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匈奴王妃-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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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雪原,清冷,空旷,寂寥,铅灰色的云层,集结在天空上,天色愈发显得沉重。
挛鞮氏部落一百余里之外,漫无边际的风雪之中,几十骑轻裘骏马浩浩荡荡地奔驰着,声势壮大,苍鹰低旋,黄犬紧跟在后,奔向前方那一片萧疏的山林。山林地处阴山山脉的北麓支脉,绵延百里,是珍禽异兽良好的栖息地。
一阵狂奔之后,一行铁骑在山林边缘煞住,骏马惬意地呼出热气;雪尘飞扬,袅袅地腾起一股淡青色的轻烟。
众等骑士都感到一阵久违的快意!
伦格尔头戴一顶棕色毡帽,往地上啐了一口,激动道,『这几天憋在帐里,闷都闷死了,今天总算出来透透气,舒展舒展筋骨,大伙儿把眼睛放亮一点,多打几只猎物,晚上喝个痛快!』
近空中盘旋着一只硕大的孤隼,双翅低垂,可见已经多日寻不到猎物、饿得慌。一骑士兴奋道,『看,有一只孤隼!』
伦格尔哈哈大笑,急忙从身后的箭壶中抽出一枚铁箭,朝天拉弓搭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弓箭,转头看向酋长,『酋长,你来!』
立脱微微一笑,拉弓扣弦,铁箭嗖的一声,破开风雪,朝天飞冲,正中孤隼黄色的腹部。孤隼惨叫一声,带着伤痛狂乱地飞撞,不时,直冲冲地跌落下来,摔在雪地上,毫无挣扎地死寂。
冷旷的雪原轰开一片狂热的叫好声!
立脱身穿白斑虎皮大裘,头戴白狐皮锦帽,煞是华贵、威风;他温祥地笑了笑,『兄弟们,分开行动,谁打的猎物最多,晚上有赏!』
骑士们策马扬鞭,呼啦啦地飞驰而去,争先恐后地窜奔于山林之中。
“烈火”不安分地扭动着、嘶鸣着,仿佛非常不愿意落于后面似的。禺疆展开冷眸、遥岑远目,一轮暗邈的光影自眸中深处隐隐浮现。他头戴貂毛锦帽,身穿月白色裘袍,外罩黑色披风,威严之中乍现出一丝阴鹜与严酷。
身旁的十骑护卫,洛桑,麦圣,塞南……寒漠部落的五千铁骑,就是塞南率领的,待命于挛鞮氏部落北向五百里之外,当天分散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五十里处,整装待发,只要狼烟一起,立刻狂奔而至。
洛桑总觉得今天的禺疆酋长跟往日不太一样,不过也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近来一个月,伦格尔处理着部落的日常琐事,禺疆酋长悠闲得紧,整天射箭打猎,脸上洋溢着平和的笑容,今天——他的脸孔似乎很放松,却是刻意放松的、而愈发显得凝重,棱角更加分明,神色更为苍劲。
禺疆一抖缰绳,狂奔而去,十骑护卫跨马紧紧跟上。
这片山林重山叠嶂,绵延百里;春夏时节,各种花卉争奇斗艳,林木茂密高耸,溪流、山涧潺潺流动,环境清幽。不过,现在是初冬时节,地上薄雪消融,枝丫上的小小雪球玲珑可爱,骏马飞掠而过,震落细碎雪花、簌簌飘落,仿佛杏花漫天一般、迷濛婉离。
由于几十铁骑的骚扰,山林显得狂躁不安!
