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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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张普通的画么。她在心里小声地嘀咕。
君心低头,看着被自己紧紧按在手下的宣纸。画面上所画的,不过是一个衣衫翩跹的男子站在藤萝树下吹笛,而他身边长发飘然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微笑地看着他。
保留这样一副陈旧的画作有什么意义,君心自己也说不出来。
明知道那份感情是不该存在的,却还是忍不住去奢望……
楚悠飏,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王城找我?
一滴透明的眼泪,在未被人察觉间悄然落下,渗透进宣纸的纸页,缓缓地将画面下角那行清逸隽永的墨字润透……
——若如初见。
走在碧凌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声依旧。一张张脸上洋溢着安逸的笑容,全然不见忧戚之色。王城不愧是天子脚下,对百姓的安抚与灾后的重建工作都做得迅速而到位,放眼望去,触目的繁华已不见为魅火荼毒的影子,只有砖缝瓦砾间还隐约残存着几缕黝黑的焦痕。
心头涌动的这份感情,是遗憾,还是庆幸?
悠飏垂首,捂住了胸口。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有颜面来这座差点被葬灵之阵毁灭的都城,绑架太子的罪名定然轻不了,但城中竟然四处都不见通缉犯人的皇榜。
从狐谷离开后悠飏没有回月灵谷,躲避敌人是一方面,但事实上那个家对他而言早已名存实亡。无处可去的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碧凌的城下了。
略微迟疑了一下,悠飏朝城门口走去,守城的卫兵例行询问两句后便放行了。
每当这时候,悠飏就会有些自嘲地感激自己的血统。人妖混血的体质使得他可以维持人类的样貌,只要不动用体内属于妖的力量。比喻的简单一点,就是披着人皮的妖孽。
“我是来找人的。”在接受盘问时他说,肯定的口吻让人难以置否。
可是,城中真的有他要找的人吗?
他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苍白得近乎无力的笑容。
何必要自作多情,你骗了他们,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21
悠飏突然停了下来,他发现脚步再次将他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带到了最想见却又最怕见的地方——他的前方,是镇国将军府。
曾日偶然飞过围墙的木鸢,将一条看不见的红线牵连在他们之间,捆绑的命运,纠葛的宿愿,从此缠绕不清,无法解脱。
还能够看到悬挂的秋千索,铜色的藤萝树,只是盛开的花朵已经凋谢了,荡秋千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物依旧,人已非。
悠飏忽然发现今日的将军府格外热闹,大红的灯笼和彩绸挂在府门口,前来恭贺送礼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是在筹办什么喜事吗?
他带着几分好奇上前询问打杂的伙计,对方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说的话也多,“公子是从外地来的还不知道吧?我们府上的君心小姐明天就要作为太子妃入宫,下个月十五就办喜事啦!说起这对姻缘,还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他还往下说了些什么,悠飏却怔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脑海中不断回响的,只有“太子妃”这个宣告她身份的证明。
原来,你马上就要嫁给楚斐凡了么……
心突然莫名地抽痛起来,悠飏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也不想明白。
突然之间便忆起了一首苏轼的《蝶恋花》词: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究竟是谁人多情,谁人无情?
悠飏转身欲走,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他想随着人流进去送上几句祝福,却在靠近府门的时候放弃了。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恭贺的话,甚至连自然的微笑都摆不出。
在言语不能够表达内心情绪的时候,他往往会下意识地做一件事情。
指尖擦过修长的紫色竹笛,泛起些许淡淡的微凉。
他倚在围墙边,轻轻吹奏起了那首那个女人生前最喜欢的笛曲。
这首曲子,名为《最相思》。
府外的人声很吵,这微弱的声音自然不可能被里面的人听到。可是悠飏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与他一墙之隔的女孩正站在花朵凋零的藤萝树下,望着静止不动的秋千索发呆。
然后那轻得几乎不可闻的笛声便传入了她的耳际。
君心一怔,身体便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等了那么久,他终于来找自己了吗……
君心站稳脚步,循着笛声的方向摸索过去,最终,她停下来倚在了围墙的另一侧。
安静地倾听着这首情爱绵延、恨意幽长的相思之曲,她知道,那个人此时就在她的对面,如果去掉这层不透明的墙壁,相互倚靠的他们之间不过只有三十公分的距离。
其实很近,又其实很遥远。
山雨欲来风满楼22
君心猛地回过神来,掉头便往府门跑,被黑压压的宾客阻挡后她折回来,望着面前三米多高的围墙,一咬牙打定了主意。
她费劲地把园丁修剪花木用的脚手架拖过来,扶着栏杆便往上面爬,可惜扶梯不够高,她爬到最顶层距离墙沿还差大约半米的距离。君心尝试着踮起脚尖,撑住墙沿将上半身送上了墙头,马上又跌了下去,她身上穿的那件拖地长裙,层叠的裙褶让她根本抬不上腿。
此时,笛声已经进行到乐曲的后半部分了。
心下一急,君心也顾不了那么多,抓起架子旁的剪刀三下五除二将那些华而不实的布料剪掉了。身体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她猛一使劲跃上了墙头。
而四处找不到她的秋薇刚好赶在这时候出来,一看见小姐趴在高高的围墙上吓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想要叫怕万一吓着小姐掉下来有什么闪失,不叫吧眼见小姐就要翻墙出去了她可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思前想后的秋薇就差没当场找条白绫上吊了,而从高处看见她的君心招手把她叫过来。
“秋薇,替我瞒着爹和娘,我去去就回来!”说罢在小丫头发表意见前跳下墙头消失了。
“小姐啊……奴婢迟早要被你害死啊……”秋薇仰望天空欲哭无泪。
显然,事后怎么编理由糊弄过老爷夫人是她急需考虑的大难题了。
而此时此刻,君心关注的却不是这些,她看到了墙外的男子,悠飏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因为他在吹笛的时候总是很专注的。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黑色的长发从青衫的肩头垂下,俊美的侧脸带着略显透明的苍白,一样的清冷,一样的孤傲,一样带着几分寂寞的倔强。
