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千万不要有异能-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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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不会来这边,这个站台一般是前面那个住宅区的人,”沈顾指着前方的楼群说:“就是我们上次在山上看到的那堆楼房。”
陶鸣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亮黄色的公车一到,等候着的人群就一拥而上。第一次见识这种仗势的陶鸣总算理解沈顾为什么会说万一被挤散,如果不是沈顾牢牢地抓住他并在前面开道,他真的上不了车。
车厢很拥挤,几乎连转身的空位都没有。陶鸣用力抓着扶手,看到沈顾投完币立刻把扶手让出一块,小幅度地朝沈顾猛招手。沈顾挤到他身边,仗着身体的小巧领着他往后钻,在后门附近的位置站好。他本来就比陶鸣高半个头,刚好把他挡在里面。
陶鸣奇怪地问:“为什么要站这里?”
沈顾本来没打算回答,可看到陶鸣一直眨巴着眼看着自己,只好开口解释:“这边比较靠近后门,最早下车的人大多数都会挑这个位置。你后面那个人肩膀沾着些特殊材料,可能是下一站那个电子厂的员工;你左手边那个人拿着本《文学论》,可能是第三站那个大学的学生。这大约是车上最早下车的两个人,所以我们站这里正好。”
陶鸣:“……你常常坐这班车吗?”
沈顾半垂着眼:“第一次坐。”
陶鸣还没从“沈顾怎么这么厉害”的打击里回神,车就停了下来。接下来似乎是为了印证沈顾的话,那个疑似电子厂员工站起来下了车。
陶鸣和沈顾两人成功地获得了一张椅子上,没过多久陶鸣就从出“远门”的新鲜劲中缓了过来,一路睡到终点站。
决赛是在科技馆举行的,馆外已经已经没有停车位。在众多由父母、老师陪同着的参赛者之中,陶鸣和沈顾两人绝对是异类——他们是唯二两个从车站步行过来的。
看着他们递上来的参赛证明,场馆工作人员有些吃惊,不过见沈顾用那双深黑的眼瞅着自己,不由加快了对照动作,认真地说:“没问题,你们可以进去了,馆里有赛场标志,你们可以自己去找,也可以询问里面的叔叔。”
沈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站在科技馆平面图前看了一会儿,就领着陶鸣去他的考场。
虽然沈顾没有留下任何嘱咐,陶鸣却还是郑重地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沈顾的神情依然没有丝毫波动:“看看再说。”然后他转身前往自己的赛场,巧的是,两间教室居然正好隔着中庭直接相对。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陶鸣坐在座位上有些紧张,这可是很大型的一个比赛啊!周围的人都比自己大很多,而且神情很专注,手搁在键盘上,好像是在开始之前预热。
笃、笃、笃——
极为轻微的敲窗声打断了陶鸣的观察,他转头看去,发现一只鸽子在窗外站着,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好像企图诉说着什么,又像在乞求帮助。
陶鸣一愣,他想起了公园里那只一次次去啄玫瑰枝的鸽子。看了看紧张等待比赛开始的参赛选手们,再看看板着脸的老师,陶鸣有些犹豫。
鸽子也不再敲窗,只是始终站在那里望着陶鸣,像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陶鸣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跑了出去。鸽子飞到他肩上,说道:“谢谢你出来。真的不要紧吗?”
陶鸣说:“你有很重要的事吧?”
“帮帮他,你可以帮帮他吗?”鸽子说:“他很担心一个小孩。我……我没有办法跟那个孩子说话。他的病情恶化了,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难过。”
从鸽子的叙述中陶鸣了解了事情始末,他愣愣地问:“还有这样的人吗?他们为什么要笑别人啊?”
鸽子说:“他们总是这样的。欺负弱者以获得快感,掠夺善者以满足自己,他们从来不思考自己对别人造成的伤害,自私而又冷酷。”
陶鸣皱起眉头:“我不懂。”
鸽子没再说话。
陶鸣问:“你要我去找那个小孩吗?那个喜欢画画的小孩。”
鸽子说:“如果你现在可以出发的话……市医院离这儿不远,走十分钟就到了。”
陶鸣点点头:“可以啊。”
这时沈顾出现在他身后:“你可以去哪里?”
陶鸣蓦然想起自己正在参加比赛,这场赛事对沈顾还说是有特别意义的。他愣愣地说:“我,我……”
沈顾说:“走吧。说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陶鸣迟疑地问:“不比赛了吗?”
