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殇-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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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夏拍了拍裙上的瓜子屑,一骨碌从树上跳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在白玄身旁:“不知将军到了,以夏不胜惶恐。”
白玄颇有兴味的盯着她,他听下人说她在将军府什么上树抓鸟下河摸鱼与小厮聚赌之类出格的事全都做遍了。可不知为何她一见到自己,总有些小心翼翼,中规中矩。如今她在自己面前,确实是不胜惶恐,头上沁了一层又一层的汗也不敢用帕子去擦。
“你很热么?”白玄嘴角一挑,轻轻笑了笑。
“不不不……不热。”安以夏嗫嚅着:“一点都不热。”
白玄解下自己的狐裘外袍披在她身上,笑道:“既然不热就是冷了。你姑娘家身子弱,多穿点衣服。”末了又道:“本将军正要去校场逛逛,你要同我一起去么?”
“去!”安以夏头上汗更多,几层厚的狐裘裹得她更难受了。但听见白玄邀她去校场,瞬间高兴起来。
却是俩人走了没三步,忽见小丫头跑过来说:“将军,不好了,表小姐的心疾又发了,如今正难受呢。”
白玄脸上并无愧疚的神色,反而自然地留下安以夏,一句招呼都没打,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义妹远比未婚妻更重要。
“你的衣服……‘安以夏呆呆的见他走远,嘴里低喃。
这个亲事,是她腆着脸求的父亲。甚至她厚着脸皮住到将军府来。只因为她以为,白玄还是记得自己的,记得那个随他一起上战场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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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小仰慕白玄,从十三岁开始。白玄九岁打虎,十三岁上战场,十七岁为副将,二十四岁便是名震四方的将军。这些事情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就连白玄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派人打听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抄在书册上,默默的记在心里。
三个月前,白玄领了虎符出兵蜀国。她的父亲是丞相,她自小耳濡目染,得知蜀国是大国且兵力雄厚。她便为了白玄暗暗担心,日夜悬心,她终于是一个忍不住办成小兵混进军队里。
纵然扮作了二郎身,她依旧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适逢白玄的近身小厮被细作所害,她便被调去了白玄帐中伺候。
彼时她虽听过白玄无数英雄事迹,但从未见过白玄其人。当她入帐时,只见到白玄一人在案前拭剑,以为他是伺候白玄的小兵,傻呵呵的同他打招呼:“兄弟,我是小夏,请多多关照。”
白玄一愣,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确认她说的“兄弟”是自己,只“哦”了一声,又继续擦剑。
她走到白玄身旁拿起桌案上的梨子啃了一口,笑道:“你叫什么名字?照顾将军有多久了?将军平时的生活习惯如何?还有……”说到此处她压低了声音“将军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
“特殊的癖好?”白玄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正视她。
她神秘兮兮的点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六哥常同我说,那些将军元帅,常年混迹在男人之中,久而久之对那些男子便生出情谊,反而讨厌起女人来。这便是人们常说的断袖,话说白玄将军没有这种癖好吧?”
“没有”白玄几乎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天知道他的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了。
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忽听见身旁的人讥讽的一笑;“你放心,本将军只对女人有兴趣,至于你么……‘白玄止了声,她仿佛瞬间遭了雷劈,依稀能听见自己心碎破裂的声音。
“你你你……你是白白……”她手中的梨应声落地“你就是白玄?”
