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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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惊讶,有无数种可能性的,可能是他听错了,或者即使没有听错,这也只是一个动词,前后都没有主语。
印象中妖姬喜欢的,永远是跟她一样单纯的事物,就像种在院子里的宝贝药草,后山果树上结的红果子,地摊上淘来的却被她当古董收藏的玻璃瓶……
他不认为,这种喜欢会上升到另一种让人无法预知的层面。
正如他不认为,自己会属于这个动词前后主语中的任何一个。
谁……喜欢……谁?
山雨欲来风满楼48
悠飏起身开了窗户,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让风把发热的头脑吹得清醒一点。
与此同时,一枚旋转的十字镖迎面打来。悠飏一惊,当即俯身,飞镖以蛇形的弧线从他的头顶飞过,钉入了身后的梁柱。
好看的眉皱了起来,足足半寸,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的力道。
看样子,是被麻烦的对象找上门来了啊……
回头看了眼睡得很沉的妖姬,这样也好,以她半吊子的功夫只有给他添乱的份。
悠飏慢慢地往桌边退了两步,估测着对方藏身的方位,而刚才的偷袭者也没有立即展开下一轮行动,似乎也在判断他的实力,不想轻举妄动。
趁着这个时机,悠飏挥手打熄了床头的灯烛,房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流水的月光从窗外倾洒进来。
如果在黑暗的环境下,至少依靠精准度的暗器会失去作用。
悠飏是这么考虑的,不料耳畔再度传来了致命的风息。三枚袭来的暗镖被他躲过了两枚,最后一枚擦着他的左肩而过,划破了肩头的皮肉,所幸伤口并不深。
奇怪,他站的明明是逆光的位置,对方何以能够确定他的方位?
悠飏于是试探性地往门口挪动了一小步,立刻几枚飞镖威胁性地钉在了门板上,意思很明显,他是唯一的目标,不能放他离开这个房间。
不伤及无辜?挺有人情味的杀手嘛,他冷笑。
不过这样一来悠飏确定了,对方倚靠的不是辨声,不是灵媒,只是单纯地可以用眼睛看到黑暗中的事物,也即是——夜视的能力。
但是太依赖在夜间的视力,是强项的同时,也是弱点。
因为这样,其他感官的敏锐往往会被忽略,想当初人类还没有发明火的时候,在夜间最依赖也是最基本的感官,不是视觉,而是听觉。
何况,他们面对的是音感惊人的年轻乐师啊。
根据细微的脚步声,悠飏已判断出来者为两人。一个便是用暗器袭击他的人,但是另一个……自始至终呆在某一处地方没有移动过。
既然是同伴,为何不在刚刚一同出手?
是默契度不够,还是这里面还隐藏着其他意想不到的陷阱?
悠飏思索着,但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优先把擅长暗器的一方解决掉,他打定了主意。自己在明,敌人在暗,一味防御只会沦为被动,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样想着,悠飏翻手结了一道“光耀术”的印。
既然对方能够夜视,那么强光,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反击武器。
光芒缓缓地升起,与此同时古怪的黑雾从地下冒出,迅速地将光芒笼罩。刚刚亮起来的房间顿时又暗了下去,在悠飏愣神之际,又一枚十字镖划伤了他的胳膊。
暗绿色的六芒图案从他的脚下浮起,环绕成一圈禁锢的符咒将他困在了中央。
疼痛远远比不上心底的惊讶,这奇异的咒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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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准备好了没?好慢哦。”少女的声音响起。
“完毕。”少年应道,可以想见那张脸上傲然的神情,“楚悠飏,都说你擅长设局,我倒要看看,当你落入敌人设好的局中会如何呢?”
悠飏的脸色沉了下去,刚刚吞噬光芒的黑雾,以及眼前的六芒符咒,都隶属于那个古老的几乎无人知晓的派别——与暗杀相辅助的暗黑术。
与一般的术法不同,暗黑术的可怕不在于它能直接造成伤害,而在于它的附加效果。
比如此时困住他的“六芒封禁”,可以令结界内的其他法术全部失效!
