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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凭澜忆-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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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冷,姑娘还是进去吧,别在这儿发愣,仔细着了凉。咳……咳……”
听到咳嗽声,楠伊赶忙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快步上前,搀着严公公瘦弱的肩膀,甜甜一笑,道:“公公,您还是自己个儿多仔细些吧。咱们皮厚肉糙的,还能抗得住,您老可得先顾好自己,赶紧进屋去,这外面还真是有些冷了呢……”
“呵呵,你这小丫头嘴还真是会说,咳咳……好,回去。一会儿你替我去叫了小乐子在外面守着,别一会儿主子回来找不到人使唤。”
“好,听您的。”
楠伊搀着严公公一路说笑着送他回了自己的屋子歇息下,看着那床榻上须发皆白,满面皱纹的老人,泛起一股莫名的熟悉。幽幽深宫,难道此生注定,要困在此间,永无天日么?
“楠伊啊,你觉得咱们这宜兰殿好不好呢?”闭着眼睛,严公公慈爱地问道。
微微一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楠伊正要开口说好,严公公却又开口道:“宜兰殿里住的,都是贵人。可总让人当了红颜祸水,如今这路美人,却不知,究竟是不是这宜兰殿的主子……”
将被角掖好,楠伊笑道:“公公怎么这么说呢?即是贵人,那必然是主子了。”
“你不知道,需是配得上这红颜祸水,祸于天下这八个字的人,才能位主此地呢……”严公公说完,像是真的睡了过去,再不说话。
楠伊愣愣地起身,脑中却不断的浮现“红颜祸水,祸于天下”这八个字。严公公面无表情的躺在那里,明灭的烛火摇曳,这话却像是楠伊的幻觉,只是梦魇了么?满心的震惊和疑惑都在严公公平和的面容前止步,楠伊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吹熄了桌上的烛火,轻轻关上门,退了出来。
刚转过身,却见如墨天际绽开一朵巨大的红色焰火,绚丽夺目,光华掩了月色清晖,可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踪影,繁华不再。天空中紧接着炸开一朵朵颜色艳丽形状各异的烟花,却因为杂乱而失去了光华,不论多么的绚丽鲜艳,都再没有那第一朵烟花的明艳,深刻。
江山社稷,欢爱恩宠,都不过是繁华一瞬。可为什么,母亲能够为此执着一生,甚至如今竟能让自己以身为饵?所为亲情,在这份虚无飘渺之前竟如此不堪,难道人性,真是如此凉薄么?
难道这宜兰殿,真如严公公所说,红颜祸水住的地方,所以才会尽收月华。可是红颜祸水,难道也是代代相传,诅咒相生于这殿阁之中么……
楠伊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天空中那一朵一朵爆开的烟花。待到焰火停下来,宁静的夜空又只剩下一轮满月洒下月华……

  风霜雪柳娇兰弱
十月中旬,因循祖制,帝行秋狩。
初冬时节毫无保留的继承了来自金秋繁华盛宴后,残存的萧条。
极目远眺,田野间的枯黄似乎都零星起来,被属于冬日的苍白掩盖起来,那苍白里偶尔闪现出一簇沉稳的墨绿,也显得格外无力。
昨日傍晚才开始下雪,竟没想今冬这初雪就整整下了一夜,把这辽阔天地变了个颜色。
此次秋狩,是今上登基后的头一次。三妃皆留于宫中,只携扶柳殿柳美人,宜兰殿路美人随侍圣驾。
兰馨严严实实的裹了灰白水貂毛的大氅,青灰团福纹滚毛边的暖手围着,这才让晴儿跟着,出了帐子。
自从离了那重重宫墙,兰馨这几日的身子一直不是很爽利,却也说不上什么大毛病,就是提不起来精神,这些也都还只是贴身的丫头们知道。这两日天突然的冷了下来,才有些好转。
今儿初雪,这样好的景致,只是昨夜楠伊倒是着了凉,今儿发起了热,适才喝了药又躺下,兰馨这才收拾了整齐出来转转,天青气爽,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
一团灰褐色的绒毛不知从哪里嗖的一下蹿出了那不远处的几株松柏,掠过那被沉甸甸的积雪压下去的松枝时,哗哗啦啦的雪珠子簌簌的落下来,松枝沉沉的枝节弹簧似的向下延伸,猛的弹起来,整棵树微微的颤抖,雪花洒落,枝干霎时昂然挺立起来,把枝干上那仅存的几片雪花抛向了空中。那小东西倒是一溜烟的没了影子,四下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这初雪后的景致,该是狩猎的好时候吧,皇上这会儿兴许正和大臣们围猎呢。兰馨这样想着,开口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妙言,皇上这会儿该在做什么啊?”