白玄皱起眉,呵斥道:“谁许你直呼本将军的名讳?胆子倒大。”
“将军恕罪,小的不知道您是将军,所以之前出言不逊。”她定了定神“如今得见将军容颜,倍感亲切,所以情不自禁叫了将军的名讳,小的真是罪该万死。望将军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回。”寥寥几句,她将马屁拍的滴水不漏。
白玄觉得好笑,不再和她计较,而是自顾走到澡盆边脱衣解带,她一回头就看见白玄光着膀子,白皙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她面色一红,然后开始心疼落泪。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搓背。”白玄躺在热水中招呼她。
她的脸顿时烧着了一般,火燎火燎的烫。磨磨蹭蹭走过去,伸出一双芊芊玉手捏着他的双肩。
“你吃什么长大的?劲这么小!”白玄趴在盆沿上不悦的皱起眉。她忙不迭的告饶,最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在他背上又搓又锤。
白玄很是受用,闭着眼睛恍如睡着了一般。她手上力道轻了许多,再看看白玄背上那些可怖的伤痕,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揪成一团。她甚至想象那些弓箭、弯刀、长剑砍在他身上的场景。半响,见白玄睡着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她大着胆子轻轻吻上那些伤疤,没注意到白玄瞬间僵硬的身子。
就这样待了两个月,直到白玄亲自领兵出击时,她在军营里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白玄回来。最后在第二天的早上,浑身是血的小士兵赶回来说白玄率领的三千前锋军队全部被击杀在千月谷,无一人生还。
全军哀恸时,她独自一人驾马赶去了千月谷。她不信什么白玄阵亡的鬼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他死了,她也要将他的尸首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的柔情
她不知道自己面对那堆积如山的尸体时是什么心情,她只记得自己的手上沾了许多人的血。她扒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然后找到了白玄。他几乎没有了呼吸,但她发了狠,硬是一步步把白玄背走,走过成山的尸体,她的心已麻木。
白玄的胸紧贴着她的背,她来时的马儿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只能如同一直无头苍蝇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也许是因为白玄生命力过于顽强,她感受到他的心脏正在慢慢跳动。她把他带到附近的山洞为他止血,给他喂食,一遍又一遍的喊他的名字。
“小夏……”白玄半夜迷迷糊糊的睁过一次眼,便是看见她面容憔悴的守在他身边。见他睁开眼,她带沙哑的声音唤他:“白玄,你睁着眼睛,别睡了,马上我们就能回家了。”
力气流失,白玄哪还有什么睁眼的力气,只有耳边一声声的呢喃。
“你别睡,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叫小夏。”
“我是安旭丞相的女儿,安以夏,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白玄,你是陈国的英雄,你不该死在这里的,你睁开眼……”
……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然后倒在白玄身上睡着了。
最后醒来的时候,在军营里,他们被前来寻找她的士兵救了。只是她醒了之后,立即被她的六哥寻到,灰溜溜的被逮回了家。
再后来便是白玄凯旋归来,她求着父亲向皇上请了这门婚姻。
**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太师椅上看小猫小狗打架,忽听丫鬟三月来报说是她六哥安以秋过来找她了。
她顿时两眼发光。她如今的这行事做派,实在与她六哥脱不了干系。她其余的兄姐都是长年不在家,只有安以秋与她年纪相仿,日夜同她一起疯。把她办成小厮去逛赌场、打碎了父亲心爱的茶盏要她把自己拧哭然后去父亲面前认错,斗鸡赌马抓蛐蛐……男子干的事她都干了。她会有今天这幅性子,安以秋实在功不可没。
顷刻间,安以秋已经走进来,见她挺尸似的躺在椅子上,笑道:“听说倚歌楼又来了新的小倌,又是拉又是唱的,不想随我去看看么?”
倚歌楼是一家男妓馆,她自诩风月场中一颗多情种,常常女扮男装和安以秋一起去倚歌楼找乐子。如今虽许了白玄,但她以男装示人,想必不会损了白玄的面子。于是翻出一件男装套在身上,乐颠颠的同安以秋去了倚歌楼。
新来的小倌生得眉清目秀,倒是有几分似白玄,只是神韵上终究差了太多,她看得目不转睛。
“你今天怎么了?感觉心情不大好似的。”安以秋见她两眼发直,魂不守舍,忍不住用手肘捅了她一把。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把下午的事和盘突出:“你说白玄心里怎么想的?他那么关心他那位义妹,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安以秋啧啧叹了两声,看着她的神色,笑道:“如今你这模样,莫不是醋了?难怪今天我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酸味儿。”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是那么小气的女人呢。”她一脸正色。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安以秋答她的话,回头一看,猛地一个激灵竟从凳子上掉下来。她六哥此刻正讪讪的给身旁的人赔笑。他身旁的那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不是白玄是谁!
