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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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
因为一种久违的亲切。
“大哥哥你人真好！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三哥常说，无功不受禄，我可不信他！你瞧，你不是顶好！”婧儿一把拉住刘如意的胳膊，靠着他的肩，极其亲密的蹭来蹭去，好似两人是相识一辈子的老友一般，全没有生疏的感觉。
刘如意一怔。
身处天家，莫说如此亲密的举止，就是想叫一声‘爹娘’，都难以如愿。皇家，哪里有亲情可言？哪里有任何感情可言？这一点，自己早已看清了，在父王死后更是看得透彻。。。。
一纸诏书，分封藩王。
从此，自己和母亲戚夫人长途跋涉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封地——赵国。
这个赵王的枷锁，一背上便是十年有余。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婧儿，竟将自己封在心里已久的温情勾了出来，甜甜的，让人欲罢不能。
“哼！一个叫化，少装模作样！大。。。。公子宅心仁厚，所以才被你糊弄，我可不吃这一套！起开！”狄儿欲伸手拉女孩，却碍于刘如意，只好一扭头往一边走了几步，瞪着婧儿说道。
婧儿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看了周狄一会儿，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抬手欲摸周狄的脸，一脸天真无邪的说：“你的脸疼不疼？我瞧着有些肿呢！娘亲每次揍了二哥，大哥都会给他涂药，要是不涂，隔天就会肿起。。。。”
狄儿一愣，很快又一把打开她的手，猛的眨眼，一副憎恶的表情说：“一点也不疼！”
不疼吗？父亲下手从没有留情过。
但就是不疼！
父亲常说，再疼也不许报怨！
我是赵王相周昌的儿子，我是周狄！有一个开国功臣的父亲，有受人尊敬的贵胄身份。
自小懂事起，周狄深知，我是男人，我是臣子，只有服从，服从，服从！我的存在，是为了赵王刘如意，他好，我便好。
即便是下一秒要为他死，也绝无怨言！
“我帮你揉揉罢！我的荷包里有二哥替我备的药。。。。不涂药的话，明日会更肿的！肿起来顶疼了！真的，不骗你！大哥说。。。。”
周狄推开欲摸自己脸的婧儿，径直往茶摊那边走了好几步，远远的离开了婧儿和自称刘如的刘如意，却又不肯真的走远。
“他怎么走了？”婧回头看着赵王刘如意。
“不必介怀。他不爱说话。”
婧儿闻言，立刻扬起一个灿笑，双眸顿时再次熠熠生辉，照的四周一片透亮。
周昌再次愣住了，只觉得那双眼睛勾起了已经尘封许久的往事。
半晌，周昌开口问：“小姑娘，你没有姓氏吗？你爹爹姓什么？你娘亲叫什么？”
婧儿看一眼周昌，往刘如意身边靠了靠。
刘如意伸手护住婧儿，朝周昌说：“周卿认识婧儿的父母吗？”
周昌又是一愣，冷笑。
不可能的！她已经在垓下自刎，他也落入乌江，众所周知！
自己当年也是亲眼目睹，不是吗？不会的。。。。不会的。。。。
可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她。。。。
“回公子，我并不认识。只是她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周昌叹气。
刘如意会意的点点头，看向婧儿，一脸询问的意味。
“我爹我娘从没有来过大汉，大叔你一定不认识他们的。”婧儿诚诚恳恳的说道。
周昌问：“你如何知道他们未来过大汉？”
婧儿左右看了看，低声说：“爹娘他们从不让我们来大汉，我们想来爹娘也不答应。连这一次都是我求三哥偷偷带我溜了来瞧瞧的。你们可不要说出去！要是被娘亲知道，她非揍我和三哥不可！”
刘如意看了看左右的随从，随从立刻后退几步，远远守着。
刘如意忙问：“如此说来，你的三哥在何处？我命人送你去寻他。”
婧儿无所谓的耸耸肩，“三哥顶喜欢睡觉，他在树林里睡觉呢。我饿了，就去咸宁的集市吃东西。等他睡醒了我们再去长安找乐子。”
众人只觉得这女娃一脸天真，但却满口胡话，又是西域，又是匈奴，自古以来，哪有娘亲打儿子的？岂不是乱了套！
