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沉吟画桃夭-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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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骨尽断，从此之后就算是废了。
夜幕来临，卧室中一灯如豆，欧阳克再度苏醒。他看了看坐于床边，现在俯在他肩旁睡着的黄蓉，五脏六腑虽都痛如针刺，可他已能忍受，只因有她在身边。而后，欧阳克开始调动内力在全身游走，希望有内力相护能抵抗剧痛，也可疗伤。可一提起，他才发现因内伤形成的淤血堵塞周身穴道，内力受阻而喉间一甜，他不得不撤掉内力，全凭自己的意志去忍痛。
骨髓里越发清晰而不可忍耐的痛意叫嚣着，素来娇生惯养的他却不再□，有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而不得不面对，便索性安静接受，那样痛苦反而能减轻些。他静静忍受，但不知为何，看她映着灯光摇曳愈显细腻的脸颊，他竟有种抓不住她的感觉，可他并未在意，直到第二天。
翌日，黄蓉叫来赵洋替欧阳克换衣服，自己则去厨房做了些东西。哪知睡了一晚桌子的洪七，拿起打狗棒当拐杖拄着也进了厨房，他一双老眼左看看右看看，才迟疑道：“咳，蓉儿啊，你也别太担心……”
“师傅，蓉儿没事的。对了，蓉儿想带欧阳克回桃花岛，说不定……说不定爹爹会有办法。”黄蓉眼光不由自主看向东边，一到无计可施，她就会好想念爹爹。似乎从小到大，一切事情到了她爹爹手中都没有难办的，除了娘亲的死无可挽回以外。
洪七看看她，才扁着嘴道：“嗯，这样也好，回桃花岛可就安稳多了。如果蓉儿能把欧阳克拴在岛上一辈子，那更好不过了，中原可以少些劫难，我老乞丐也轻松一头。只可惜，唉……老乞丐的五脏庙以后可就没人祭了……”
明明知道洪七是在逗她笑，可只要一见洪七拍着肚子哀叹，黄蓉就还是忍不住乐了，“师傅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桃花岛啊！爹爹平时老给我说，要是能和您一同痛痛快快喝壶酒、聊聊年轻时干的荒唐的事儿该多好呢。师傅，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嘛，蓉儿一定天天给您做好吃的孝敬您老人家一辈子的。”
黄蓉相邀，令洪七老怀安慰，可他还是摇摇头道：“老乞丐武功尽失也好，腿折腰断也罢，丐帮的事没个定数我也走不开啊。蓉儿就带着欧阳克去桃花岛吧，你爹向来手段高明，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帮你医好那个小毒物。不过要记得，四月十五的时候可不许不去岳阳城见我老人家啊。”一轻松下来，他就会忘记顾虑黄蓉，这不，现在他终于顺口称小毒物了。
黄蓉却不在意，其实她有时也会叫欧阳克作小毒物，觉得还挺好玩儿的，“嘻嘻，那当然，爹爹哪有什么事办不到的。不过，师傅，等丐帮的事处理完了，你就去桃花岛和我爹爹住在一块儿好不好嘛？要不让蓉儿到时候陪您一起，不然啊恐怕都没人敢送你上岛。因为爹爹的关系，搞得附近的渔民对桃花岛敬而远之，打死也不敢上去呢。”
她可不想当乞丐头子，当初没反对，完全是怕不顺着洪七会出现什么情况，现在没事了，她就打哈哈就是了。
洪七当然知道黄蓉的小心思，可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更是乐呵，顺着话道：“你爹爹号称东邪，又喜欢故弄玄虚，要是肯任人上岛疯耍，那才是怪事了。”
黄蓉抿嘴捣了捣锅中稀饭，才扑哧笑道：“许多人讨厌爹爹，说他是大魔头，可我却喜欢极了他的邪气，蓉儿以爹爹为荣！嗯，对了师傅，你说说那个大力金刚指真的很不好治么？难道比弹指神通、六脉神剑还厉害？”她可不信，比六脉神剑厉害那可能，但弹指神通可是她桃花的功夫，怎能落于人后。
洪七顿了半响，才道：“弹指神通多是借物发力；六脉神剑嘛，是用内力化作剑气杀人于无形；大力金刚指，则是与人接触然后全凭指力伤人，这三种武功发招的方式不同，也没个比法。就好像老乞丐用打狗棒法，和全真剑法就没得比，本来就不是一路的。”
黄蓉点头道：“听来弹指神通也没有比大力金刚指差么，那欧阳克的伤我爹爹应该能治好的喽。哎，七公啊，我决定明天就走，如果早点赶回桃花岛的话，爹爹医治起来也不用太伤脑筋了。”
洪七正想开口，却见赵洋神情郁闷地退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腿脚受伤而已，怎么好像连脑袋也一块儿伤了？……赶我做什么，自己没法儿做到不就要别人帮忙的嘛，有钱人就是那么不可理喻……”
