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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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凡决定将悠飏的遗体送往城外的百花坡,此时那里正是一片姹紫嫣红,以他清冷孤傲的性格,定然不希望死后还留在这牢笼一样禁锢自由的皇宫之中吧。
派来安抚他的人许是不懂得察言观色,进来便恭喜太子殿下少了一位劲敌,被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的斐凡轰了出去,虽然从对方的表情看他觉得自己很是委屈。
高处不胜寒,斐凡开始有些明白,这个人的一生都没有遇到过几个理解他的人。他的内心的确充满了贪婪和野心,但不是对于手中的权力,而是对爱的渴望。
来自亲人的爱,朋友的爱,恋人的爱,他都是很贪婪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地活着等我们回来呢?
你还没有等到父皇承认你的地位,没有等到迎娶君心的婚礼,甚至,没有等到与我下完棋的约定……你为什么,可以狠心地抛下这一切去另一个世界呢。
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斐凡的双肩抖了抖,而碧凝扶住了他。
放心吧,大哥,我会追查真凶为你讨回公道。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无论血统,身份,地位如何,你都是与我有着相同姓氏,相同血缘的,羁绊最深的兄弟,与朋友。
我会替你完成尚未了却的心愿,我发誓。
推想下来,悠飏的死亡存在着极大的疑点。对方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连杀包括主从在内的五人,他的实力该要可怕到何种地步。而且悠飏胸前那道致命的剑伤,来超度的神僧说,上面残留着尚未散尽的魔气,那个对方显然不会是人类。
这让斐凡下意识地想到了秦清临终前的那番讲述:
那个拿着一把纯黑色长剑的男子自称苍冥,他是魔,却拥有神族一样漂亮的银发青眸。
一名银发的魔族男子在风雪之夜杀害了楼廷与音容这两位人间至上的修仙者,并掳走了他们只有五岁大的女儿。
黑色的长剑,魔的身份,强到神一般的实力……好像全部都可以说得通。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为何要选择对悠飏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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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所知的事实,这个人与悠飏之间应该没有瓜葛,他何故要潜入皇宫杀人灭口。
斐凡费神地苦思,下意识地触到了怀中之物。掏出它来缓缓地握紧,是完整的鸾凤双璜玉,分裂的两半相对,接缝完美地贴合在一起,堪称世间少有的温润美玉。
发现悠飏的时候他的手中正是紧紧地握着这半块玉璜……
一个突然的想法从斐凡头脑中冒了出来。
他记起来,那晚悠飏与他的交谈中,只字未提君心的去向。
以他的性格不该沉默如此,是否是因为得知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害怕连累他置身险境而避而未提……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应该与君心有很大的关系。
也许只要找到她,就能够揭开所有的真相了。
秦清临终前嘱咐过他和碧凝,去千灵梦界阻止苍冥因为黑暗的仇恨而生的疯狂。
总感觉,不久之后那里将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斐凡正想着,一只细腻的手从旁握住了他的,碧凝看着他,“我陪你去。”
斐凡微微一愣,继而摸了摸她的头,笑着指指头她的小腹,“没关系,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来就好。何况让有了宝宝的娘子奔波劳累,也不是合格的丈夫该做的事情啊。”
“小声一点嘛。”碧凝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
左右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两位老人家的身影,“他们……没有一起来吗?”
斐凡摇摇头,苦笑了两声,“大概人上了年纪,对于这种变故便不如年轻人能接受打击……便让父皇和母后单独去静一静吧。”
碧凝点头,这时仪仗前方传来了马嘶的声音,是在通知太子殿下一切准备妥当了。快速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斐凡利落地翻身上马。
“等我回来。”黑马之上的人挥手朝她喊道。
出殡的道路不算很远,也不算很近,斐凡坐在马背上,放眼四境的繁华,脑海中浮现的往事万万千千。
他们便是在这座美丽的王城中相识的,回首往事,历历在目,美好的,温馨的,痛苦的,辛酸的,好像一场不太真实的浮梦,直到现在还让人觉得没有从梦中醒来。
总感觉,一切都好像他还活着的时候那样……
不知不觉行进的车马已经来到了王城的近郊,这里地势复杂,树木繁多,茂密的树丛让视野变的不很开阔,行进的速度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奇怪的斐凡正想上前询问,座下的黑马突然嘶鸣一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异样,这匹训练有素的战马向来对于危险有着超乎寻常的直觉。
抬起头来,迎面袭来的暴风吹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立即下马,抓紧附近的树木不要被风吹走!”斐凡高吼一声。
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风暴,其他人也无暇再顾及其他,纷纷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做。但这古怪的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半柱香的工夫便停歇下来,四周平静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顾不得理会凌乱的发丝与衣衫,斐凡起身去探查情况,“有人员伤亡吗?”
