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瓶记-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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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长志看着面前这一个个将领,心中徒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感。但这些人却面无惧色,对袁长志抱腕告别后,分别向自己驻守的城门走去。
☆、第六十一章 决战东陵
苍山如屏,残阳如血。
西陵的火箭手已经在城楼上严阵以待,滚木礌石也俱已到位,只待敌军攻上城来,就万箭齐发。可是东陵的云梯方阵却迟迟不动。
袁长志站在城门的至高处远眺,他在猜测东陵迟迟不攻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他已经看到在对方队首的位置,有一人高坐马上。
此人着装并非帝王,但也身份尊贵,他个头奇高无比,坐在马上还比周围人高出不是一星半点。有在东陵做过密探的人告诉袁长志,此人便是东魂。让袁长志感到诧异的是,东陵的国师不仅仅是个宰相,还是一国带兵的将军。
就在这时,孙吴在一旁伸直了胳膊,指着远处一里地开外的东陵方阵说道:“袁将军,你看他们在做什么?”
袁长志顺着孙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东魂抬了抬手,从后方走出五六个士兵,他们扛着一根一丈来长、半臂环抱粗细的圆木,抬到整个方阵的最前面,将这根圆木直直地固定在地上。固定好之后,这些人又从后面推搡过一个人来。
袁长志只看那人衣服的颜色便已经知道:那是熠王。
东陵士兵将熠王推到圆木前,将他双手反绑,又在他身后系了些绳结,接着就像扬帆一样通过反复拉动绳子,把熠王吊了起来。
渐沉的夕阳余晖中,熠王被一点一点地吊升到圆木的最顶端,晚霞的光影把他身上金色的皇袍趁得格外刺眼。他披头散发,垂着头,像个玩偶在风中摇曳。
袁长志在城楼看着这一切,心中怒火勃然而起。熠王的颓废和败落之相就像一个大巴掌抽在了他脸上,也响亮地抽在了所有西陵将士的脸上。
这时从东陵的方队中忽然射出一支哨箭,一声厉响划破长空,径直就冲城楼上袁长志的面上飞了过来。
孙吴刚喊了一声:“将军小心!”袁长志已经一个抬手,稳稳地接住了这支箭,但余力却震得他虎口隐隐发麻,他心中不仅暗自惊叹射箭之人的臂力。
这箭确实不是来要他的命的,因为上面绑了一封信。袁长志把信从箭上刚拿下来,还没来得及看,有士兵忽然来报:“袁将军,国师大人来了。”
话音刚落,西砚本人已经走到了袁长志面前,他面容憔悴,短短一日之内就好似苍老了好几岁。他伸手对袁长志道:“把信给我。”
袁长志把信递给了西砚,西砚打开来读了一遍,这一遍似读得很是艰难。袁长志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信中说什么?”西砚把信又递还给了袁长志,袁长志接过来迅速读了一遍,越读越窝火。
原来信中说熠王已经臣服于东陵,愿将城池拱手相让。东陵威胁说如果不打开城门,就立刻将熠王斩首示众。
西砚走到城楼前,远眺对面浩瀚如海的东陵军队以及被挂在木杆上像个布娃娃一样的熠王,神情中竟有一丝心痛,良久,他终于开口说道:“开城门。”
在场众将都怔住了,一起惶然看着西砚道:“国师大人,这……”西砚沉声道:“如不开城门,东陵要将陛下斩首示众。”
众人哗然。
忽然袁长志余光瞥见孙吴在城楼的楼梯口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似乎是在叫他过去,神情很是焦急。他于是对西砚低语道:“大人,此事不用马上做决定,我去去就回。”说完走下城楼,找到孙吴,问道:“什么事?”