心中的千言万语,在看见他的刹那凝结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只有悠长的笛声,像流淌的溪水,绵延不绝……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四周再次归为了一片寂静,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停歇。
悠飏放下竹笛,抬头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女孩。他怔了怔,第一反应什么表现都没有,或许是以为自己还在一个梦中没有醒来。
君心此时的样子,坦白说是有几分狼狈的。头上的珠钗被树枝勾落,几缕碎发也散落下来,加上那被剪得参差不齐的裙摆……概括地说,完全让人看不出是将军府千金的尊容。
好像是,比竹林的那一次乱来得更离谱啊……
悠飏突然有些想笑,但最终他忍住了。
梦永远是梦,现实永远是现实,他可以去奢望前者,却改变不了后者。
站在他面前的,是明日即将入宫的太子妃,站在她面前的,是路经此地的过客。或许,连过客都算不上,因为他无法确定她的心里对自己没有恨。
悠飏飞快地转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匆忙。
在他迈出第一步的同时,君心从背后唤住了他的名字,“楚悠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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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三个字让悠飏怔在了原地,作声不得,动弹不得。突然有些庆幸没有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因为那勉为其难的笑容,一定难看的很。
“君……”话语在说出的刹那改了口,他转身,淡淡地说道:“好久不见,何大小姐。”
“你……叫我什么?”君心有些不敢相信,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却如何能够面不改色地叫她什么“何大小姐”。
“如果不是,莫非我该叫‘太子妃’吗?”
“你在介意这件事?”君心不由地提高了音调,“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告诉你——”
“无所谓,这些话不如等到进宫跟太子殿下说吧。”悠飏一语打断了她。
声音里的醋味让君心听出了几分,一时间着急的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理亏的人的确是她。如果他早一点来到这里,如果她晚一点向爹爹说明意向……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听我说,我这次——”
“你真的很烦。”再次被他冷冷地打断,“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不过是在利用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何小姐,事实就是你应该同我这样的人保持距离,那样对你才是最好的。”
君心沉默了,在她愣神的同时,悠飏头也不回地抛下她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在转角消失不见,君心才扶住墙壁,无力地瘫软下去。深深的失落感占据了心灵的全部,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本来想说,这几天来,我终于想通了那个问题。爱与喜欢是不同的,斐凡对我很好,但我对他的是喜欢,却不是对你的爱。
她本来想说,我曾经恨过你,也曾经想要把你忘掉。可是到最后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有多么的恨你,就有多么的爱你。
她本来想说,我可以不当什么太子妃,只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哪怕只是点头,我也愿意跟你走,不会放弃这段感情。
她本来还想说——楚悠飏,你是否有爱过我?
可是等到他终于来了,想说的这些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他就那样走了,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留下。
为什么,你要这样的残忍……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君心并不知道,实际上悠飏并没有走远。对她的感情最终战胜了其他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走到半途又折了回来。当然没好意思马上露面,便停在了前方的拐角处,因为角度的问题,凸出的墙壁刚好挡住了他的身形。
如果悠飏有机会选择,他一定会一走了之,而不是再回来。
他不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她亦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阻挡在他们之间的,并不是一堵厚厚的围墙,而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任何一方只要伸出手,都可以轻易地将它捅破。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向前迈出这一步。
直到最后,谁都没有。
君心拿起怀里的那张画作,猛一用力将它撕成了两半,破裂的画纸好像摔碎的镜子,每片玻璃上面映照的都是一张千疮百孔的脸。松开手,让它随风消失在了空中。
彼此的交谈,只有那最后的话语,带着无法挽回的决绝。
是你先对我无情,便不要怪我无义,既然你要走,我也不再奢求。
楚悠飏,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从此之后,永不再见!
翌日午时,是将军府千金入宫的大好日子,送别的人里里外外挤满了街道两旁,都议论纷纷说太子妃有多么美丽,多么幸福。君心坐在微微摇晃的花轿中,一身大红的石榴裙,凄艳如血,明艳似火。
她有些焦灼地环顾着四周的人群,好像在从中寻觅某个不可能的影子。
然而他没有出现,自始至终都没有。
只是在人群簇拥的后方,想象今日的她会梳着怎样的鬓发,穿着怎样的盛装。想象花轿停在宫门口,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会牵住她的手,与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于是,你会幸福,这样便足够了吧。
悠飏转身,离开了熙攘的人群,没有再看那抹明艳远去的方向。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缓缓地从胸中流逝,一如那被舍弃的爱恋,永远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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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个月前,碧凌王城,紫禁宫。
阳光明媚的上午,太阳还不是很热,一身轻装的斐凡在后花园悠闲地散步。花灯会那晚的不快早就一扫而光,某人天生就是乐天的性子,凡事都很想得开。
手臂骨折的伤让明皇后很是心疼儿子,责令免去了他两月的功课,静下心来好好休养。其实那伤因为处理的及时,加上悠飏的接骨技巧,“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古训完全没应验在斐凡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