黄蓉听赵洋抱怨，不由担心起来，“赵洋你快来，来这里帮我看一下火，我要进去看看。”她知道欧阳克看起来虽温文尔雅，但其实最是心高气傲。这一次因为受伤弄得双腿被废，连一只手也不能动弹了，对向来喜欢扮儒雅潇洒的他来说，未必不是灭顶之灾。
“没了双腿，我情愿死。”
还没走到门口，欧阳克压得很低的喃喃声就传了出来。黄蓉顿了顿，一种难以言明的疼惜浮上心头。
她走进卧室，就看到欧阳克倚着床沿坐在地上。欧阳克此时低垂着头，任窗口透过的阳光洒在背上，和昨天一样的温暖，今日却再也与他无关。
她也陪他走在地上，两人同样雪白的衣摆交缠在一块儿，映着阳光，如夜明珠一般泛着光晕。黄蓉和欧阳克，一个灿若桃花，一个静若玄月，若不是欧阳克如今少了风流洒脱之味，如此美丽的画面，只怕更动人心弦。
轻轻抬手，黄蓉将手覆在他大腿上，侧脸看他，柔声道：“没了双腿，可是你还有蓉儿啊。蓉儿明天就带你回桃花岛，爹爹一定能治好你，以后你不会一直都这样的。我跟你说呀，桃花岛好漂亮呢，我自小在岛上长大，天天瞧，却总也瞧不够。”她这么说着，伸手想要扶他起来。
可欧阳克却一点不合作，“不必了，我很好。……蓉儿，若你真把我放在心上，现在就走吧。答应我，乖乖回桃花岛去，两年之后若你还未嫁人，我保证一定上门求亲，风风光光将你娶进白驼山庄。”一路只有他和她，他腿脚不能动了，手也折了半只，只能靠她照顾。沐浴穿衣还好，反正他自小就习惯了有人伺候，可大小解呢？就算同样娇生惯养的黄蓉不介意，他却如何能不尴尬不难为情？他宁愿自己找叔父治十年，也不愿黄蓉陪他医治一年，他丢不起。
可黄蓉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只听他的话，她就神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你……你赶我走？”
“蓉儿，给我一点时间。我欧阳克发誓绝不负你，但现在，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欧阳克暗自握拳，竟是从未有过地隐忍，剑眉也快拧成了一团。
黄蓉缓缓收回双手，表情酸楚却并非是被他言语刺伤的那种，她眼中既是生气，又是怜惜。黄蓉看着他发白的脸，有些哽咽道：“好啊，既然你已经开口赶我了，那我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地赖着不走呀。可是欧阳克你听着，你现在赶我，我走，但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赶我。”
说罢，黄蓉便猛地站起，从窗口跳了出去，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欧阳克头一仰，脸色愈加惨白，可眸中的那般落寞，却愈发深刻。
不大的屋子，充满光亮，却只留下斜靠在地上的欧阳克……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天了。。努力啊！！
☆、第四十三章 春意满屋【已修】
一片春光自窗口泻下，他盯着窗户怔怔然，像要用记忆的绳索把黄蓉俏丽的身影牢牢圈住。可，日光暖暖，却只撒给他无边的落寞。一瞬间，他好像回到十几年前，一直独自面对寂寞的日子。可是，那些日子，他并不完全懂得什么是拥有、什么是爱欲。也许，那个时候，并不像记忆中那么寂寥。
初春风过，大娅河经过一个小坎儿形成不高的瀑布，一道彩虹悬在水面。水面雾蒙蒙，乍一看去，彩虹似乎是水雾幻化而来。
河边，一个纤细的身影蹲坐在石上，任凭瀑布奔流而下不断溅起大片的细水珠将她笼在其中，也不管水雾里渐渐润湿的衣衫。
“傻瓜，真是傻瓜，认识这么久了，我怎么从不知道你这么会钻牛角尖！”黄蓉喃喃自语，已经这样一个中午了。
她就知道欧阳克是放不下面子，怕损了他在她面前一贯潇洒无羁的形象，才说要分开二年。可她是黄蓉，她能只是因为他光鲜俊雅的外表而动情么？
若非他那么近乎偏执地对她好，她也不会对他有好感。若非他为她慢慢改变不再滥情，她也不会愿意对他交付真心。他的铃铛，他做的酒杯，还有彼岸陆离，一步步，越走越深，她亦越陷越深。
不是没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想过换一个人喜欢，可时日越久她脑子里那个模糊的白衣身影却愈发清晰起来，到现在，她已经认定了欧阳克。认定了，便是一生，一世。
抬手遮着太阳，黄蓉自语自语道：“晌午都快过了，欧阳克也伤心够久了吧……”虽然她一早打算是等到半夜再说，可黄蓉并没有忽视掉他赶她走时，因拳头紧捏，用力太过而指节发白的强自隐忍。既然注意到了，那她怎还硬得起心肠，舍得教他伤心这么久。
