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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帝宫欢-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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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温泉清澈,散发着好闻的茵墀香味道,伺候奕茗褪下外面布裙,奕茗却还是摒退了她。

千湄退出殿的同时,知道,眼前的茗姑娘哪怕换了种身份,有些习惯,是不会变的。

譬如,奕茗不习惯被人瞧到裸露的身体。

当然,有一人是例外的。

这份例外,是她哪怕不习惯都必须去学着习惯。

现在,那一人,就站在了她的身后,比半个时辰提前了不少时候,到得密殿中,瞧到她在温泉池中,涤洗着莹白的身子,他却仅是默默地走到台阶下,只是这份默默,还是惊到了她,她转回脸的时候,他能瞧到,她眼底的一抹惆怅。

似乎,从昨晚,玲珑说出那半句被他阻断的话后,她就有些不对劲了。

是怕亏欠他更多,还是不敢面对什么呢?

再怎样,都是他自己愿意去做的罢了。

“皇上——”她低低唤出这两字。

这样的她,不再像个刺猬一样,会把彼此刺到疼痛无比,而这样的她,终是让他再怎样,都甘愿化做那绕指柔。

“朕也想洗一下,然后早些安置。”甫出唇,只说出这句话,这一句,明显让彼此不再尴尬的话。

她没有再说话,回身,迅速拿胰子洗完,裹上一旁宽大的绵巾,便上得台阶。

今晚,她不想再穿那些纱裙,这些绵巾反更适合现在的她。

她坐在床榻的脚凳上,没有去瞧西陵夙,带着刻意的回避。

是啊,今晚没有酒,所以,这份回避,便是如此直接。

当他沐浴完,走到她身旁,他高大的投影拂在她的身上时,她才发现,他的身上,今晚没有熏龙涎香。

以往,哪怕沐浴完,他身上的龙涎香始终是萦绕不褪的,可今晚,他竟是没有熏。

犹记得,昨晚她借着酒醉所说的话,是因为那个缘故吗?

不管是与不是,她都不能让自己起任何的欣喜。

因为,那些欣喜,只会让今后,该断的时候,断不彻底。

瞧见他上得台阶,她忙起身,才要伸手,解开自个包裹在身上的绵巾,他却是阻住了她的手:

“今晚,不用侍寝。”

今晚,不用她侍寝了?

而他该不会知道,昨晚实是她最佳的受孕期,所以,不用她侍寝的原因,只会是他很累了吧?

前朝,或许又为了银狐的事,逼他下一决断。

胥贵姬一事,定也困扰着他,哪怕,能借此转移前朝的视线,担上的,怕是和胥司空不和的危机。

思绪甫转,却还是噤声,只任由他抱着她,同睡到那方柔软的床榻上。

他喜欢从后面环住她,将她整个娇小的身子嵌入他的怀内,这样,他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也能感觉,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至少,在这一刻,属于他一个人。

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再浑身带刺。

至少,在这一刻,容他最后的恣意。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髻上,能觉到她,纵然一动不动,却显见是没有睡熟的。

“前朝的事,朕自有主张,你不用多想,朕并不是为了你,实是——”

“实是为了,让我给你孕育帝嗣,是吗?”奕茗的声音幽幽地在殿内响起,“前几日,皇上告诉我,说胥贵姬没有怀得帝嗣,也就是说,我没有欠皇上这一个帝嗣,那么,皇上为什么还执念于此呢?一如我之前所说,宫里有的是愿意给皇上孕育子嗣的娘娘,皇上何必非要我这样一个忤逆之人呢?这个答案,当时皇上,没有说,我凭空揣测,是皇上变着法子想折磨我,毕竟,一旦真的诞下子嗣,待我离宫之时,留下孩子在这宫里,于母子亲情来说,便是最难耐的,可当时我想的是,用一个孩子,能换来这自由之身,为什么不呢?所以答应了皇上,另外一个私心,也是为了师父的身体。”

缓慢地说完这一句,她不等他说话,继续道:

“而今天,千湄说的话,是真的吧?到底是皇上傻了,还是以前我的理解更傻呢?为了让我给您孕育子嗣,不惜和前朝政见不和,这样的皇上,倒真的让我瞧不透呢,不过,我又何尝瞧得透皇上……”

说完这一句,她能觉到,他环住她腰际的手,用力一收,收得是那么紧,接着,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悠悠从上面传来:

“只要为朕生下孩子,朕就会放你走,朕在你眼里,以前怎样,现在就继续怎样好了。对于朕来说,也很快会忘记你。”

这样的话,听起来,真的,很刺耳。

和前几日柔情缱绻的他,俨然是不一样的。

但,凭着直觉,她隐隐觉到今日前朝许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一念过,她只将手放到他环住她的手上,用力将他的手松开,旋即,转身,这一转身,等于熨帖在他的怀里,仰起小脸,瞧着他:

“那,我在皇上眼里,又到底是什么,是因为我的抗拒,才使得皇上先前不肯放手,执意让我的心也臣服于皇上吗?”

这句话的答案,其实不用问,她都渐渐明白,只是这一刻,却顺着他的意思,问出了口。

也是这一问,在她目光的凝注下,他做不到继续回避,声音低黯地道:

“是,普天下,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而如今,朕不想为了你,再和前朝起任何的争执,所以,为朕生下孩子,你就可以离开。你该知道,宫里能安然生下子嗣的嫔妃,至今没有一人,你既然是萧楠的弟子,若有人想伤到你,应该也是难的。等子嗣安然诞下,你对朕来说,就没有其他的意义了,至于你的心,愿意留给谁,就留给谁罢。”

罢,罢,罢!