“回美人,今儿刚下了雪,皇上怕是会晚些和大臣们一道出猎,这会儿兴许在大帐中处理政事吧。”
兰馨心中盘算了一下,才道:“那咱们就过去瞧瞧吧。”
“是,娘娘,您留心脚下。”
积雪还很松软,踩上去咯吱吱的轻响,听在耳里却是很舒服的感觉。大帐离兰馨的帐子并不远,因为随侍的嫔妃只来了兰馨一个,所以规矩也少了许多。
转过一个弯,那明黄的标志便不再远了。离着大帐还有一段距离,兰馨老远便听到帐子里的大笑声传过来,心里不禁高兴,步伐也快了起来。
守在帐子外的侍卫见到兰馨,却是一脸的惊诧,扭扭捏捏的立在那儿也不做通报。晴儿年纪本就小,略显浮躁,见这般情景微微有些恼,便自顾上前撩开了那厚重的毡帘,恭敬地低头迎兰馨入内。而那侍卫欲言又止的摸样她们没注意,更没看到他那挣扎紧握的手。
兰馨褪去了兔毛暖包顺手递给晴儿,恭敬地正了仪容,略微低了低头,只感觉着扑面而来暖暖的檀香味儿,稍稍有些呛人,却还是把嗓子里的那股子痒劲儿咽了下去,嘴角微微的牵起,这才抬起了头,恭敬地福下身子去。
“皇上吉祥,”话未说完却看到了帐子里另外一个柔若无骨的身影,一袭豆绿色深衣衬着牙白的襦裙,杏眸含波朱唇轻扬自有一番清新淡雅之姿,此刻袅袅婷婷的倚在皇上身边,那可不就是此次一同侍驾出宫的柳美人么?
站在那里,兰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真尴尬极了。而陛下显然也不曾想到兰馨会未经通传闯进来,一双放在美人腰间的手僵在那里,倒是那柳美人先反应过来道:“妹妹怎么来了,外面那么冷,快过来坐!”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错开皇上的手,还夸张地招呼兰馨过去坐。
这番光景已然是惹人讨厌了,兰馨哪里还敢真的上前去坐,只是微微一笑,欠身道:“姐姐,妹妹便不坐了,这几日身子不太舒坦,刚在外面倒还舒服些。这几日劳烦姐姐多陪伴陛下,妹妹在这儿谢罪,先告退了。”说完,向陛下躬身行礼,便俯身欲退。
刚一转身,却恰好碰上迎面而来的风雪之气,一股劲道带得兰馨身子趔趄,往后倒去。却是腰间一紧,险险站了起来。
诧异地抬头,却恰好迎上那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星眸中难掩关切,殷殷望过来。
兰馨连忙收回目光低头避开:“臣妾见过成王爷。”
成胥之愣愣站在那儿,却被兰馨这一句自称臣妾堪堪惊醒,瞬间便敛了神色。循礼,单膝跪地打了个千儿,口中谨慎道:“娘娘言重了,臣不敢当。”
两人就这样僵在了这儿,兰馨看着自己面前的成胥之,脑子里轰的一下子就乱了起来。说不上是旧情难忘还是今夕何夕的感慨,或者是一种物是人非的绝望,总之是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的僵住了。
而成胥之跪在那儿,听不到兰馨的话,却也不知该如何自处,真如万蚁蚀咬般煎熬。
“哈哈……你们两个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都别拘束了,免礼免礼,快起来。”皇上不知何时竟撇下柳美人走到了兰馨的身边,话音刚落手已经扶在了兰馨的肘下,轻轻的托起。
兰馨这才惊醒,御前失仪,还是面对着成王,这可该如何是好。
“谢陛下。”那边成王爷已经谢恩起身,恭敬地侧立一旁。
皇上面对着心下惊恐的兰馨,温婉的问道:“怎么今儿过来了?”
“臣妾想今儿个初雪,在四处闲逛,走到这儿附近,便想着来看看陛下。”兰馨微窘地抬头:“却没曾想扰了姐姐和陛下的兴致。”
“呵呵,这话听来,朕可觉是酸味十足呀!胥之啊,你看你这妹妹,可真是心直口快。”皇上一副说笑的口气继续道:“也好,朕刚让王灿宣了成王一同狩猎,你可愿来凑凑热闹呢?”
“我?臣妾行么?”兰馨出围前根本就不会骑马,也是这几天跟着皇上三三两两的学了几下,好歹骑在马上不会被摔下来了,也是有些进步的。可皇上狩猎向来是虎虎生威的,兰馨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出点什么状况,所以还是有些担忧的。
“那有什么,不想骑马的话就和舒儿站在那儿看着就好,总也是比闷在帐子里好些吧,何况,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雅致的雪景啊。”说罢,不等兰馨答应,便朝帐外唤道:“来人呐,备马!”
