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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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昊宇似是自嘲:“但愿那倭国未曾受灾,否则灾祸之下,边海之民仍要遭受战火荼毒,何其悲哉……”
“靖远侯毕竟是大卫子民,定然不忍见生灵涂炭,且贵妃身在后宫,陛下尽可放心,靖远侯必不会外通倭国。”
“哼!贵妃……”说到此处,昊宇不由微微眯起眸子:“但愿如此……”说罢,缓缓闭上眼睛,似是睡去。嘴角的凝重还噙着一句未出口的话:怕只怕靖远侯不外通倭国,却内祸百姓,克扣赈灾钱粮中饱私囊啊……
成胥之也不再言语,等候片刻见陛下再无吩咐,只躬身退出了议事殿。
殿外,一轮明月皎洁高挂,似是不解这时间愁苦,尽自清然……
“王灿,”靠在龙椅上,昊宇只扬手示意吩咐道:“明儿一早,将青州进贡的紫玉如意赏给玉坤宫。”以手扶额,昊宇却是疲惫的连动都懒怠……
离恨天外恨别离
崇元五年五月二十六,帝亲送司空洛铭远率兵赈灾于乾元殿前,行前诏曰: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朕亲政五载,政事有乖,致灾谴见告,地震有声、水溢有形。朕躬修省,文武群臣亦宜协心尽职。朕有闕失,众臣陈奏毋隐。——《卫史?副卷?君主篇》威武挺拔的三千甲胄就此开拔,浩浩荡荡。众臣一番唱喏恭贺之词,就此散去。
十二串玉旒剧烈的摇晃,依然难掩帝王面上急色,大步跨上御辇,昊宇再压抑不下心中的担忧,对王灿吼道:“摆驾栖梧轩!快!”
王灿恭敬应诺,吩咐抬辇的内侍快步向前。
栖梧轩前,一如既往的平静,让昊宇心中的焦灼微微缓和。然而刚走几步,尚未进门,半夏却一脸难色的迎出来,恭恭敬敬地一个大礼叩拜,挡住了昊宇的去路。
楠伊曾经因半夏同昊宇争吵,此时看到这个楠伊格外看重的宫女,昊宇眉头皱紧,暂且按下心中焦灼,问道:“这是做什么?”
然而半夏却丝毫不顾帝王话语中明显压抑的怒火,不疾不徐地叩了一个响头,以头触地声音有些闷闷地开口:“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
话一出口,昊宇的心立时揪了起来,忙问:“怎么?”
“陛下不用担心,美人一切安好。但美人吩咐……吩咐……”说到最后,半夏嗫嚅着抬头看向昊宇,眼中尽是为难。
“美人吩咐了什么。”耐着性子,昊宇问道。
“美人吩咐……”半夏突然像下定了决心,叩头道:“美人吩咐不许陛下进栖梧轩!”说罢,半夏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昊宇原本焦急压抑的面色瞬间冰冷,像是数九寒天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竟已有力气吩咐奴才拦下自己,一抹冷笑渐渐溢出昊宇坚韧的唇角,就在众人屏气静声等候责罚之时,昊宇一言不发的转身,毫不留恋地登上御辇,吩咐内侍离开。
转身而去的那一刻,面色平静,连头都不曾回一下,走得决绝干脆,让半夏原本恐惧担忧的一颗心,瞬间冰凉……
栖梧轩内殿,厚重的檀香味依然无法掩饰浓浓的血腥气,楠伊拥着茜红祥云暗纹锦缎的薄被靠在床上,鲜艳的色泽更衬得她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半夏端着太医吩咐的药膳故意将新挂上的竹帘十分响亮的打起来,轻步走进寝殿。可看到躺在一团鲜艳中的楠伊,埋怨到了嘴边,又实在不忍出口,犹豫半晌,终是端起那青瓷花碗勺了一勺,仔细吹凉了递到楠伊嘴边,可楠伊只是机械地将头偏过,毫不理睬。半夏被弄得瞬间失了力气,手中的瓷碗差点摔落,只是稳了稳手腕,开口道:“主子这是何必呢,即便心里苦,也莫要拿自己的身子出气。”
然而楠伊只是双目空洞的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搭理半夏的意思,直到手中的清粥变得冰凉,半夏无奈的摇了摇头,端起碗,默默离开了寝殿。
~
帝王的御辇在官道上行色匆匆,然而抬辇的众人脚下却轻浮的紧,没有人知道一脸盛怒的陛下要往哪去。王灿正踟蹰着要不要开口询问,却见迎面走来一人,渐行几步看得清了,心中的不安立时消散不少。
迎面走来,拦了御辇的,正是素有贤王之称的先皇二子越王昊越。一袭紫金蟒袍显得整个人为严肃穆,让那过于柔媚的凤目刚毅许多。越王向来不理朝政,乐于做个闲散宗室,养花逗鸟,却不知今日为何突然进宫。
注意到皇上根本没有停辇之意,越王施施然拦在辇前的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御辇的突然震动,让昊宇回过神来,看着这位许久不见的二哥,冰凉的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可不过眨眼,唇边已挂上了客套的笑容,一边下辇,一边开口问道:“二哥今日怎有雅兴进宫来?”说着,人已走到昊越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自来天家少亲情,但因为昊越对权位的漠视,自幼一处长大,昊宇心中还是留有亲近,总不愿将这少年兄弟情,全因帝位消磨殆尽。
越王也不拘束,顺势起身,邪邪一笑,那神情与皇上十分相似:“许久未见陛下,左右无事,也来宫中看看太后娘娘。”
话虽如此,但素知越王无事不登门,皇上也不绕弯子,直言道:“雨过天青,御花园也别有一番滋味,咱们去走走如何?”