派去的人很快巡视后返回,“启禀殿下,没有伤亡,除了几匹马受了惊吓,正在派人安抚,只不过……不过……”话语到最后小到接近无声。
“不过什么?”斐凡追问。
“唯有运送的那具黑木棺……离奇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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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的女孩和白发的老者在林间飞快地穿梭,直到奔出了十余里,在一处人烟罕至的山头停了下来。
“后面有没有人跟踪?”妖姬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风息没有异常。”风伯道,动手去掉满地的树根和碎石,将黑木棺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放了下来。这里地势复杂,掩蔽性强,那帮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
说来凑巧,随着出殡队伍一路跟到城外的妖姬,本打算伺机而动,无奈她的修为不深外加体力不够,根本无法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把沉重的黑木棺带走。
就在妖姬急得六神无主之际,遇到了从东海之巅归来的风伯,他在得知棺内之人是悠飏之后理所当然地助她实施了这场劫持计划。
颤抖地用手抚摸着黑色的棺木,妖姬有些害怕。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下葬,但她知道人如果被装进这个木头的大盒子里肯定不是好事,他会静静地沉睡,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还是老臣来吧。”风伯拨开她上前,揭开了黑木棺的棺盖。
躺在里面的男子神色很安详,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青色锦衣,脸上和身上的血迹都被洗去了。黑色的直发垂在胸前,脸色显得比平日更加苍白一些,英挺的眉目,好看的五官,就算死亡也无法掩盖他的俊美。这样的他好像睡着了一样,只要在耳边呼唤就可以醒过来。
“悠飏?悠飏,悠飏。”妖姬握住了他的手,是冰冷而没有温度的。
“天亮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该起床了啦~”像平日一样顽皮地叫。
“我知道你在骗我们对不对,你最会骗人了。”不死心地继续。
“我是妖姬啊,拜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装睡了好不好?”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在明知徒劳的一声声嘶哑的叫喊中,风伯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看。
妖姬伸手抱住了他,那枝紫竹笛从她的手中垂落下去,落在毫无生气的人脚边。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千里迢迢地从妖界追到这里,费尽千辛万苦地找到他,只是想听他用这枝笛子再吹奏一曲,他却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再也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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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伯的口中,妖姬得知了悠飏隐瞒自己的身世。原来他的过去,拥有那样的传奇与寂寞。这样的人生磨灭了他对生活的热情,却没有磨灭他心底深处的那份温柔与善良。
妖姬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皇宫里不是有他的朋友,他的亲人吗?
他们身为至高无上的君王,为什么却不能够保护好他。
还有君心,你又在哪里,知道他出事了吗?
那天我因为生气打了你,你是不是在怪我,怨我。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自己,你回来好不好,回到他的身边好不好,要知道他真的很爱很爱你。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这个人?
他这一生,都没有过多少幸福的时光啊……
眼见她伤心至此,背过身去的风伯没有多说什么,却难掩心中的悲恸。
看着从东海之巅带回来的忘忧仙草,老者不由地苦笑。纵使能让人翩然飞仙,也不能让死者复活。他还不如没有离开,而是守护在他的身边,也不至于让他孤苦伶仃地离开人世。
枉他身为可以御风的神使,真是愧对月之神女当年的知遇之恩。
如果现在能有办法让他活过来,哪怕是让自己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我要救他……”妖姬的声音打断了风伯的思绪,她在使劲地擦眼泪,音调还带着几分哽咽,但宝蓝色眼睛里的光芒是执着而坚定的。
“我要救他。”声音抬高了一些,她第二次这样说。
“只有我……可以救他!”第三次这样说道。
“救?如何救?”风伯不解,不是他想出言打击这个孩子,实在让死者复活乃有违常理之事。即便她有闻名于世的怪医之称,也只可能医好人的肉体,已经散去的魂魄当如何聚拢。
“狐族有一不外传的秘法,名曰‘还魂’。”妖姬说。
“……秘法?还魂!”风伯愕然。
关于狐族的还魂术他之前只是略有耳闻,相传这是狐族的始祖为了挽救所爱之人而创造的禁忌之法。只要留下的尸身完整,且死去的时辰尚未超过三日,便可以施展还魂之术拢聚人离散的三魂七魄,让亡者得以重生。
但这般神奇的秘法,为何从未听闻有人使用过……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妖姬笑了,从眼角滑落的泪滴,带着最后一丝对人生的眷恋落入脚下的土地,“——那是因为,狐族的一生,只能够使用一次还魂。”
……在她决心为所爱之人牺牲的那一刻……
难怪先祖临终前曾告诫所有的族人,永远不要去爱上男子,那将使你陷入万劫不复。
可惜她最终还是,深陷爱情的泥沼之中而不可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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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术发动的时刻,七彩的光芒笼罩了男子的身体,好像雨后天边的虹,美丽的色彩,最后的绚烂,稍纵即逝。妖姬能够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像悬浮在水面的泡沫一样消失,但她没有闭上眼睛,因为还想要,以这副人类最后的模样看着他苏醒过来。
突然想起了那块随身带着的镜子的碎片,当初她缠着镜子仙为自己预知和悠飏的未来,而它告诉她“你们会在一起的,会很幸福”,她便一直带着它见证这句话的实现。
想来自己真的好傻,竟然现在才察觉到它的声音是那样的欲言又止,如果镜子也可以流泪,那么它应该是在为当时看到的这一幕而哭泣吧。
傻镜子,虽然是被你的谎言欺骗了一次,但我还是很高兴。
终于能为他做到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妖姬这一生,也没有白活一遭。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时间过去的很短暂,又很漫长。
心脏开始跳动,血液开始流动,与呼吸一起回来的是属于生者的体温。悠飏轻轻地动了动指尖,睁开了黑色的眼睛,好像从一个漫长的梦中惊醒。
下一刹那,他伸手扶住了向前倒下的妖姬。
就算是风伯,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
记忆通过灵魂融入进体内,悠飏终于发觉了妖姬对他的爱。他很想痛骂自己,狠狠地伸手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本应该更早地察觉这份感情,却有意地选择了忽视与逃避。
“傻丫头,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为了我……”
“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我……”
看着自责的他,妖姬动了动嘴唇,悠飏读懂了她是想说,“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你早已占据了我心中的一部分,已经习惯了照顾你,纵容你,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妖姬,也许我对你的不会是爱情,但谁也无法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听懂了没有,谁也不能!”
他高声对她喊出了这番话,从未如此诚实地表达过内心的感情。
妖姬怔了怔,然后她笑了,没有遗憾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