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恒言-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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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寄向前说道:“晏官人,田价昨日已是言定,一依分付,不敢断少。晏官人也莫要节外生枝,又更他说。”献世保乱嚷道:“大丈夫做事,一言已出,驷马难追,若又有他说,便不是人养的了。”阿寄道:“既如此,先立了文契,然后兑银。”
那纸墨笔砚,准备得停停当当,拿过来就是。献世保拈起笔,尽情写了一纸绝契,又道:“省得你不放心,先画了花押,何如?”阿寄道:“如此更好。”徐言兄弟看那契上,果是一千亩田,一所庄房,实价一千五百两。吓得二人面面相觑,伸出了舌头,半日也缩不上去。都暗想道:“阿寄做生意总是趁钱,也趁不得这些!莫不做强盗打劫的,或是掘着了藏?好生难猜。”中人着完花押,阿寄收进去交与颜氏。他已先借下一副天秤法马,提来放在卓上,与颜氏取出银子来兑,一色都是粉块细丝。徐言、徐召眼内放出火来,喉间烟也直冒,恨不得推开众人,通抢回去。不一时兑完,摆出酒肴,饮至更深方散。
次日,阿寄又向颜氏道:“那庄房甚是宽大,何不搬在那边居住?收下的稻子,也好照管。”颜氏晓得徐言弟兄妒忌,也巴不能远开一步,便依他说话,选了新正初六,迁入新房。
阿寄又请个先生,教两位小官人读书。大的取名徐宽,次的名徐宏,家中收拾得十分次第。那些村中人见颜氏买了一千亩田,都传说掘了藏,银子不计其数,连坑厕说来都是银的,谁个不来趋奉。
再说阿寄将家中整顿停当,依旧又出去经营。这番不专于贩漆,但闻有利息的便做。家中收下米谷,又将来腾那。十年之外,家私巨富。那献世保的田宅,尽归于徐氏。门庭热闹,牛马成群,婢仆雇工人等,也有整百,好不兴头!正是:富贵本无根,尽从勤里得。
请观懒惰者,面带饥寒色。
那时颜氏三个女儿,都嫁与一般富户。徐宽、徐宏也各婚配。一应婚嫁礼物,尽是阿寄支持,不费颜氏丝毫气力。他又见田产广多,差役烦重,与徐宽弟兄俱纳个监生,优免若干田役。颜氏也与阿寄儿子完了姻事;又见那老儿年纪衰迈,留在家中照管,不肯放他出去,又派个马儿与他乘坐。那老儿自经营以来,从不曾私吃一些好伙食,也不曾私做一件好衣服,寸丝尺帛,必禀命颜氏,方才敢用。且又知礼数,不论族中老幼,见了必然站起。或乘马在途中遇着,便跳下来闪在路旁,让过去了,然后又行。因此远近亲邻,没一人不把他敬重。就是颜氏母子,也如尊长看承。那徐言、徐召虽也挣起些田产,比着颜氏,尚有天渊之隔,终日眼红颈赤。那老儿揣知二人意思,劝颜氏各助百金之物。又筑起一座新坟,连徐哲父母,一齐安葬。
那老儿整整活到八十,患起病来,颜氏要请医人调治,那老儿道:“人年八十,死乃分内之事,何必又费钱钞。”执意不肯服药。颜氏母子不住在床前看视,一面准备衣衾棺椁。病了数日,势渐危笃,乃请颜氏母子到房中坐下,说道:“老奴牛马力已少尽,死亦无恨,只有一事越分张主,不要见怪!”