“白将军,你先和舍妹聊聊,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安以秋讪笑着,低头走出去。
白玄猛盯着穿男装的她,目光复杂,不辨喜怒:“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喜好,日后咱们成了亲,需不需要本将军为你寻几位会唱曲儿的小倌来伺候你?”
她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嗫嚅道:“诚然……诚然我只是陪我六哥一趟而已,他不大习惯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他心里已经不知道把安以秋骂了多少遍,这下好了,白玄该更讨厌自己了。
看着她原本姣美的脸涨得通红,白玄心里天大的怒气也被散开得一干二净。板着一张脸牵起她走出倚歌楼。外面已经天黑一片,已是半夜了。白玄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在背上,道是天黑怕她看不清路,他好心帮她一帮。
白玄的背很宽,她趴着甚是舒服。忽然想起了自己这身男装,白玄莫不是认出了自己,或是,他忘了小夏。踌躇了半日,问:“你记不记得……小夏?”
他没有做声,她靠在白玄背上等了许久未听到回答。便不知不觉眯起了眼,呵欠连天,不由得靠在他肩上眯起了眼。
“我怎么会不记得小夏,那个笨蛋啊……”白玄的声音在夜空中有些飘渺不真切“我怎么会忘记的。”
**
第二天的时候,将军府的下人的谈资就变了。昨夜白玄背着她回来的那一桩事已经被人们添油加醋传了好几遍。每有年轻的小丫头见了她,都会红着脸称她“夫人”。
她也不好意思同白玄提起这个,便由着她们叫,反正自己听了高兴。
本以为昨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料白玄一下朝就跑了回来,硬是逼着她陪自己踏春。可此时早已过了四月,哪里还有什么春天?
见她一脸抱怨,白玄便道:“你昨夜逛倚歌楼……”
“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出来走走实在对不起自己啊!”她干笑两声,连忙拿话岔开这一段。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遇见在凉亭小憩的单月苗,她便是人们口中说的白玄青梅竹马的义妹。她此时正坐在凉亭里看着他们,以夏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低了头。确实是个美人,只那一张脸脂粉擦得太多,白的不像样子。
白玄偕了她过去,只见单月苗独自坐在那里,便道:“如何穿得这么少,冻着了可怎么处,大夫不是说了你不能见风的么?”
“大哥,我只是出来走走,你不必如此担心我的。”单月苗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勉强笑了一笑:“这就是安小姐吧,果然很美呢。”
也不知天气是否随人心,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乌云密布,刮起大风。白玄皱起眉,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单月苗身上,然后转身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去帮你取伞和狐裘。”
他匆匆返回,留下她与单月苗在那里。以她看过许多风月册子的经验,单月苗待会儿定是要说点什么的。果然,单月苗将将开口:“大哥他总是这样贴心的招呼我,小的时候如此,长大了以后也是如此。”
“是么?”她呵呵笑两声。袖子下面的手却是拽得紧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误解更深
“有一年冬天的时候,媒人给大哥相了一位姐姐,大哥并不是很抗拒。有一天我和那位姐姐吵了起来,我气不过跑了出去,在山洞里躲了两天,最后还是大哥把我抱回去的,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那位姐姐。”单月苗近乎平静的口吻中带了一丝得意与挑衅。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只听见自己呵呵笑了两声:“你是白玄的义妹,他自然关心你,日后我嫁给他成了你嫂嫂,自然也如他一样关心你。
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单月苗的脸色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转眼间白玄已经过来。再回头时,却是单月苗无声的哽咽,哭得好不伤心的样子。
“月苗怎么了?“白玄颇有些不悦。
单月苗抽抽搭搭的哭一通,乱说一气:“大哥你不要问了,不干安小姐的事。真的,都是月苗不好。“
白玄极其不高兴的看着她:“你对她说了什么?月苗终究只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得起你三言两语,以夏,你委实不太懂事了些。“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白玄你信我。“她急急忙忙的拉住他的衣袖辩解。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也不知道单月苗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蓦然,她想起那些传闻说白玄原是喜欢他这位义妹的。那她呢?她千辛万苦所求的亲事,在他眼里是不是只是一桩政治联姻?
下意识的松了手,怔怔的看着他,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