孙吴道:“是参知大人找你。”一闪身,身后正是李仕明。
李仕明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这城门一定不能开。我正要去见国师大人,方才听到了你们谈话。长志,我能找国师大人理论,但他若不同意,我也无法。可兵权在你手里,你说不开,这城门就没人能开!”他说这话时目光如炬,言下之意已甚是明白:只要袁长志不同意开城门,西砚也拿他没有办法。
袁长志面有难色,他双拳紧握,话语中似有犹豫:“我若开了城门,全城百姓就这么成了东陵的阶下囚,我咽不下这口气!可我若是不开,任由东陵侮辱斩杀我西陵国君,我便成了天下人口中的不忠不义之人……”
李仕明听到这里,急得打断道:“长志啊长志,你可不能在这件事上犯糊涂!无论你开不开城门,苍涟都会宰了陛下!我刚去户部查过,城中现在粮食充足,只要死守三个城门,再谋计策,就不无取胜的希望!所以绝对不能交出城池,只要城门一开,任我军再骁勇善战,又如何应对外面那二十万大军?到时城中百姓涂炭,且不说你我,你让小鱼、王二他们怎么办?”
云小鱼的名字就像一把刀猛然戳在了袁长志的心上,他合上双眼,深吸了口气,等他再睁开眼时,神色像换了个人。他神情坚定、面色冷静,没有再说话,转身往城楼上大步走去。
日落西山,暮色已近。
禤熠低垂着头,双脚在空中无力而盲目地蹬着。他看见苍涟亲自披挂上阵,傲然立于马上,位于东魂身前。
这位东陵国君是天生的帝王,他双目灿若星辰,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说话字字清晰,让人绝不会听错。他君王气魄不怒自威,如果说东魂身上的气质是股邪气,那么苍涟却是一身的君威正气。
禤熠第一眼看见苍涟的时候,他就自惭形秽。他痛恨自己的胆怯,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其实在内心里他是惧怕苍涟的。同样是一国的君王,在苍涟面前他竟然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他痛恨自己的这种胆怯,他也更痛恨苍涟。
他恨苍涟耍了他,恨他夺走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但他更痛恨的,是在抢走了他的一切后,苍涟只把他当笑话。
此刻禤熠被高高地吊在木杆顶上,万念俱灰。但他知道西砚是不会放弃他的:西砚绝对不可能放弃他。所以在西砚救他之前,他不能死。
禤熠开了口,对下面的苍涟说道:“你放了我,我将西陵的天下与你平分!”
苍涟听见禤熠在头上说话,连头都没抬,直视着前方冷笑道:“有你没你,我都可以尽得天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平分。”
禤熠咽了口口水,舔舔干裂的嘴唇:“我把西陵都给你!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
苍涟放声大笑,觉得他的话好笑极了。等笑声住了,他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杀你?”
禤熠怔道:“为什么?”
苍涟望着远处西陵的城楼,说道:“我要看看那袁长志,是要做个缩头乌龟一样的忠臣,还是要做个不忠不义的枭雄。”
西陵的城楼之上,袁长志与西砚这时却起了争执。
袁长志手按长剑,沉声道:“国师大人,城门一定不能开。”
西砚音调虽然依然平稳,但眼中却已显怒意:“你想抗旨?我说马上开城门!”
没人听过西砚用如此激烈的声音说话,站在一旁的将士中有人见西砚发怒,心虚道:“袁将军,不如……”说着就要挪步往城楼下走。
袁长志直视西砚,低喝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城门!”声如狮吼,震得在场将士再无人敢动。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一轮孤月高悬。
西陵的城楼之上夜风凛冽,月光清冷,洒在将士们的铁甲上,闪着亮锃锃的寒光。
这是六月,却竟然冷得彻骨。
西砚凝视袁长志,说道:“我今天非开这城门不可,城内有两万追随我的战士,你可以守城,但你打开城门,让我带他们出去救陛下。我们出去后,你尽可以把城门再关上。”
“你出去就是死。”
“生死由我!”这凛冽的夜风之中,西砚的目光却如一团烈火:“袁将军,当初我既然把兵权给了你,你今日不听我号令,我也无话可说。但我今天一定要营救陛下,你若但凡还念我对你有些知遇之恩,就把城门打开!当年在禤旸围场,我带你回宫,你我曾有约定,我把我手中去赢山玉清境的地图给你,你帮我守护西陵,为西陵尽忠……”
西砚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袁长志:“我这里有半张地图,剩下半张在东陵国手中。你若还信守承诺,就让我去把陛下救回来。”
夜风之中,城楼上除了旌旗猎猎作响,众人鸦雀无声。
袁长志没有接那半张地图,他握住长剑的手攥得发白,他缓声道:“时过境迁,如今我已经决定跟我妻子在这里过一辈子,这地图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但我袁长志并不是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国师大人对我的提拔相助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
他忽然沉声道:“熊有为接令!你带兵接替孟将军守住南门,孟将军随我出城。”人群中一人站了出来:“熊有为接令。”
袁长志道:“开城门,随我出城救陛下!”说完往城楼下走去。走到楼梯口时,孙吴要跟着,袁长志拦住道:“你不能去。你跟着杨将军留在城内。”
孙吴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袁将军你都亲自上阵了,我一定得跟你一起去!”