她自称未来过大汉，自称西域人，却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穿着一身很是破烂的汉服！
摆明就是一个胡言乱语的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一向温厚的赵王与她说话也就罢了，怎么连稳重严苛的赵王相也和她胡搅蛮缠了？
“你三哥叫什么？”周昌还不死心。
“项逍。”婧儿笑着答。
周昌闻言，猛的后退几步，怔怔说不出话来。那个姓氏，分明是。。。。
往事一幕幕闪过眼前，周昌真的觉得是自己糊涂了。可明明就。。。。
刘如意见到周昌的反应，有些疑惑，看了一眼婧儿，笑说：“你三哥姓项吗？如此，你也该姓项罢？项婧。。。。好名字。女子青青衣，一颦一笑皆拂心。好名字！你爹娘定是望你一生自在写意，笑闹于天地。”
项逍，项婧。。。。
看来他们的父母是一对极其无拘无束的夫妻，并不求功名利禄，只希望儿女逍遥自在，快活写意。
只是周昌的反应有些奇怪？
婧儿倒是满不在意刘如意的夸奖，“不晓得，应该是罢。娘亲和爹爹都叫三哥‘逍儿’，可我听三哥的那个疯癫师父总叫三哥项逍，他还说要收我也做他徒儿，可他却不叫我项婧，我便不愿拜他为师。。。。”婧儿嘟了嘟嘴，好似极其委屈似的说道。
一派胡言！周狄站在一边不屑一顾。只觉得这丫头竟会胡搅蛮缠！
“大哥哥，你是要去长安城吗？我带你去好不好？别看我是第一次来大汉，可我老早就知道长安城怎么走！是大哥讲给我听的，二哥说大哥偷偷来过。。。。你别不信，我和你说，长安城。。。。”婧儿一边唧唧咕咕，一边挽着刘如意就往长安的方向走去。
“公子，还是不要。。。。”周昌回过神，想起自己所行的职责所在，立刻反驳。
刘如意伸手到身后微微摇了摇，不搭理众人，和婧儿说说笑笑往前走着。
周昌无可奈何，只好命周狄牵马随在刘如意身后。一行人也只好一一下马步行，前前后后将刘如意和婧儿围在中央，慢悠悠走在土路上。
ˇ第二章ˇ 最新更新：20130121 11：20：20
【孩提之约】
“有一日，爹爹带我们去了天山，大哥哥，你可去过？那里的雪下得好大好大！还有雪莲，顶好看了！爹娘不知道去了哪里享乐，大哥怕冷，二哥也怕冷，他们都不愿意带我出去摘雪莲！三哥只顾着睡觉，也不愿带我去，他睡觉功夫顶厉害！坐在小黑背上也能睡着呢。。。。小黑是一匹马，是娘亲的马儿小白的女儿，小白浑身雪白，可小黑却黑漆漆，她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呢？大哥哥，你说是为什么呢？你说奇不奇怪？二哥告诉我说一母生九子，连母十个样。。。。”
这个女孩就好似不会累一般，一个劲的没完没了的说着她的故事，偏偏又一个故事还没说完，又开始了下一个。
天南海北，东拉西扯。
一会儿是天山的雪莲，一会儿是漠北的沙丘；一会儿是漠南的雪驼，一会儿是匈奴的烈马；一会儿是帕米尔高原，一会儿是大秦楼兰，一会儿是燕北苗疆。。。。
她年纪虽小，但听她口中所说，她已经将整个塞外风光看尽，将整个天地踏遍。
周狄跟在刘如意身边，默默地，开始只是为了护着刘如意，渐渐的，听着听着也开始有些好奇了。
这女孩究竟有一个怎样的家？从女孩的话中听出来，她来去无定居，在塞外四处为家，只知道她有来去无踪、逍遥自在的父母亲，有大哥，二哥，三哥。。。。
“有一次，娘亲说想吃提子。大哥哥，你晓得提子吗？”
刘如意想了想，微微点头道：“西域的书里有过记载，是在西域生长的一种果子，外形圆圆，不大，紫色、味酸或甜。可是此物？我也是屡有所闻，却未曾有幸吃过。”
“对对对对！就是那提子！你竟晓得！提子顶难吃！可娘亲说想吃，爹爹就带我们去了西域。那里顶热！日日都是毒日头，我和三哥都热的不愿动！娘亲却反倒很欢喜。。。。娘亲欢喜，爹爹也就欢喜。。。。”
为了吃芭提子，跋山涉水去西域？
刘如意陷入沉思。
且不说这极其珍贵的提子难得，刘如意身为赵王，至今未吃过。
他们一家却早早就尝尽，听她的口气，似乎还极不愿尝。而世间能无拘无束、随心而动的人太少，而婧儿的家里人个个都活的逍遥快活，个个都是随心而动！