“此意甚好。”
说罢,二人弃辇改步,一前一后往御花园中行去。而一众内侍,自然老老实实留在原地,不曾跟随。
一夜风雨,御花园中满地残花泥泞,并无甚美景,行得几步,回头直直看向昊越,问道:“二哥此来,所谓何事?”
“微臣听闻煜之回京便进了宫,想着来宫里寻那小子,看看我新近寻得的一只白玉鸟。”
听似闲聊,却刚好昊宇想起,昨日命侍卫将成煜之押下天牢,恼怒之中倒是忘了此事。想起成煜之,心中又是一阵憋闷,如今东海地动,朝中正当用人之际,若因此事离间了成王一脉,实属不该。如今成胥之特寻了越王来做说客,定然也不意将此事闹大。
想到这些,楠伊昨夜的苍白绝望又一次浮在眼前,眼前一阵晕眩,忙以手扶额,沉声道:“煜之确在宫里,昨日晚了,便不曾回去,一会儿朕让王灿送他回府,二哥再找他看鸟也不迟。”
昊越凝着帝王憔悴之色,却只笑道:“如此甚好,东海地震之事虽急,陛下还当珍重龙体才是,微臣便不多扰陛下,这就告辞。”说罢,躬身行礼退下。
看着远去的越王,昊宇重重呼出一口气,脚步沉重的向御花园外走去。
这边昊越自偏门离了御花园,却见王灿迎面而来,心下奇怪,于是拦下王灿问道:“你不等陛下圣驾,怎么自个儿跑了?”
王灿一惊,旋即满面笑容的行礼:“奴才见过王爷,那边御辇等着陛下,奴才不是有大事儿去给陛下办嘛,这才敢离了圣驾,要不给奴才几个胆儿奴才也不敢啊。”
搁在平时,这话昊越只会一笑而过,可成煜之一外臣留宿宫中,着实奇怪,于是厉声问道:“陛下劳心,与成二公子留宿宫中,究竟所谓何事!”
“奴才……”王灿连忙跪下。
“本王的鹞鹰这几日刚好需要熬,王公公若是……”
王灿略一犹豫,也知李美人小产早晚都会众人皆知,也不隐瞒:“奴才都说,王爷饶命。是……李美人,栖梧轩李美人,昨日小产了。”
“李美人?”越王眉头微蹙,显然在回忆此人是谁。
“便是跟着路容华自成王府进宫的那位,王爷您忙,奴才得赶紧去替陛下办事儿了。”说罢,躬身行了一礼,便连忙离开了。
“栖梧轩?”昊越看着王灿匆忙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地低喃。这位李美人是自成王府进宫,成煜之甫一回京便被留在宫里,继而这位美人小产,此间关联,究竟在何……
“王爷,咱们出宫么?”昊越的长随昆山自御花园另一侧寻来,见到若有所思的主子,开口问道。
昊越立时回过神来,提步便走,行了几步,却突然停下吩咐:“去查查,栖梧轩那位的底细,仔细不要让人知道。”面上又恢复了肆意淡然,气定神闲的迈着步子,往宫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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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宣德宫议事殿中,宁静得只闻奏折翻阅以及朱笔游走之声。
王灿将灯芯拨了拨,谨慎地躬身问道:“陛下今夜召侍寝么?”