袁长志淡笑道:“你还得再养养,留到日后重用。”
孙吴眼中似有泪光:“袁将军,我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你才不让我去。但我不怕死!”袁长志拍了拍孙吴的肩膀,笑道:“你替我守好城门,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孙吴还要说话,却被袁长志“啪啪”两下点了穴位,浑身酸麻,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震惊地瞪大眼睛:“袁将军,你……!”
袁长志道:“不需半个时辰你便可以动了。”又道:“你什么时候练到可自行运通静脉,破了我的点穴法,你就算出师了。”说完他胡噜了孙吴脑袋一把,转头往城楼下走去。
夜幕之下,西陵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
袁长志一马当先在队伍的最前面,孟昭先紧随其后,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西陵军队。
待到他们出了城门,赭石色的城门又徐徐地关上了。
出城前袁长志便跟孟昭先交代过:“此战的目的不是跟东陵正面交锋,而是抢回陛下,因此要速战速决。你负责掩护我冲破方阵,救回陛下就撤,绝对不要恋战。”
孟昭先深以为然,说道:“我已吩咐城楼上弓箭手,我们为将军开路。”袁长志颔首,缓缓将手中长剑举过头顶。
只待他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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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涟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心中暗道:“袁长志,你还是出来了。”
东魂道:“看来他是要救熠王了。”
“以卵击石罢了。”
“此人不同一般,陛下还是要小心。”
苍涟道:“他们必输无疑,但寡人看好这袁长志。此人若能效力于东陵,势必如虎添翼。通知下去,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伤袁长志性命,擒住他带来见我。”
“是。”
远方一声长啸,鼓声响起,西陵骑兵率先冲了过来,城楼上的弓箭手拈弓搭箭,飞箭和碎石块如雨点般射出。
东魂一声令下,步军齐放利箭,箭矢如飞、划破长空。一时间铺天盖地,箭影蔽野,尘土遮天,擂鼓呐喊的声音响彻数里之外。
袁长志在石箭交错横飞之中,以及孟昭先等人的掩护下,挡开飞箭,策马疾驰。
从城墙上望下去,西陵骑兵在东陵的利箭下如同被割倒的麦浪,前赴后继地冲上,却又层层倒下,但袁长志一路势如破竹,过五关斩六将,像一把利刃,硬是在白铮铮的东陵方阵队伍中划开一道鲜红的血口子。
苍涟虽说要留他性命,但两军交战,刀剑不长眼,袁长志身上连中两箭,但他咬紧牙关,反手拔下箭头扔在地上,运气封住伤口的血,马不停蹄,这一路还是让他冲到了敌军的方阵之中。
☆、第六十二章 风萧萧兮
袁长志策马飞驰,连中两箭,但还是让他闯进了敌军的方阵之中。
他看见熠王已被从木杆上放下,被架在后方一个高高的木台上,他提一口气飞身掠到台上,剑尖一挑就把熠王身后捆绑双手的绳子挑断了,说道:“陛下,多有得罪了。”他挟住熠王,纵身跃到马上,踢马就要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忽然一人横空里掠了出来,举刀就向袁长志劈了下来。袁长志将熠王推到一边,自己猛地往后平仰,躲过了这一刀。
袁长志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黑衣人站在高台之上,身材清瘦、奇高。他丹凤眼、高鼻梁,面无血色,肤色苍白,神情冷峻。正是萧无伤。
袁长志不说二话,翻手打出两枚锥心钉,直冲着萧无伤面门飞去,借此时机他护住熠王,踢马就往回杀。
他平时少使暗器,因为总觉得暗器这种功夫若非迫不得已,用起来始终不如明打明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