黄蓉摸出怀中手绢，将发上悬挂的小水滴细细擦掉，便朝跑出来的路走去。
土屋中，独独留下欧阳克一人在。
洪七了解黄蓉的性子，知道她可能就在不远处气闷，便和赵洋一起出去，分头找黄蓉了。
“叮乓”一声，一个用泥烧成的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欧阳克坐在桌旁的地上，看着那一地碎片，他不由喃喃轻叹：“现在我连喝水都做不到了，这样的我还怎么配得上你……”
“哎哟哟，我就知道风骚男人是天下第一无敌可恶！难道在你眼里，蓉儿就那么不能和你共患难么？”一个婉转如出谷黄莺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欧阳克偏头一看，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窗口，黄蓉双手托腮，撑在窗户上看他，光线从她身后透过，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圈光带。若不是手中彼岸陆离的针刺感如此清晰，他真的以为此刻的黄蓉只是自己想出的幻象而已。
欧阳克一愣，不由问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黄蓉眼珠转转，才摊手作无辜状，极其无奈地说道：“哦，我的衫子忘了带了。去桃花岛的海风可是又湿又冷，蓉儿要是生病了爹爹肯定不依，所以我就回来拿衫子来了啊。”
她小脸越是无辜，欧阳克就越是不信。她回来了，他心里隐约有些开心，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忧虑。他情愿死，也不想在她面前失了白陀少主身份，失了他的骄傲。
他不掩一脸不信，引得黄蓉撇嘴，一翻手就轻轻跳进屋里朝他走去，“好嘛，你不信也罢，我的确是来拿回衫子的。不过我忘带的不止衫子而已，我要拿回的，还有你，欧阳克。”
闻言，他抑制不住地眼一亮，熠熠生辉的眸子在他仍自苍白的脸上更显风采。可他却又低下头去，他还是矛盾。白驼山庄少主的身份，潇洒俊逸的公子爷，这些东西他都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如今，他却连轻摇玄扇的资本都没了，他还怎能再将她留在身边？
黄蓉暗自叹气，蹲□子要去扶他，但她还是很气闷，“哼，你当我黄蓉是什么人啊？不要跟我说什么你腿残了就配不上我之类的鬼话，我告诉你欧阳克，不管你以后能不能治好，我就是不离开你。”
她抚抚他衣领上的金色暗纹，双手捧过他的脸，好叫他看着他，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眸子道：“总之就是，生，我陪着你，死，我伴着你。你要是敢再说什么要分开的话，我就不再理你了，我会嫁给别人，然后走得远远的教你永远找不到，到时候你只剩一个人孤零零的可不许怪我了哦。”
欧阳克闭眼，面白如纸的脸上荡漾出一阵暖意，“真是孩子气，可蓉儿的孩子气如此可爱，永远那么令我喜欢。”他知道黄蓉从小就没了娘亲，一直都是东邪将她宠入了骨子里，小蓉儿什么时候照顾过别人的心思？她的顾及，多时也不外乎是兴致来了，便就对人好，觉得好玩儿，可这次，她却是忍着满腹委屈来找他。这些话虽带着赌气的意味，却如此真挚，并不如她的其他话那样亦真亦假。
黄蓉听他这声轻叹不禁心里一甜，眼光也慢慢变得柔软如水，她知道他不会再用配得上配不上这些话来折磨自己了。她心中一暖，还未有表示就已被欧阳克拥入怀中，耳边传来他因内伤而略有干涩的嗓音，惹得她脖颈痒痒。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欧阳克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矛盾和挣扎，心理经过了怎样的洗礼，但后来他的确越发的沉稳，心性也不如之前那般游戏人间。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能窥见，除了她。
欧阳克将掌中的彼岸陆离重新插入黄蓉的发鬓，认真道：“生，你陪着我，死，你伴着我，蓉儿，真好。我不再说那些蠢话，存那些蠢念头，可是我欧阳克一定要做出一份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只有如此，我才有资格一辈子与你并肩而行。这是我说的，绝无半分虚假，待我功成名就时，定在天下人的见证下，执蓉儿之手，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