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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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昨儿夜里下的旨,即日启程,所以急得很,”白傅生担忧的向车内望了一眼,“老爷,咱们还继续出城么?”
这话,白骆凡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回头看向了坐在车内的清颜,却只听她极其平静的淡淡吐出三个字:“继续走。”
白傅生面上愁色更甚,而白骆凡却是松了口气,吩咐马车绕道继续出城,便放下了车帘。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喧闹的人声渐渐平静,而清颜自清晨离府便忐忑不安的心,也终于随着人声消逝,而平静下来。
离京出征这样的大事,他都不愿回府告诉她一声,可见煜之心里,确然已没了他们这份夫妻情分。可这能怪他么?不能,清颜只能恨自己,恨命运弄人,她终归同这天京城,命中相克,她只盼塞外广阔,可以带给她平静安定。
卫昊宇,成煜之,都会随着大漠黄沙,消逝在她生命中……
大海捞针寻卿影
自天京而出西去玉泉丘陵方向,是大卫同西域鞑靼接壤的云州郡。
清颜看着渐露芜色的道路,欣慰的抬手抚上小腹,连日行路虽劳苦,然而她的心,却是越发平静了。静心想来,这半生愁苦恍如一梦,李楠伊背负着亡国公主的命运兀自挣扎,而她是纳兰清颜,有外公外婆疼爱的闺阁女子。
马车突然一滞,白骆凡掀起车帘随意向外打量一眼,而白傅生却已是掀了车帘禀报道:“老爷,前面就是思卿亭了。”
清颜明显感觉到婆婆的身子一震,疑惑的望过去,却听外公平静道:“颜儿,思卿亭,便是你娘所葬之处,咱们这一去未有归期,你便去见一见吧。”
白若卿,思卿亭。
宽广的官道因天干而尘土飞扬,道路往北约摸十丈之地立有一处八角亭,青漆的柱子琉璃黄瓦做顶,与这大漠孤烟的高广之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亭侧一棵挺拔的白杨倒化去几分,只是枯黄的枝干兀自挺拔,寒日里却少了份青葱。
亭中立着一块青石碑,却未书一字,清颜绕着那碑走了一圈,只觉疑惑,既是祭奠母亲所立,又为何不书碑文缅怀,单单亭外一块“思卿”牌匾,又如何能凭吊哀思?
“这亭子,是成君卓所立,也就是你哥哥,成胥之的父亲。”婆婆将白傅生准备的一应物事摆在碑前,哽咽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清颜抚在碑身的手不由得一滞,眼中带了几分惊诧。
看到清颜的诧异,白骆凡缓声道:“当年,纳兰云飞战败死于沙场,之后卫王军攻破天京大防直逼天穹宫,其时领兵先锋将领,正是成君卓,纳兰皇后便打算将你母亲送往军前,以期拖延时间等来勤王之师。但若卿……她性子向来决绝,愤而自绝,却没想到……纳兰青竟将她的尸首……送到了成王帐前,君卓……便在此立了思卿亭,将你母亲葬下。”
凝滞的空气似乎忘了流转,清颜缓缓跪下,恭敬三叩首。
“只因其时卫王为主,恐红颜乱军心,便勒令不许在亭中立书祭奠,成王便只得立了这无字碑,以示哀悼。”
白骆凡的话语间,对成君卓其人,并无过多怨恨,相反对于纳兰云飞,听来却是颇多积怨。清颜看着光滑的石碑,却在脑海中搜索婆婆向来带着的那幅母亲的画像,怎样的美人,能让当日南朝唯一的异姓诸侯王愤而起兵,冲冠一怒为红颜,成君卓,必然是很爱母亲的吧。这样想着,清颜却又不觉想起自己的父亲,纳兰云飞,他又是怎样一个人呢?会不会很像……青娘?性子果决,跋扈凌厉?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抢了已嫁为人妇且为人母的母亲。
突然一阵萧瑟的寒风刮过,清颜不由得瑟缩了身子,却见白傅生突然一跃而起,纵身竟跃出几丈远,而他身前似乎是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急速的掠向更远处。
一路驾车的季翁忙谨慎在前,护着三人往马车上去,而那黑影倒不曾回转。也不知过了多久,清颜才听到白傅生的声音,隔着车帘,在外禀报道:“老爷,那人轻功甚好,小的并未赶上,但却扯下他一块衣料,请老爷过目。”