想不到,古老的暗黑术还能够在妖界找到它的继承者。
感慨的同时,冷汗从悠飏的额角流下,这下子事情真的麻烦了……
难怪他觉得刚才的攻击有放水的成分,原来是利用暗器的指向,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很小的区域,同时为同伴施展封禁术争取准备的时间。
很漂亮的布局,如果不是情势所迫,他真想拍掌称赞两声。
但现在,悠飏没有这个心情了。
对方所掌握的,不仅仅是经验、技术、配合,更有他的强项与弱点。被封杀了术的楚悠飏,不亚于苍鹰被活生生地折断了一只翅膀。
悠飏停下来喘着气,刚一停顿身上又多出了一道伤口。
在封禁了他的术之后,对方的攻击陡然变换了形式,招招直命他的要害。虽然六芒结界需要施术者的维持,仇炎不能加入战场,但凌舞的杀招让他根本找不到漏洞。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连锁的攻势让魔音失去了大半杀伤力,因为高速的闪避中他无法吹出平稳的音符。
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躲避暗器与投掷暗器的消耗完全在两个层次。青衫的领口一点点被汗水和血迹浸染,悠飏看的明白,对方是存心打算这样慢慢地拖死他。
得想想办法,他试图让自己冷静,却冷静不下来。
危急之际,一缕淡淡的香气飘来,这是——
悠飏当机立断,接下一枚飞镖刷的朝对面掷了出去。
啪啦一声,水花四溅,墙边的酒坛被他打裂,浓郁的酒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完全没料到的凌舞被结实地呛到,手头的力道一软,暗器便失了准头。
“啊嚏——”连带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没事吧,小五!”仇炎道,声音透出紧张之色。
“没事没事,就是鼻子好痒,啊,啊嚏——”
悠飏松了口气,没想到让妖姬醉得不省人事的酒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这一刻他想过要趁机脱身,毕竟谁也不会说那丫头的死活与自己有任何关系。
但走到门口悠飏停住了,回头望着床上的女孩,好像他们俩彼此交换了位置,此时的处境与当时面对苟旬的时候是那样的相似。
可是那时候,她选择了回来救他,而不是一个人逃走……
悠飏走回来,看着昏睡的妖姬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楚悠飏,不会欠下同一个人两次人情……之前欠你的那条命,现在便还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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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绿色的幽芒重新将房间笼罩,酒味渐渐消散在了空中。酒只有一坛,不可能再有故技重施的机会。看着窗外的满月,悠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想大哭,还是想大笑。
不是从来都无所谓的吗,对世间的一切,连同自己的性命也是。
却突然发现,还有很多东西想要留恋,很多心愿没有了却。
要死在这里吗?
要结束在这里吗?
不想吗?不情愿吗?不甘心吗?
——你,想要得到力量吗。
悠飏一惊,刚刚在脑海中回响的声音,是什么……
抬起头来,满月的光辉映照在黑色的眼睛里,寂静而肃杀。
他不适应地眨了眨眼,记忆里,自己很少像这样仰望明月,因为每当这时候,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便会在体内蠢蠢欲动,好像某种东西想要冲突人类的躯壳,破茧而出……
他对这种未知的力量充满了恐惧,正如小时候,第一次仰望明月时听到的声音。
那宛若天籁之音的动听乐音,却让他夜不能寐。
为什么其他的孩子听不到呢?
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呢?