扶柳殿柳美人,闺名舒儿,乃是掌管宫门警卫之卫尉柳文苍幼女,进宫一年有余,颇得圣上宠爱。
柳美人骑一匹枣红色小马,兰馨骑的是一匹白色的温顺母马,皆由侍卫牵着缰绳,缓缓地踱着步子,并不离队伍很近,却又不能被掉得很远,真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
皇上鸦青色的狐氅边,是成王那矫健的身影,灰色的狐氅在帝王的威势下也似乎显得弱势了些,可还是一样的挺拔。
兰馨只是愣愣的出神,看着不远处那两个身影。一个是此生飘渺的依靠,一个怕是此生最爱自己的人。
当初的抉择,在今时今日自己得以随侍出围的境况下,不得不说是正确的。既然是正确的,亦该是无悔的,可如今心中怎么会这般的乱。倘若再随着自己的心这样波澜下去,必然会被这柳美人甚至皇上看出破绽,那时,纵使有千万张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可是这心,又究竟该如何平静下来呢?
一众的勇士们在围猎着呼喊着,柳舒儿看似娇弱,却能纵马奔驰于场上,而兰馨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那群挥洒着汗水的好男儿。这围场之中,随便拣出一个来,都是一等一的家世身手,卫朝的好男儿该是都在此地。
田野空旷,众将士追逐呼喝之下,那原本弱小的动物,此刻竟也是疯了一般的逃命。
兰馨本站在几个侍卫的身后,离逐猎之地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可谁曾想那样一只平日里该是温顺可爱的野兔,竟然发了狂似的向着她冲了过来,那几个侍卫急忙的挡在兰馨的马前,却还是没能拦住。
眼看着那灰褐色的兔子冲过来,却在马儿的脚下一个转弯躲进了身后的枯草堆中,窸窣的几声后便没影儿了。
虽未冲过来,可身下本该温顺的母马却受惊扬起了蹄子。那牵着缰绳的侍卫本来正看着受惊的兔子,虽然手里还牵着缰绳,却并没有把精神放在这里。待感觉到马儿扬起蹄子飞奔起来,想要手中使力,却一下子被摔开老远。
突来的颠簸让兰馨下意识地抓住了马儿的鬃毛,指甲死死地扣进去。却没想到这样一来反而更加的激怒马儿,它竟然扬蹄飞奔了起来。周围的侍卫看这情形都是吓得魂飞魄散的,立马跳上马儿想要试图控制这匹受惊了的疯马,可一匹受了惊的马,又岂是轻易能让它停下来的。
“趴下来,身子贴住马!不要松手!”皇上震怒的声音划破长空传入兰馨的耳中,惊慌中她只能是紧紧地攥着手里马儿的鬃毛,努力地试着趴下身子,可头晕眼花的却如何也是做不到。
兰馨感觉得到本能和意识正渐渐的抽离她的身体,那马儿颠簸的奔跑弄得她筋疲力尽的想要吐,头疼欲裂的……终于是没了力气,只觉得手渐渐地松了开来,再然后便失去了意识,人事不省……
那边皇上看着马儿受惊的厉害,犹豫片刻还是抽出了箭囊中的利箭,搭弓引箭射出。长箭破空而来,直射中了马儿的脖颈,血液喷射而出,溅在了兰馨的身上脸上,那马儿的速度却已是明显减慢了。
只是兰馨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马鬃,跟在那惊马身边的侍卫看这情形连忙伸手捞住了往下掉的兰馨,围观的侍卫大臣们,这才算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初时只道人薄幸
帐子里静的发慌,一股似有若无的兰香在空气中飘荡。
随扈太医王儒林正在给昏迷不醒的兰馨号脉,脸色却是阴晴不定,看不出个端倪。
楠伊立在兰馨的床榻一侧,焦急的盯着王太医脸上的变化。可这老太医依然正襟危坐,稳稳地号着脉,丝毫不顾及边上一众人等的焦急。
兰馨躺在那里,脸色发白,偶尔冒出一层虚汗,似乎还是惊魂未定的。细腻的皓腕上搭着明黄的丝帕,青葱般的指节却是僵硬的,指甲缝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匹白马的毛发,隐隐可见几丝猩红,趁着苍白的手指,更加的触目惊心。
陛下抱着兰馨回到营帐的时候,楠伊刚起身,前几日的风寒今日才觉好了些,便想着起身活动活动,却没想就见兰馨一脸苍白的被陛下抱回来。
终于,那王太医收了手,恭敬地起身要往外退去。
楠伊心中担忧,却也不敢多嘴。
皇上此刻在帐外责罚那几个护卫不周的侍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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