在婧儿的口中，爹爹在漠北和匈奴人赛马，压下的赌注是全家人一辈子的自由。娘亲不若寻常妇人，在家操持家事、相夫教子，却跑到楼兰国去学跳舞，还时常对儿女“大打出手”。大哥自幼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竟痴迷到为了一本汉人小篆手写的《春秋》，踏遍千山万水，不惜万金交换。二哥热心善良、老实忠厚，擅长音律，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带回小动物，大到苗疆的象和大秦的小狮子，小到一只龟兹的凤尾蝴蝶。三哥冷漠嗜睡，孤僻如大漠里的孤狼，但在婧儿的口中，她的三哥无所不能，武艺非凡，天上有地下无，却整日都在睡觉。。。。
“那一日我们去了大秦的集市，那里的集市和长安西域都不同的。。。。有很多稀奇的东西！大哥哥，你信不信有人可以和比我的腿还要粗的大蛇跳舞？真的有呢！一个头上裹着白布的人，他有好多好多胡须。三哥说他长的难看，活在世上是耻辱，可我却觉得他顶厉害！”
说着婧儿又竖起拇指，笑的一脸崇拜，接着开始比手画脚起来，“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笛，只要他轻轻一吹歌儿，那大蛇就会从一个比我还高的缸里爬出来跳舞！二哥赞他吹的笛音能入耳。。。。可三哥却顶讨厌！他竟然将我扔了进去！我吓得。。。。我虽然不怕，但爹爹说那大蛇会把我缠起来。。。。娘亲气得罚三哥三日不许上塌睡觉呢！”
婧儿一边兴高采烈的比手画脚，手舞足蹈的说着，表情丰富至极，让人听了觉得自己也身临其境，自己也见到那大蛇跳舞，被人扔了进去，生死一线。。。。
周狄忍俊不禁，笑说：“你三哥不怕你被大蛇吃掉？他一定是有意的，他嫌你话多，这才扔你进去！”
婧儿嘟着嘴，瞪着眼睛说：“我话多？你才话多！三哥才不舍得扔我！”
“我看就是！你三哥就是想害你被大蛇吃掉！”周狄一看婧儿不高兴，更是得意的开始顶嘴。
“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婧儿捂着耳朵叫起来。
两个人立刻吵起来。
周昌对儿子周狄此举甚是惊讶。
一向规矩听话的儿子，从不会如此，更不与其他孩子一样，很少显露出这样无赖的一面，可此时却。。。。
刘如意含着一丝笑，静静看着。
须臾，周狄一只手捏着婧儿的两只手腕，反手压在婧儿身后，另一只手还夹着婧儿扭动的身子。
可偏偏这小姑娘就是不依，也不服软，手上动不了，那便动腿。婧儿脚下一阵乱踢，又叫又嚷，简直是乍呼呼的一个刺球。
“狄儿！”周昌注意到刘如意的神色，立刻出声制止。
周狄倒是听话，立刻收了手站好。
婧儿哪里肯依，又是踢又是踹的，嘴里还叽叽咕咕的骂着不知道是西域哪里的话。
“好了，好了。。。。婧儿莫要与狄儿置气。”刘如意看着婧儿出了气，倒也是护着周狄的，忙的开口劝道。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婧儿见刘如意开口，这才不甘心的收手，朝周狄吐了吐舌头，朝刘如意一笑。
刘如意五分无奈、五分好笑的看着气鼓鼓的周狄和得意的婧儿，浅浅一笑。
“大哥哥，你去长安做什么？”婧儿倒是不放在心上，立刻又开始说话。
“去看望亲人。”
“亲人？大哥哥，你姓刘，大叔叔姓周，你们不是亲人，可对？那你去瞧谁？”
刘如意看了一眼周昌，余光瞥了瞥周狄，淡淡说：“傻丫头，无血缘者，未必不为亲，有血缘者。。。。未必亲。。。。我去瞧。。。。我二哥。”
婧儿疑惑的看着刘如意，嘟着红红的小嘴，显然未听懂刘如意的话中话。
须臾，又说：“大哥哥，往后等我长大了，娘亲答应我来大汉时，我便来寻你，我们一起去大漠，我将三哥的宝贝马儿小黑偷偷借你骑。。。。”
婧儿忽然停住了话，眼睛吱溜吱溜转了转。
“怎么不说了？我看你三哥哪里肯将。。。。”周狄被婧儿一把捂住嘴。
婧儿一手捂住周狄的嘴，一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树林，侧着头似乎在听什么。
刘如意看婧儿神色有些紧张，心中提高了防备，却拍了拍她的小手，一副大人模样说：“婧儿，不必怕，我会护着你。”
周昌闻言，一横身护在刘如意身前，右手握住腰间的佩剑剑柄，双目紧盯着树林，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叮咚，叮咚，叮咚。。。。”
一串清脆的铃铛声音传来，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初听时，众人觉得声音极美，听久了，却觉得一身寒意。
这荒郊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