一只只麋鹿、野猪在山坡上、在密林中慌不择路地狂奔;狡猾的狐狸与可怜的野兔冲撞在一起,紧接着四下逃窜;扑棱而起的山鸡、野雉不计其数,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一气。
天光一点一滴缓慢地流逝,众等骑士收获良多。
虎、豹跳跃在山坡上、树木之间,发出惊慌的啸声,森利可怖,又让骑士们精神一振。几头黑熊被赶得晕头转向,呼着热气,嗷嗷地狂吼着,张开血盆大口向围猎的骑士扑来。于此,展开人与动物的格斗,山林间传开猛兽的吼叫声、哀号声,气氛越来越紧张。
立脱和两个护卫围猎一头凶光毕现的豹子,豹子已然多处受伤,鲜血直流,却仍是不懈地反抗着,凶猛的攻击让骑士们且战且退。金光闪闪的毛色激起了捕猎者的兴奋神经,立脱一扫丧妻的萧索和伤口初愈的苍白,脸上红潮烁烁,眉宇间英气勃勃。
『你们都退下,让我来!』立脱豪气地挥退两个护卫,摩拳擦掌、准备捕猎这头只剩半条命的金色豹子。
两个护卫依言退开,根本不担心豹子会伤害到酋长,他们相信酋长的勇猛。
立脱大喝一声,操着弯刀猛扑上去,与豹子揪斗在一起。
一道幽魅的目光,交织着狂邪与热辣、痛楚与冷酷,穿越重重林木、层层枝丫,笔直地迸射而去,定格于人与兽搏斗的景象……跨坐在骏马上,搭箭拉弓,半圆形的雕弓,一如圆月,灌满无尽的思绪与劲道……铁箭乘风破雪地飞射出去,强劲、疾速的风,刮落枝头上残留的雪粒、渺渺飞扬。
箭镞正中豹子的脑袋。金色豹子的躯体猛然一僵,随即缓缓地扑倒在地,沉闷的声响,惊醒了立脱和两个护卫。立脱霍然转身、四处寻望,杀猎的眼神不复存在,如奔命的小鹿惊慌不已。
极短的一瞬而已,黑色的衣袂于扬扬白雪中扯动,毫不停滞地、抽出一支雕翎,弯弓扣弦,粗壮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狠下心肠,绷紧了弦,为的就是力贯双臂、射箭杀戮。
浓睫发颤,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手臂一松,羽箭狂烈地追风而去——
『禺疆弟弟,冬天已经来了,春天是不是就快到了?』
『你回来吧,加入我们的部落联盟,过几年,你就是部落联盟的单于了!你比我聪明,比我有气魄,肯定做得比我好!』
『弟弟,你快走!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你别管我,他们不会发现是我放走弟弟的!』
『做哥哥的,以后绝不让别人欺负你!如果大伙儿推举我当酋长,我一定也让大伙儿推举弟弟当酋长!』
『谢谢你,弟弟!你的箭法,太棒了!比哥哥还要准呢!』
『弟弟,你看,这张硬弓还不错吧,今天开始,我教你射箭!』
忧伤的话,坚定的话,开心的话,稚嫩的话……回荡在耳畔,他俊豪的脸孔、苦楚的表情扭曲地撕裂开来,滚烫的泪水奔泻而下……哽咽着,『哥哥,对不起……』
泪眼朦胧中,落雪纷飞,绵绵无声,飘渺得让人抽心;整个世界,仿佛死寂了一般;重重雪幕之外,尖利的箭镞没入左胸口,立脱伸手握住箭杆,趔趄了几下,萎瘫在地,白狐皮的锦帽、亦掉落在地,与洁白的雪融为一体……
谋位4
两个护卫,慌了手脚,立马上前扶住立脱酋长。
而禺疆的十个护卫,惊悚地看着这一幕,杀戮的,嗜血的,一幕,呆滞如萧枯的树木。洁白的雪花落在每个人的睫毛上、脸上、衣服上、心上,刺骨的冷寒。
洛桑举目,看见禺疆酋长的黑色披风上缀满星星点点的白雪,点缀着他那颗冷酷的心,平静的脸上热泪纵横。是的,这个落雪的日子,禺疆酋长的表情一直是平静的,平静的底下,该是一颗冰冷抑或挣扎的心?
射杀哥哥,需要多么僵硬的心肠,多么寒酷的心思!禺疆酋长要谋得挛鞮氏部落酋长之位,立脱酋长必须死,必须死!可是,他为何如此急迫?
几十个骑士齐聚在倒地的立脱周围,伦格尔轩昂地站立着,紧眯得几近看不见瞳仁的小眼,矢志不移地望着禺疆——缓步走来的杀兄凶手,目光凛凛,宛如碎裂的冰屑,尖锐入骨。
禺疆高挥右手,麦圣带领着三个护卫走上前,抬起奄奄一息的立脱,跨上骏马,在众等骑士讶异的注视下,策马扬长而去。
塞南跨步出列,簌簌雪声中扬起沉稳的嗓音,『立脱酋长,在和一只凶猛的豹子搏斗的时候,不小心被豹子袭击,咬下脑袋吞入腹中,不幸身亡!大家记住了没有?立脱酋长的弟弟,禺疆,为哥哥报仇,射杀了豹子!』
塞南狠厉的目光,横扫众等骑士,只见骑士们个个呆若木鸡,凝滞的面容上犹带着惊讶和骇然,于是接着道,『今天在场的每个兄弟,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就可以继续为挛鞮氏部落酋长效命,不然,你们的家人,将会因为你们的不小心而丧命!』
众等骑士呆立在雪地上,面色一如尘雪般寂然,眼睛中光色各异,却是骇动的——他们心里非常明白,立脱酋长的中箭,做弟弟的早有预谋!