不过一块玄黑的衣料,却让清颜一瞬间想到了天穹宫中昊宇惯常穿的玄服,只是这布料并无半点纹饰,绝非帝王之用。
婆婆自白骆凡手中接过布料,不过几眼打量,便下了结论:“这是宫内御用之物。”
这话比适才白傅生递进布料时的分量,更重了几分,清颜诧异的看着婆婆,却只能看到她眼中的笃定,“颜儿,皇帝怕是一路……都派人远远跟着你。”
清颜不曾想到,连心机深沉如白骆凡,都不曾料到,皇帝竟然一直派人守在将军府外,否则又怎可能一路跟随,到了这云州郡内。若不是此地荒芜那人有离得太近,想必还不会被人发觉,而昊宇身边有影卫,清颜是知道的。
就在众人思量该如何应对昊宇的影卫之时,却听到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似乎就落在马车顶上,继而白傅生便取了密笺递进来。
白骆凡看过后,却是将那字句递给了婆婆,祖孙两人相携而看,却见那笺上写着:“带清颜往忘忧谷一叙。”
“婆婆,这是?”不同于夫妇俩的默契,清颜显然不知道这苍劲字迹来自何方。
“这是忘忧谷谷主南宫的密信,咱们还是先往忘忧谷一趟,再行出塞,”白骆凡不容置疑的下了结论,吩咐季翁掉头,并嘱咐定要甩开那跟踪之人,便再无多言。
忘忧谷在豫城外,清颜虽对陶然庄之地心有余悸,但也许是有了亲人庇护,她此番行路,只觉安稳。既然她在乎的人都在身边,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
天京城内,上将军府。
“宁儿姐姐,夫人出门时没交待去哪儿了吗?”安小哥一脸好奇的跟在烦躁的宁儿身后,舔着脸不住发问:“咱们去王府禀报王爷吧!我许久没见到爷爷了呢!宁儿姐姐,你要去夫人房里看么?夫人不是走了吧,连你都不要了呢!怎么办……”
“闭嘴!”伴随着大力的阖门声,安小哥的鼻子险些被夹住,悻悻地后退两步,看着夫人的房门,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敢推开房门,宁儿,毕竟是夫人贴身的陪嫁丫头,虽然府里主子都不在,他也不敢惹。
成胥之本已将睡下,却突闻上将军府家人来报,说有急事,事关夫人,这才忙披衣起身,却在见到宁儿的刹那,心下一沉,“什么事儿?可是你家小姐出了什么差错?”
宁儿虽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丫头,可此时主子不见踪影心中早已慌乱,闻得成王如此厉声,一时委屈难过,眼泪扑簌簌的便落下来,哽咽道:“回禀王爷,我家小姐,小姐她……她许是,不告而别了!小姐她不要宁儿了……王爷……”
压抑的抽泣声弄得成胥之心头杂乱,却是猛地抬手拍案,厉声道:“你是从何而知,你家夫人何时离府,为何不曾派人跟随!”
“回禀王爷,”同宁儿一道而来的管家接过话道:“夫人昨日清晨离府,同白老爷夫妇一道,只说去上香,并未有异,小的们才不曾留意,且夫人走后不久,将军曾去夫人房中看过……”
室内一片宁静,成胥之紧攥着拳头,面色凝重,一直立在他身后的成王妃朱雨薇,看着跪在下首瑟瑟发抖的宁儿,终是不忍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事儿,不许宣扬出去,只当你家夫人回娘家去了,明白么?”
管家忙应诺行礼,拉了愣怔出神的宁儿退出去。
“王爷,”朱雨薇握住成胥之的手,轻声询问,“派人去找么?”
成胥之面上沉重褪去,平和的望向朱雨薇,“不用找,再说……咱们也找不到,你先去睡吧。”说罢苦涩一笑,朱雨薇一愣,却并未再多言,只点头进了内室。
~
宣德宫内殿,月夜朦胧,不见星子。
守夜的宫女谨慎的取下灯罩拨了拨烛芯,又一言不发的退出去,议事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朱笔在宣纸上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的纸页翻动。
那宫女退下不久,室内便突然多了个人影,紧闭的窗依然紧阖,乌何却已然进得内室,恭敬行礼叩禀:“陛下,臣该死。”
昊宇执朱笔的手一滞,眸间多了几分阴鸷,却并未抬首,“何事?”
“乌夜行踪在云州郡被发现,后李姑娘一行于玉泉山中徘徊,乌夜被高手纠缠,失了其踪迹,请陛下责罚。”乌何乌夜,乃是亲兄弟,亦是影卫之中身手最好的两兄弟,乌夜奉命保护清颜,说是保护,也是一种监视。
“可知去向?”昊宇阅完一份折子,搁笔问道,“乌夜现在何处?”
