事便算了了,可偏又是那董贵妃的侄儿,董侍郎的爱子,两边都是皇亲,只教咱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不好说话。”

涤尘想也不想,只道:“英王妃是咱们家的大姑奶奶,世子爷也是您的表弟,咱们齐府自是要站在世子爷一边,甭管这事谁对谁错,咱们帮世子爷把理给拿住了,便不怕董贵妃在皇上身边吹枕头风。再说了,世子爷可是皇上的亲侄儿,那董家公子,顶多只算个外戚,那还是抬举他,董贵妃再受宠,也就是个贵妃,等她做了皇后,这个外戚才算坐实。”

齐耦生瞪了他一眼,道:“若事情如你说的这般简单,我还烦什么。”想了想,又道,“我烦的又岂是世子的事,他便是捅破了天,也有英王爷在前头顶着,何时轮到我来替他操心,我烦的是我那姑妈,她一连落了三胎,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平日里宠得跟什么似的,这下出了事,还不得回府里来找我爹哭诉。我爹最是爱避嫌的,平日里都不爱往英王府走动,连带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得姑妈亲自相邀,才能过府坐坐。如今姑妈哭到眼前,他是出手帮呢,还是不帮?若不帮,旁人要说他没有骨肉亲情,若帮了,道理不在世子这一边,他便成了助纣为虐,更得皇上还要忌惮咱们家跟英王府走得太近。”

“所以大少爷您才想在事情闹大前,先出手帮世子爷摆平那董家公子。”涤尘恍然大悟。

齐耦生冷冷哼了一声,又按住额头,道:“先前没有截住那董家公子,只怕眼下这黑状已告到了宫里头,想不闹大都不成了。”

“啊,那岂不是要出大麻烦了?可得先通禀侯爷知晓才好。”

便在这时,一个丫环急急走来,却是齐耦生身边一个大丫环,名叫青鸾的。

“大少爷,方才二门上来报,侯爷已经回府。”

齐耦生猛地站起,抬脚便出了留云榭。今儿他之所以来留云榭,便是因为离留云榭不远,便有道小门,往侯爷所住的崇礼园最近。

第 12 章

池玉赶回小院中的时候,院里的打闹已经告了一段落,水荷和芙蓉两个,都累得没了力气,坐在地上仍在互骂,而晚香连带月秀和木樨两个,更是扶着腰弯在那里喘气,拉架的竟似是比打架的更累。

“怎么了怎么了?我才一会儿不在,你们便都上房揭瓦了?”

池玉一开口便气势十足,将姨娘的架势都摆了出来,其实她路上已经听迟桂说了经过,心中已有了决断。她平日在院中便威信不足,莫说水荷和晚香两个,便连这几个三等的粗使丫头都压不大住,如今出了这等事,却是不敢再让步了,尤其是水荷的“谁是这院里的主子”那话,更是摆明了在打她的脸,若她不拿出架势来,便彻底不能做人了,往后这齐府中,怕是连只狗都敢在她裙角边撒尿。

“姨娘哪里话,我不过是教训这个丫头罢了,偏她还敢顶嘴还手,这样的丫头不能留了,明儿便禀明大少奶奶,撵了出去。”

水荷望着芙蓉冷笑,一个三等的小丫头,她还能制不住,池姨娘又是个软面人,还不是随她揉捏。

却不料池玉听罢,并不追究教训丫头的事,只奇道:“你如何便能称‘我’了?”

却是水荷一时气急,忘了自称奴婢,还当是在与芙蓉说话呢,可见她平日里也确实没有把池玉放在眼中,否则也不至于会说出“谁是这院里的主子”这样的话来,先被芙蓉抓住了话柄,这回又让池玉逮个正着。

“奴婢一时失言,请姨娘见谅。”水荷忍气道。

“岂是失言,分明就是尊卑不分。”池玉淡淡一笑,“李妈妈在院中教规矩的时候,虽是我在学,你却也一直边上看着,当日我失言时,李妈妈如何罚的,你可还记得?”

水荷脸色一变,惊诧地盯着池玉,软面人何时竟硬了起来。

芙蓉见水荷被责问得无言以对,大是快意,嘴快道:“水荷姐姐不记得了,奴婢可还记得,当时李妈妈让水荷姐姐抽了姨娘十个巴掌,说念在姨娘是新入府不懂规矩,免了棍子。”

“死丫头,你……你……”水荷大怒,便要起身打她,却听池玉又道:“我是新入府的,不懂规矩,水荷你可是这府中的家生子,听说八岁就入府学规矩了,如今已是十六了吧,莫非这规矩还没学好?”

水荷气极,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辩驳。

晚香冷眼旁观,知道这回池姨娘分明就是要借水荷立威,有心不管,但又想水荷背后有大少奶奶撑着,池姨娘若要施惩,怕是要遭大少奶奶的忌恨,不但立不了威,反还得罪了大少奶奶,连带自己等服侍的人,都要牵连,思来想去,便拿定主意,上前道:“请姨娘看在水荷是初犯,又是一时失言,宽恕则个,再请李妈妈来院中讲一讲规矩,从此咱们大家都谨记在心,不敢再犯了。”