沈顾看着他,没有说话。
陶鸣马上说:“去市医院。”
一路上陶鸣简单地跟沈顾说出鸽子告诉自己的事。市医院果然离科技馆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在鸽子的带领下陶鸣和沈顾很快就来到一间病房外,陶鸣问鸽子:“是要叫他去看你的朋友吧?”
鸽子点点头。
陶鸣上前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疲惫的中年妇女,看到两个陌生的小孩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你们是来找小文的吗?”
沈顾首先点点头,然后看向窝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的“小文”。
中年妇女忧心地说:“这几天他一直这样了……”
沈顾问:“我能跟他说说话吗?”
中年妇女诧异于沈顾语气的早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把他们领进屋。那个紧捂着的被窝虽然努力装得很平静,但还是能看出里面的小孩在动,肯定是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
如果不是陶鸣要来,他才不管这种破事。沈顾合了合眼,然后吐出一句很不客气的话:“他快要死了,你出不出来?”
被子猛地从里面拉开,小男孩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
陶鸣一愣:“啊……是你?”
小男孩也是怔了怔:“是你……”
陶鸣说:“那个哥哥他的病加重了……他天天在那里等你。”
小男孩睁大眼。
陶鸣却看到了小男孩手里抱着的画。他吃惊地说:“啊,这是鸽子吗?是那只鸽子……”
小男孩抽噎着说:“我不能去找他,弟弟会骂他瞎子的。弟弟说我不该有朋友……我不能有朋友吗?为什么?你能帮我给他吗?那只鸽子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一定很喜欢它的,有它陪着,一定不会孤单。”
陶鸣愣在那里,从第一次见面起,这小男孩明亮而天真的眼睛就溢满了泪水。
“自己不去就算了。”沈顾绷着小脸说完,拉起陶鸣的手说:“走吧。”
“就这样,”陶鸣努力跟上沈顾的节奏:“什么都不用做了吗?”
“我讨厌药水味,也讨厌懦弱。”就好像讨厌曾经的自己。沈顾说:“记得吗?爬山的时候你说过,我不能背你一辈子。同样地,你也不能帮他一辈子。”
陶鸣愣愣地点点头。
看着天色尚早,沈顾问:“想去陶艺馆做小甜饼模具吗?”
陶鸣双眼一亮:“要去!”
于是两人转了公车前往陶艺馆,直到傍晚才抱着各种形状的小甜饼模具回家。
刚进门,陶鸣就看见沈妈妈笑着把一枝玫瑰插到花瓶里。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沈妈妈转过头说:“回来了吗?不知什么人把这朵玫瑰放在我们信箱上,可能是我们家两个小帅哥的爱慕者呢!对了,你们的比赛怎么样啊?”
“啊?啊!比赛……”
“给。”沈顾递出顺手做给沈妈妈的陶杯。
沈妈妈感动得把沈顾抱紧怀里。
于是所有人都忘掉了比赛的事。
对面的屋顶上停着一只鸽子,它安静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展翅飞向蓝天。
看来,一切都好起来了。
你有过想说但又说不出口的话吗?你曾经因为无法做到某件事而痛苦吗?
你愿意尝试吗?
也许它并没有那么难。
第10章 关于眼中世界的故事
小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某个很小的地方就是整个世界。长大后你有没有觉得,世界变得那么大,反而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陶鸣遇到过一个奇怪的人,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永远不和别人交流。
那时陶鸣有时会静静地蹲在旁边看着他,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有时候是在画板上画画,有时候是在纸上写一些陶鸣看不懂的乐谱。
终于有一天,怪人准备走了。他问陶鸣:“你也想去很多地方吗?”
“啊?”陶鸣掰着手指数:“早上去爷爷奶奶那儿,周一到周五去学校,周末去小甜饼店。有时候去公园玩,有时候去河堤找流浪猫,嗯,好像还挺多的。”
“真羡慕你啊。”怪人微笑着说。
陶鸣第一次见到怪人露出笑容。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他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一丝神彩,即使是唱出最欢快的歌儿,那好听的嗓音也丝毫没有感染到那种快乐。
但是他说“真羡慕你啊”的时候,真的在笑。
从那以后,陶鸣再也没见过那个怪人。不过偶尔他会茫然一会儿,觉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他安静沉默得像樽雕塑,可是他画最明亮的画,唱最令人高兴的歌。
陶鸣偶尔会跟沈顾提起这个怪人。因为他觉得沈顾的记性比自己好,有些事沈顾可以帮他记住。
陶鸣没有想过以后会不会跟沈顾分开,没有想过如果去敲沈顾的窗子他不再回应时该怎么办,更没有想过很多更长远的事。
陶鸣眼里的世界,依然是很小的。
沈顾的世界呢?