“禀陛下,不知其去向,但乌夜快马向西,并未见其西出,想是还在我大卫境内。乌夜现正在议事堂,等候陛下责罚。”
昊宇敛眉沉思许久,吩咐道:“令乌夜快马往青州郡上将军身边,查探李清颜的消息,乌何,朕命你亲自,一路南下,沿途查询清颜踪迹,陶然庄内,亦要仔细察看,再有差池,朕,定严惩不贷!”
乌何恭敬应诺,却是不再多言,飞身而出,似来时一般不见踪迹。
这完全是大海捞针一般的寻觅,清颜所在,昊宇无半点头绪,可他又不可能就如此放任她离去不做寻觅,明明,她已经挂着上将军成夫人的头衔,和自己已成决绝,可偏偏他放不开,总要在自己的视线里留她一方身影,才能安心。
天香玉溪玲珑心
喀拉玛,是玉溪平原中一颗璀璨的明珠,自圣山发源而出的玉溪哺育了平原上的一切生灵,也带给这个国家生机,自然,也繁华了玉溪河畔的喀拉玛,南诏的皇城所在。
城市的街道不似大卫那般齐整方正,喀拉玛的街道虽宽,却零散错落,随性而为,打眼看去商家店铺琳琅满目,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正如南诏民风,崇尚自由而非板正,重视同自然的交流与和谐。
这样的街道,若是策马扬鞭,免不了伤及无辜,是以南诏境内,若有人在城中大道上策马而奔,会受到行人的唾弃,若是因此而伤人,更会为律法所严惩。然而,总会有那么几个另类,愿意挑战这份随性。
“让一让!让一让!”伴随着马鞭破空之声,嘚嘚的马蹄声毫不停顿的踏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而来,那马上女子一袭红衣似火,发辫中缀着得金铃珠饰映着阳光格外绚烂,而那一张如花容颜,行得近来,却是更让人为之侧目,尤其那一双明亮的杏眸,格外灵动。
“啊!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安好——!”
“天香公主!”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原本忙碌的人群中不断有行人看清马上女子,抬起右手恭敬的贴上左肩,垂首施礼——这是南诏最尊贵亲和的见面礼。因行人的驻足以及越来越多人的侧目,马上女子实在再难前行,终于无奈的勒转马缰,停住跨下骏马,一跃而下,却是牵着马儿,还欲前行。
她便是南诏这一任国王白得唯一的女儿,南诏的天香公主,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宝云。
“公主!公主……”自人群中老远传来一声疾呼,宝云不耐烦的回头,却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在人群中跳跃着前行,许久才近前。来得是位姑娘,一身青色纱裙格外利落,她毫不客气的拉过宝云手里攥着的缰绳,瞪圆了一双明眸,这才顾得上气喘吁吁开口道:“公主,你不能去竹海,王上不会允许的!”
宝云毫不留恋的松开了马缰,却是轻巧提步,越过身前之人继续前行,左右张望着路边的摊铺,一副逛街赏玩的模样,随意道:“阿什礼,我不过骑了个马而已,看把你吓得,以后不骑就是了,干嘛还要去跟父王告状,你看这个,漂亮么?”说着自一个卖葫芦雕的摊子上拿起一个葫芦雕得小人,举在阿什礼眼前,一脸绚烂。
阿什礼尚还沉浸在对宝云的声讨中未回过神来,只宝云这动作将她惊得一退,撞上身后的马儿,那骏马丝毫不给面子的一声嘶鸣,险些扬蹄,还好阿什礼回身拉紧了缰绳。宝云看到这番情景,无奈的对那摊主吐了吐舌头,却是放下葫芦雕,转身向另一侧街道走去。
“公主,天色不早,该回去了……”阿什礼是自幼被选进宫陪伴公主的世家女子,两人在一处长大,情谊深厚,所以对于宝云的胡闹,也只有她敢如此不留情面的说话。只是才回过神来提步,阿什礼却被面前突然放大的一张花脸惊得尖声大叫,慌乱中松开了马缰,忙双手蒙上了自己明媚的眸子。
阿什礼,也是个胆小的姑娘。
宝云得意的笑了一下,将举在阿什礼眼前的面具放回了摊子,却是戴上另一个油彩面具,弯腰躲进了人群里。
待得阿什礼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松开手打量眼前,却哪里还有宝云的影子,顿时一脸苦恼的跺脚,将目光投向了四周围观的人群。然而那些人似乎约好了一般,不过一愣,都将注意力放回了公主出现前的事物上,全将阿什礼当作了空气。
这样的场景,阿什礼早就习以为常,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是将马儿交给随后跟来的侍卫,自己投入了人群,努力寻找宝云那绚烂的红色身影。
宝云一直弓着身子在人群中穿梭,阿什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