颜氏垂泪道:“我母子全亏你气力,方有今日,有甚事体,一凭分付,决不违拗。”那老儿向枕边摸出两纸文书,递与颜氏道:“两位小官人年纪已长,后日少不得要分析,倘那时嫌多道少,便伤了手足之情。故此老奴久已将一应田房财物等件均分停当,今日交付与二位小官人,各自去管业。”又叮嘱道:“那奴仆中难得好人,诸事须要自己经心,切不可重托。”颜氏母子,含泪领命。他的老婆儿子,都在床前啼啼哭哭,也嘱付了几句,忽地又道:“只有大官人二官人,不曾面别,终是欠事,可与我去请来。”颜氏即差个家人去请。徐言、徐召说道:“好时不直得帮扶我们,临死却来思想,可不扯淡!不去不去!”那家人无法,只得转身。却着徐宏亲自奔来相请,二人灭不过侄儿面皮,勉强随来。那老儿已说话不出,把眼看了两看了,点点头儿,奄然而逝。他的老婆儿媳啼哭,自不必说。只这颜氏母子俱放声号恸,便是家中大小男女,念他平日做人好处,也无不下泪。惟有徐言、徐召反有喜色。可怜那老儿:辛勤好似蚕成茧,茧老成丝蚕命休。
又似采花蜂酿蜜,甜头到底被人收。
颜氏母子哭了一回,出去支持殓殡之事。徐言、徐召看见棺木坚固,衣衾整齐,扯徐宽弟兄到一边,说道:“他是我家家人,将就些罢了!如何要这般好断送?就是当初你家公公与你父亲,也没恁般齐整!”徐宽道:“我家全亏他挣起这些事业,若薄了他,内心上也打不过去。”徐召笑道:“你老大的人,还是个呆子!这是你母子命中合该有此造化,岂真是他本事挣来的哩!还有一件,他做了许多年数,克剥的私房,必然也有好些,怕道没得结果,你却挖出肉里钱来,与他备后事?”徐宏道:“不要冤枉坏人!我看他平日,一厘一毫都清清白白交与母亲,并不见有什么私房。”徐召又道:“做的私房,藏在那里,难道把与你看不成?若不信时,如今将他房中一检,极少也有整千银子。”徐宽道:“总有也是他挣下的,好道拿他的不成?”徐言道:“虽不拿他的,见个明白也好。”
徐宽弟兄被二人说得疑疑惑惑,遂听了他,也不通颜氏知道,一齐走至阿寄房中,把婆子们哄了出去,闭上房门,开箱倒笼,遍处一搜,只有几件旧衣旧裳,那有分文钱钞!徐召道:“一定藏在儿子房里,也去一检。”寻出一包银子,不上二两。包中有个帐儿,徐宽仔细看时,还是他儿子娶妻时,颜氏动他三两银子,用剩下的。徐宏道:“我说他没有什么私房,却定要来看!还不快收拾好了,倘被人撞见,反道我们器量小了。”徐言、徐召自觉乏趣,也不别颜氏,径自去了。
徐宽又把这事学向母亲,愈加伤感,令合家挂孝,开丧受吊,多修功果追荐。七终之后,即安葬于新坟旁边。祭葬之礼,每事从厚。颜氏主张将家产分一股与他儿子,自去成家立业,奉养其母。又教儿子们以叔侄相称。此亦见颜氏不泯阿寄恩义的好处。那合村的人,将阿寄生平行谊具呈府县,要求旌奖,以劝后人,府县又查勘的实,申报上司具疏奏闻。
朝廷旌表其闾。至今徐氏子孙繁衍,富冠淳安。诗云:年老筋衰逊马牛,千金致产出人头。
托孤寄命真无愧,羞杀苍头不义侯。
第三十六卷 蔡瑞虹忍辱报仇
酒可陶情适性,兼能解闷消愁。三杯五盏乐悠悠,痛饮翻能损寿。谨厚化成凶险,精明变作昏流。禹疏仪狄岂无由?狂药使人多咎。
这首词名为《西江月》,是劝人节饮之语。今日说一位官员,只因贪杯上,受了非常之祸。话说这宣德年间,南直隶淮安府江安卫,有个指挥姓蔡名武,家资富厚,婢仆颇多。平昔别无所好,偏爱的是杯中之物,若一见了酒,连性命也不相顾,人都叫他做“蔡酒鬼”。因这件上,罢官在家。不但蔡指挥会饮,就是夫人田氏,却也一般善酌,二人也不像个夫妻,到像两个酒友。偏生奇怪,蔡指挥夫妻都会饮酒,生得三个儿女,却又酒滴不闻。那大儿蔡韬,次予察略,年纪尚校女儿到有一十五岁,生时因见天上有一条虹霓,五色灿烂,正环在他家屋上,蔡武以为祥瑞,遂取名叫做瑞虹。那女子生得有十二分颜色,善能描龙画凤,刺绣拈花。不独女工伶俐,且有智识才能,家中大小事体,到是他掌管。因见父母日夕沉湎,时常规谏,蔡指挥那里肯依。
话分两头,且说那时有个兵部尚书赵贵,当年未达时,住在淮安卫间壁,家道甚贫,勤苦读书,夜夜直读到鸡鸣方卧。
蔡武的父亲老蔡指挥,爱他苦学,时常送柴送米,资助赵贵。
后来连科及第,直做到兵部尚书。思念老蔡指挥昔年之情,将蔡武特升了湖广荆襄等处游击将军——是一个上好的美缺,特地差人将文凭送与察武。
蔡武心中欢喜,与夫人商议,打点择日赴任。瑞虹道:“爹爹,依孩儿看起来,此官莫去做罢!”蔡武道:“却是为何?”