池玉听得心中一动,她本是确有要拿水荷立威的意思,但如何立威却难以决择,轻了怕没有效果,重了怕惹大少奶奶忌讳,如今听得晚香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亮堂起来。明面上晚香是在为水荷求情,其实暗地里也指点了她,如果一定要责罚,便将李妈妈请来,水荷是大少奶奶的人,李妈妈更是大少奶奶的心腹,李妈妈在院中讲了这么久的规矩,如今水荷偏偏是犯了规矩,你李妈妈要是不出面惩治,日后这府中便是谁都可以随意犯规矩了。若是李妈妈惩治了水荷,自然就不管池玉的事了,左右也是你自己人惩治自己人。

于是池玉立时便顺坡而下,叹了一声道:“水荷你服侍我也这么久了,难得尽心尽力,我也不忍罚你,便依晚香说的,你且起来,把脸洗洗,头发梳一梳,再换身衣裳来。芙蓉你也去吧,以后可别跟你水荷姐姐顶撞,这也犯规矩呢,今儿我既不罚你水荷姐姐,便也不罚你了,只让你跑个腿儿,把李妈妈请来吧。”

这却是故意有让芙蓉抢在前头告黑状的意思,如此固然告不倒水荷,也可以让李妈妈先入为主,把惹事的源头归结到水荷身上。

水荷却自恃自己是大少奶奶一方的人,并不惧,拉了拉衣裳,心中暗道:量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姨娘,也不能把我怎么着。便进了屋里,径自打水洗脸换衣裳。

李妈妈来得有些晚了,却是芙蓉一时半会没找着她,在李妈妈的屋外蹲等了半天,才遇着与几个老姐妹吃酒吃得醉熏熏回来的李妈妈,听了芙蓉的话,李妈妈一记耳光拍在她的脸上,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水荷争斗。”

芙蓉不服气,抹着眼泪道:“难道水荷姐姐说出‘谁是这院里的主子’这样的话来,我不与她争,便要认她为主子吗?李妈妈您是最懂规矩的,今儿只要您点个头,往后见了水荷姐姐,我只当她是姨娘一样敬着侍奉着。”

她声音大了些,偏李妈妈的屋外此时又有几个丫环走过,听了声音便驻着脚步望过来,李妈妈虽是醉了,到底还留着几分清醒,知道这话严重,忙喝骂道:“瞧什么瞧,还不赶紧哪儿凉快哪里去。”

言毕,便拖着芙蓉往池玉的小院而去,脚步匆匆,差点便跌了个狗□,还是芙蓉扶了她一把,才免了她出丑。如此一来,李妈妈心中便恨极了水荷这个惹祸的根源,只道大少奶奶这般看重她,才派她来盯着池姨娘,谁料竟闯出这样的祸事,又害自己一个连大少奶奶都要敬上三分的妈妈,居然叫一个三等丫头给问得哑口无言,丢脸丢大发了。

见李妈妈来了,小院里一众丫环们连忙迎接,池玉更是亲手端了椅子出来,请李妈妈坐下,又命月秀做了醒酒汤,李妈妈饮了之后,脑中又清醒几分,方脸色一沉,道:“水荷在哪里,还不快给我跪下。”

水荷眼圈儿一红,跪了下来,正要辩解,池玉却先开了口,道:“李妈妈,先别气,水荷今儿虽说有错儿,但到底只是初犯,又是今儿天气莫名的热,心里燥了些,一时失言,也是无心之过,求李妈妈给我一个薄面,就免了她的罚吧。”

院中的丫环们都听得一怔,心中只当池姨娘是善良,只有晚香听了,垂下来头,心中却暗暗想到:姨娘真不是省油的灯,我才略略提点了一句,她却以退为进,越是为水荷求情,李妈妈就越是不能轻放水荷,否则传出去,就是李妈妈处置有失公允,传到大少奶奶那里也就罢了,若连夫人都知道了,那才不妙,到时只怕连大少奶奶都要受到苛责呢。

晚香都能想到的,李妈妈又如何不知,当下黑着脸,道:“池姨娘也不用为这丫头求情,咱们做奴婢的,就要守着做奴婢的本分,不能妄想那些不该咱们的东西,这院里,您是主子,也只您一个主子,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能越过了您去。水荷虽是初犯,但错得实在不轻,不可轻饶。来呀!”

随着这一声来呀,两个跟着李妈妈过来的媳妇子便走上前来。

李妈妈想了片刻,道:“掌掴二十,待禀明大少奶奶后,再罚三个月月钱。至于你……”她又转向芙蓉,“以下犯上,杖十,待禀明大少奶奶再行刑。”

第 13 章

这个罚谁都没话说,虽然李妈妈明显还是偏袒了水荷,以水荷犯的错,就是被逐出府去也不为过,只掌掴二十外加罚三个月的月钱,实在是轻得不能再轻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掌掴二十看上去虽然不重,但打下来,再厚的脸皮怕也要肿上个三五七天不能见人,这样掉面子的罚,多数人是宁可挨棍子也不肯被掌掴的,所以跟芙蓉的杖十比起来,水荷明显被罚得又重了些。不过动杖不是小事,因此水荷是当场就罚,而芙蓉却要先禀明大少奶奶才能行刑。

被当着许多人的面,狠狠掴了二十个巴掌的水荷,又是气,又是委屈,更兼在这些平日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小丫头们面前落了面子,只觉着脸上火辣辣的痛,眼前阵阵发黑,又被日头一照,便晕了过去。

池玉惊叫一声,命丫头们将她扶进屋里,又央着李妈妈给请个大夫来。

岂知李妈妈深恨水荷令她今儿个掉了脸面,并不怜悯,反道:“一个丫环罢了,还当自己身娇体贵么,什么东西,拿冷水往她头上泼了,自然便醒了。奴婢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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