不正常,多么不正常啊……
眼见自己的孩子被声音折磨的近乎崩溃,月紫衣叹息一声,用鲜血将这份力量封印了。
悠飏记得那一晚她对自己说了很多的话,但是很多他都听不懂。
她说:飏儿,这是娘亲一直以来的秘密,现在我告诉你。
我的原身,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而是从天界落入凡间的月灵石。
本可以成为月之神女的我,因为血戾之气的侵染,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妖之魔女。尽管如此,力量的本源不会改变,那便是在黑夜之中主宰万物的。
——月之力。
月有阴晴圆缺,明暗双性,因此这份力量,也有着双重的属性。它会随着人心性的不同,发挥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也许现在的你还无法做出选择,所以我让它暂时在你的体内沉睡。
直到你拥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它的那一刻。
飏儿,你的体内流淌着我月紫衣的血,这是你摆脱不掉的宿命。
不管它带给你的,是光明的未来,还是黑暗的厄运,在时机成熟的时刻,大胆地去做出心中的选择。你只要记住,神与魔,只在心的一念之差。
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自己后悔。
望着上空的明月,此时此刻,悠飏再一次听到了那飘渺的声音。
这些曾经折磨他无数个夜晚的音符,第一次,用心地去聆听,而不会再逃避。
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对自身的怀疑,他始终让这份力量在体内静静地沉睡。即使在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刻,也只是被动地被它左右,而不曾主动地去掌控它……
悠飏突然明白了,自己所掌握的力量的是什么。
他是一个天生的乐师,音乐,便是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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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的破碎声响起,陌生的力量一点点地注入进流淌的血液。
黑色的眼睛变成了冰晶的紫色,冷傲而绝世。
作茧自缚的蛹,终有一日,将破茧成蝶。
这一刻,他又恢复了曾经的他,那个用冰冷的眼神睥睨一切的他。
我的命运,不会让任何人左右,哪怕是死亡,也只有我自己可以决定!
“小六,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凌舞竖起了耳朵,奇怪地问身旁的少年。
“好像是……笛声。”仇炎闭上眼睛,仔细地听了听后答道。
不可思议的声音,优美动听,宛若天籁之音。乐曲中没有丝毫杀机,只有与世无争的宁静,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地为它沉醉……
“好动听的声音……”凌舞情不自禁道。
“没错……”仇炎应道,猛然意识到了问题。
“清醒点,小五!”他伸手去摇少女,这笛声并不单纯,竟能令听到它的人丧失战意。
凌舞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身后已冒出了一层冷汗。
再看不远处的悠飏,她的脸色倏然一变。
怎么可能,他的手里连竹笛都没有……
那么刚刚的笛声,究竟是什么?
“速战速决。”仇炎沉声道,眼下拖延时间绝非上策。
凌舞会意地一点头,扬手一排飞镖以五条交错的曲线同时掷出。这是她的拿手绝技“五魂追影”,敌人要完全避过所有暗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让两人惊讶的是,悠飏站在原地,眼见杀招逼近却动也未动。
闭合的眼眸在刹那间睁开,闪动着灼目的紫华。
五枚高速回转的飞镖,在他的面前……停住了。
不,凌舞意识到那不是停止,而是在某种奇异的介质中凝滞了。
“音之域!”仇炎惊讶地叫出了,传说中诸神才能掌握的音之境界。
在他惊讶的同时,笛声变化了,宁静不再,柔和不再,冰冷而毕露的杀机开始浮现。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天堂的圣曲,地狱的魔章。
魔音,是将内心的杀气灌注进音律,使得无形的声音具有有形的杀伤力。
天音,则是以音律来化解外来的杀气,因为音之域,是一个只有声音的世界。万事万物也不过像一首乐曲,有旋律、转折、节奏、停顿,可以被音域的主人所主宰。
怎么可能有人,同时领悟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之境界?
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吗?
凌舞抱头跪了下去,她的修为比仇炎要浅,对魔音的抵御力也差了许多。
仇炎上前扶住她,却见少女的脸色很难看,再拖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他明白这场交锋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是他们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突然有些明白,派他们来的主人心中在执着些什么。
不过他好像可以放心了,月之神女的血脉,并没有让人失望。
不知道这位掌握了音之力的年轻乐师,会在两界掀起怎样的波澜?
“楚悠飏,我们后会有期。”仇炎道,背起凌舞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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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之域消失了,力竭的悠飏一把扶住墙壁,这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如果用什么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那就是全身散架,糟糕透了。
为什么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