瑞虹道:“做官的一来图名,二来图利,故此千乡万里远去。
如今爹爹在家,日日只是吃酒,并不管一毫别事。倘若到任上也是如此,那个把银子送来,岂不白白里干折了盘缠辛苦,路上还要担惊受怕?就是没得银子趁,也只算是小事,还有别样要紧事体,担于系哩!”蔡武道:“除了没银子趁罢了,还有甚么干系?”瑞虹道:“爹爹,你一向做官时,不知见过多少了,难道这样事到不晓得?那游击官儿,在武职里便算做美任,在文官上司用,不过是个守令官,不时衙门伺候,东迎西接,都要早起晏眠。我想你平日在家单管吃酒,自在惯了,倘到那里,依原如此,岂不受上司责罚?这也还不算利害。或是信地盗贼生发,差拨去捕获,或者别处地方有警,调遣去出征。那时不是马上,定是舟中,身披甲胄,手执戈矛,在生死关系之际,倘若一般终日吃酒,岂不把性命送了?不如在家安闲自在,快活过了日子,却去讨这样烦恼吃!”
蔡武道:“常言说得好:‘酒在心头,事在肚里。’难道我真个单吃酒不管正事不成?只为家中有你掌管,我落得快活,到了任上,你替我不得时,自然着急,不消你担隔夜扰。况且这样美缺,别人用银子谋干,尚不能勾,如今承赵尚书一片好念,特地差人送上大门,我若不去做,反拂了这一段来意。我自有主意在此,你不要阻当。”瑞虹见父亲立意要去,便道:“爹爹既然要去,把酒来戒了,孩儿方才放心。”蔡武道:“你晓得我是酒养命的,如何全戒得,只是少吃几杯罢。”
遂说下几句口号:
老夫性与命,全靠水边酒。宁可不吃饭,岂可不饮酒。今听汝忠言,节饮知谨守。每常十遍饮,今番一加九。每常饮十升,今番只一斗。每常一气吞,今番分两口。每常床上饮,今番地下走。每常到三更,今番二更后。再要裁减时,性命不直狗。
且说蔡武次日即教家人蔡勇,在淮关写了一只民座船,将衣饰细软,都打叠带去,粗重家火,封锁好了,留一房家人看守,其余童仆尽随往任所。又买了许多好酒,带路上去吃。
择了吉日,备猪羊祭河,作别亲戚,起身下船。稍公扯起篷,由扬州一路进发。你道稍公是何等样人?那稍公叫做陈小四,也是淮安府人,年纪三十已外,雇着一班水手,共有七人,唤做白满、李癞子、沈铁甏、秦小元、何蛮二、余蛤蚆、凌歪嘴。这班人都是凶恶之徒,专在河路上谋劫客商,不想今日蔡武晦气,下了他的船只。陈小四起初见发下许多行李,眼中已是放出火来,及至家小下船,又一眼瞧着瑞虹美艳,心中愈加着魂,暗暗算计:“且远一步儿下手,省得在近处,容易露人眼目。”
不一日,将到黄州,乃道:“此去正好行事了,且与众兄弟们说知。”走到稍上,对众水手道:“舱中一注大财乡,不可错过,趁今晚取了罢。”众人笑道:“我们有心多日了,因见阿哥不说起,只道让同乡分上,不要了。”陈小四道:“因一路来,没有个好下手处,造化他多活了几日!”众人道:“他是个武官出身,从人又众,不比其他,须要用心。”陈小四道:“他出名的蔡酒鬼,有什么用?少停,等他吃酒到分际,放开手砍他娘罢了,只饶了这小姐,我要留他做个押舱娘子。”
商议停当。少顷,到黄州江口泊住,买了些酒肉,安排起来。
众水手吃个醉饱。扬起满帆,舟如箭发。那一日正是十五,刚到黄昏,一轮明月,如同白昼。至一空阔之处,陈小四道:“众兄弟,就此处罢,莫向前了。”霎时间,下篷抛锚,各执器械,先向前舱而来。迎头遇着一个家人,那家人见势头来得凶险,叫声:“老爷,不好了!”说时迟,那时快,叫声未绝,顶门上已遭一斧,翻身跌倒。那些家人,一个个都抖衣面战,那里动掸得。被众强盗刀砍斧切,连排价杀去。
且说蔡武自从下船之后,初时几日酒还少吃,以后觉道无聊,夫妻依先大酌,瑞虹劝谏不止。那一晚与夫人开怀畅饮,酒量已吃到九分,忽听得前的发喊。瑞虹急教丫环来看,那丫环吓得寸步难移,叫道:“老爹,前舱杀人哩!”蔡奶奶惊得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