其实在背地里韩东生曾对他说:“我不明白,你怎么愿意跟陶鸣那家伙腻在一块。你不觉得我们更有共同语言吗?无论是智商上还是情商上。”
沈顾:“Zzzzz……”
确实,沈顾和韩东生更相近,他们有过同样的心境,同样曾经不幸福不快乐甚至同样憎恨过,同样被现实逼迫着变得成熟起来,失去了应有的天真。
但是陶鸣不一样。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苦,感觉不到憎恨,感觉不到一切不好的东西,他永远像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安静地等待着命运赠与的甘甜。
愚蠢而不切实际。
但是陶鸣眼里的世界是那么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放慢脚步和他走在一起。
一起为一棵树一只狗伤神,一起为一次迟到一次赶车奔跑,一起为一次聚餐一次出游眉开眼笑,一起去做那些傻透了而且毫无意义的事。
沈顾可以明白那句“真羡慕你啊”的意思,也很高兴自己并不是只能羡慕而不能参与。
多么幸运的相遇啊!没早一步,也没晚一步,一切都刚刚好。
沈顾坐在电脑前用陶鸣给的线索搜索了一遍。
毫不意外地,他看见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故事也许可以从少年开始说起,那时大家都还年轻,一起踢球一起逃课一起嬉笑打闹勾肩搭背做点儿小坏事,没事聊一下梦想,然后把对方的梦想数落得一文不值。
故事也许可以从毕业时说起,那时他向他说“我爱你”,他向他说“对不起”。
故事也许可以从更后面一点开始说起,那个说“我爱你”的人性情大变,他滥交、他不自珍不自爱,他甚至迷恋上毒品。而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劝过了,阻止过了,却没能把他拉回来,终于失望透顶不再看他半眼。
最终他得了治不好的重病,丑闻也被放在了最显眼的头版头条上。
所有人都放弃了他。
然后他安静地在病床上躺了一整天,黄昏到来,落日西斜,外面传来听不清的交谈声。他忽然想起,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仔细听过别人说话,再也没仔细地感受过别人的目光,再也不知道阳光有多温暖,再也不知道当初栽下的那株花有没有开,那无数的昼暮好像被个无耻的小偷偷偷偷走了一样,回忆起来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忽然又想起了,似乎有那么一个午后,他们并肩躺在充满青草香的草地上交谈:“你以后想做什么?”“我大概一直踢球吧。你呢?”“我?我当然是跟你一起踢球。”“哎哟喂不愧是我的媳妇儿!太贤惠了!不过小时候你不是想当个画家的吗?”“你那时还不是想当个歌手?”“你不是说我五音不全吗?还是踢球比较炫,一进球就能听见满场喝彩和尖叫,多爽!”……
那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希望那样的日子能够一直继续下去。只是后来越来越多的期盼,越来越多的奢望,越来越无法满足。
是心里的野兽把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于是他开始了最后的旅途。他不再和任何人接触,只是安静地观察每一个城市,然后画画,写歌。那些画面和曲调里再也没有爱和执着,再也没有疯狂与嫉恨,那么纯粹,那么欢快,足以令任何一个人感到快乐。他的生命无可避免走向尽头,一切却还在继续,有人把他的画集出版了,有人唱起了他写的歌,他没有留下名字,所有人都喊他“阳光”。
而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绿茵场上刚刚和队友拥抱完的明星选手听见广播放出“阳光”写的歌,突然怔愣在那,无法抑制地嚎啕大哭。
“我要当歌星!”
“那我给你写歌吧。”
“不要,你写的歌一定跟你一样闷,那我这辈子都红不了了。”
“不会的,我会写很快乐的歌,因为是你要唱的啊。”
“我大概一直踢球吧。你呢?”
“我?我当然是跟你一起踢球。”
“对不起。”
“没关系。”
“你他妈睁看眼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