一个骑士跨出三步,不卑不亢道,『我们不会为家人担心,因为我们很清楚,我们效命的,不是某个酋长,而是挛鞮氏部落的酋长,是挛鞮氏部落的大英雄!我们都相信,禺疆酋长是我们挛鞮氏部落的大英雄!』
又一个骑士慷慨道,『在我们这片草原上,强者,就不会被别人杀死,就是英雄!让我敬服的,只有大英雄,到底是不是酋长,我不管!』
众等骑士纷纷附和,高扬的叫声,覆盖了飞雪飘落的声响!
禺疆的眉宇间锐气横流,拔高嗓音道,『好,非常好!大家都是挛鞮氏部落的英勇男儿,只要表现出众,我都会看得见,就看大家如何展现你们的英勇!从今往后,在场的每个兄弟、将会比别人吃得更好,穿得更暖!都明白了吗?』
『明白!』骑士们响亮地齐声应答。
洛桑听闻震耳欲聋的应答声,心中不免产生一股悲凉之感,为兄弟相残,为草原骑士的嗜血……还在寒漠部落的时候,阔天说,在胡人部落,父子、兄弟互相残杀是很普遍的,而部民并不会可怜、同情死者,反而称赞、佩服勇猛的杀戮者,因为,胡人认为,强者才能长久地生活下去,才能保护本部落不受其他部落欺负。
这种残酷的心理,当真可怕!洛桑感觉到,在草原,是英雄、是强者,就受人尊崇、敬服、拥护,而禺疆酋长,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坚信在场的骑士定会拥护他,才对立脱预谋杀害!
第二天即行下葬。立脱的无头尸体安放在生前居住的营帐,午时,葬礼正式开始,三个歌手骑着白马、围着营帐高唱哀歌,持续了好长时间;悲伤的曲调与乐声回荡在冷凉的空气中,感染了在场的部民,挛鞮氏部落议事大帐前面的广场,弥漫着浓重的伤感情绪。
爱宁儿一身寡素的白衣,站在营帐门口,似乎已经风化为一个雪人,全身僵硬;面无血色,毫无表情,周围的人和事,是别人的,跟她亦是毫无关系。
杨娃娃远远地看着爱宁儿——禺疆不让她参加葬礼,嗯,那就不参加吧;在远处凝望立脱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告别仪式,默默地为他祈祷,那该是够了吧!恍惚中、逐渐浮现出风雪之中缓慢行走的背影、一抹萧肃悲伧的背影。
她很难过,感叹世事的无常:他说他想找一片安静的草原,过着牧羊人的日子,可是,为什么,他连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呢?
她背后站着的、是洛桑,自也看见了爱宁儿呆滞的神情,心中泛起一种怜惜的情愫:她的脸上愁结冰霜,内心、是否正在忍受着丧亲的煎熬?如果她知道了杀父凶手,那么她还会对禺疆酋长如此用情吗?还有,公主知道这件事吗?
突然地,爱宁儿尖声呼喊,『阿爸——』
随即,她不顾一切地冲进营帐,泪雨滂沱……黑妹赶紧跟上去……
哀歌结束后,是狂欢的酒宴,寓悲伤于全民欢乐之中;夜幕完全笼罩了草原,尸体方才下葬。而草原上的墓地,向来是踩得平平的,野草长出来,离离蔓蔓,就什么痕迹都看不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曾经的酋长,就是这样为草原所掩埋、遗忘!
立脱并不是英雄,他自己也知道的!
接下来的十天,阳光灿烂,流溢在清冷空气中的光色、斑斓得晃人眼睛,暖暖的,沁入心房,连笑容也是和煦的。光影中,走来两个男子,一个低着脑袋、脸色愧疚,一个容色苍白、平望着一展无垠的草原。
禺疆低低的嗓音,沉到了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个角落,『哥哥,伤口还很疼吧!要不,过几天再走吧!』
『今天的阳光这么好,我想是上天专门为我送行的吧!』立脱抬首,看看明媚的冬日阳光,开心地笑了,『弟弟,我很早就想着这一天,但是——我要陪伴溶溶,所以……这十八年中,我每天都想带溶溶离开,可惜,她说,她不会离开,死也不会离开!』
禺疆诚挚地问道,『哥哥后悔吗?』
立脱歪头看他,沉思道,『后悔?不,我不后悔!我觉得我很幸运!』
禺疆的黑眼、因为阳光的映射,而显得光彩夺目,『我想,我也很幸运!』
『我们兄弟俩,都是幸运的男人!你的阏氏,我保证,一定会协助你的!』立脱了然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对了,弟弟,那个无头尸体,你早就准备好的吗?』
『哥哥怪我吗?』禺疆不答、反问道,眼色郁郁苍苍地耀转。其实,他知道哥哥是不会怪他的,但是,他就是想亲口听哥哥说,不怪他!
立脱举目遥望,天际处的阳光迷离得几近透明,『应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