昊宇似是恍然,抬头将空洞的目光投向远方,半晌,才又低头继续批阅。王灿正欲退下,却听到吩咐:“摆驾玉坤宫。”说罢,提笔在奏折上刷刷几个字写完,便起身往殿外走去,王灿连忙收拾了讶异跟上,想起适才玉坤宫来问的小太监,面上溢出几分了然,这宫里最多的,果然还是无奈。
自那日到栖梧轩被拦,皇上也不再听李沛辅的奏禀,似乎真的将那一方殿阁遗忘,再不提起。如今东海地震奏报越发紧迫,帝王日理万机,闲暇时间,倒全留在了玉坤宫中,贵妃风头虽劲,可宫中又有几人不明,陛下此行,全是为了东海镇守的上官家。
六月仲夏,已是酉时光景,天色倒还隐隐看得出几分光亮。
御辇不急不缓地向玉坤宫行去,看着越发沉重下来的夜色,昊宇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忐忑,无端的不安。
“王公公……”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来,慌乱的凑到王灿身边:“公公,栖梧轩……”
闻言,王灿面色一凛,连忙拉着那小太监,不动声色地错出队伍,才压低了声音喝道:“怎么回事儿,这么不懂规矩!”
那小太监跑得满脸汗水,听到王灿的责怪,脸上尽是委屈,不敢开口,只气喘吁吁的呼气。
御辇渐渐行远,王灿这才压下心中焦急,开口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儿么?”
那小太监也知此时不宜多言,连忙低声附耳对王灿说上几句,言毕,对上王灿震惊的面容,也是一脸委屈。
看着随后跟来,一脸沉思的王灿,昊宇眉头微蹙,却还是问道:“何事?”
听到问询,王灿一惊,面上尽是为难,张口欲言,却是说不出话,嘴巴张合许多下还是无果。面对陛下询问的目光,王灿沉下心来,终于说出了声音:“栖梧轩……李美人薨了……”
猛然刮起的一阵狂风吹得络伞猎猎作响,搅得昊宇心绪杂乱,眸中震惊,却是暗哑了声音轻声问道:“什么?”
“栖梧轩李美人……薨了。”重复完,王灿长长的舒了口气,却只觉头顶压抑的很。
李美人,薨?
愣愣地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昊宇在心中想要将这个字的意思重新解读,只觉一阵血气自心口涌上,控制不住得向上冲,思绪一片浑浊,刚要张口吩咐往栖梧轩去,却是一口腥甜涌上喉间,一阵厉咳似要将心都吐出来。
满目猩红中,恍惚看到绿牡丹珍贵的丝缕翠色花瓣随风飞扬,刺目的亮光一闪而过,漆黑如墨的天幕压在眼前,看不到一点星光……
“陛下!陛下!传太医!”
人群尽自慌乱,却无人注意,帝王紧闭的眼角,一滴晶莹悄然滑落,跌在青石板上,瞬息消失……
相思相悔了无益
崇元五年六月二十一日,栖梧轩李氏薨,帝追封康颐皇贵妃。——《卫史?副卷?后宫篇》栖梧轩寝殿,敞开的轩窗涌进阵阵清风,似是哀怜素色鲛纱的无奈,将它一次次扬起,可最终只能徒然坠落。
清风带不走鲛纱,只能自顾离去。好似此刻静静躺在轻纱掩映内一袭月白素裙的楠伊,这天穹宫内,她能带走的,也只有自己心里存着的那一口气罢。
昊宇愣愣地推开王灿的搀扶,挥手示意一干人等退下。
依旧淡雅的居室,昊宇却突然想不起,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静静地同楠伊相处,该是自云清寿宴□后,便不曾有,抑或是更早?
“楠儿,你只是睡了……”轻如蚊呐的低喃,昊宇艰难的提步,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却将一个齐腰的窄口美人瓶撞碎在地,“啪啦”脆响在这寂静得只闻风声之地显得格外刺耳。
旖旎飘荡的鲛纱下,楠伊静静地躺在那儿,昊宇不禁在心中自问:楠伊那巧笑倩兮,杏目嗔兮的丽影,是否真的随风消散?
没人能回答,只有风声沙沙穿堂而过,鲛纱微扬,楠伊苍白瘦削的面庞出现在昊宇眼前。
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这样瘦?
“陛下。”
低声轻唤让昊宇为之一振,终于将悬在空中的手抚上楠伊的面颊,只是触手冰凉得让他立时收手,看着面目恬静的楠伊,眸中尽是难以置信。身后浅浅的脚步声让昊宇心中恼怒,攥着纱帘的手暗自用力,然而目光触及那安详的睡颜,却又渐渐失了力道,颓然放手。
半夏一脸颓色的跪在皇上身后,双目红肿,一脸的视死如归:“美人让奴婢交给陛下一封信。”恭敬地双手奉上,轻若无尘的信笺,点点墨痕。
昊宇眼中升起的一线生机在即将触到信封时,突然犹豫了,就在此时,半夏突然收手,那轻如蝶翼的信笺失了依托,翩然下落,昊宇劈手抓回,紧紧攥在掌心,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朦胧中,似乎看到楠伊嫣然一笑,拉着自己到案前看她的字:“三郎你看,这字写得可好?”可是瞬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