终究是避不过的,如此,便是他的成全。

而这一语,是出乎她的意料,但隐隐,又在意料之中。

倘说方才尚不确定,那这一刻,她确定这背后,定是又起了什么的缘故,或许,这时,她该适时的收口,毕竟,这样下去,待到交易完成,两不相欠的离开,也是她要的,不是吗?

可,在这一刻,她抬起脸凝向他的这一刻,分明是瞧到,他眼底有着一抹须臾即逝的疼痛。

那样的疼痛,触动了她心底那处紧闭的地方,只让她没有办法忽视,也没有办法默然:

“我的心,早给了一个人,可,在那个人的心里,或许,从来,我都是被放在舍弃的位置。但,既然付了出去,就再收不回了,所以,从那以后,我的心就没了,也不会再给任何人……”

那一人,就是他。

只是他。

可,他不会明白,她曾经爱他爱得那么卑微,爱得那么失去警醒。

果然——

他终是钳住她的手臂,只带着愠意问出一句:

“萧楠舍弃了你?”

这份愠意和吃醋无关,仅仅是愤慨。

而他果真,还是把那一人,想成了是萧楠。

这一次,没有任何事打断,所以,这一次,她能很清晰地摇头:

“他只是我师父,不管什么时候,始终顾念着我的师父。”

这一句话,说得很是简单,却是让他的眉心蹙起:

“你的心,并没有给你师父?”

“是。师父只是师父,不会再变成其他……”

“那,为什么,你宁愿陪他诈死,都要离开朕?”他的声音,在说出这句话时,显然是做不到平静的,甚至于,连尾音都在颤抖。

也违背了,方才下定的决心。

“因为我爱不起皇上,我要的,皇上也给不了,与其让自己再心痛一次,又何必继续下去呢?”

“借口!”

“就算是借口,是自欺欺人,都比面对现实的残酷要好。”她低下眼眸不再去瞧他的目光,只低声,“银狐由得他们去说,只要不是火刑,不是凌迟,反是能给我一个更好的环境,诞下这子嗣……”

这句话里的意思,他岂能不明白?

身为萧楠的弟子,除去这些会让身体受到损伤的死法,其余的死法她都是可以伪装出来的罢,是以,曾经她随他回宫的同时,该想过用这种法子金蝉脱壳。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不会愿意,用银狐这个罪名来处置她。

那样的处置,就代表一切,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不能给她更多,能给的,唯有这条路。

他不再说话,方才那些话,已经足够了。

就容他最后恣意这几天吧——

用力地拥紧她,把她纳进怀里。

说来奇怪,早些时候,一句很轻微的话,都能让他怒极,让她针锋相对,可,今晚,他先前那些话,哪怕犹是刺耳,却没有引起更多的争执。

这,是不是一种转好的现象呢?

可,当一切好转的时候,却已再没有退路可退。

也罢,这一刻,容他什么都不去多想,只拥住她,就等于拥住这锦绣江山一般。

是的,这个女子,在他的心底的意味,无论再怎样回避,再怎样疏离,终究是不同的……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日子,是静默如水中度过。

而这份静默如水,当然仅是相对冷宫来说的静默如水。

前朝乃至后宫,都起了不小的变化。

先是德妃的兰陵宫内,忽发生疫病,被尚宫局下令封宫,一应宫中人等都不得擅自外出。

接着,是太后的轰然倒台——缘由,竟是讹称胥贵姬假怀帝嗣,意欲陷害忠良。

西陵夙下令由审讯司查证,只一天,胥贵姬的近身宫女怜香受不住刑罚,便招认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喜碧让她将在娘娘倒掉的药渣内掺上些许其他的东西,而她自霞儿被调来伺候娘娘后,越发不得娘娘的赏识,于是对喜碧口中称的,太后会恩准她提前出宫,并赏下一笔银子,动了心。但,她事先并不知道这药粉是什么,以为不会对娘娘有多大的影响,所以才做出这样大逆的事。

紧跟着,喜碧眼见事情败露,涉嫌将胥贵姬身边近身宫女霞儿灭口一事也被提上了审讯司。

由此,前朝有大臣谏言,胥贵姬无端失去子嗣以及银狐之事,该重新彻查。

纵然,太后因着尊位的关系,并不会被押至审讯司审问,可,还是被关押在了关雎宫。

这样的巨变,昭示着坤国帝宫,又一次磅礴的暗潮即将爆发。

而,也在胥贵姬‘沉冤得雪’后,西陵夙不再翻范挽的牌子,反是一连数日,御驾亲临仪瀛宫。

如是,冷宫那处最偏僻的殿宇内,刹那,又复变得清冷起来。

其实,清冷与否,仅是心境不同罢了,之于环境,却是一直都是这般冷清的。

奕茗坐在有阳光拂入的位置,那些暖阳在这初春的天气里,是让人觉得惬意的。再加上旁边拢了一小盆的炭火,在冷宫这样的地方,也可谓是稀罕的东西。

这些稀罕,以往的她会推拒,现在,却是不会的,毕竟,不止为了她自个,也为了腹中,可能会孕育的子嗣。

而对于宫内、前朝此时发生的事,她是知晓的,原本,她不会去关心,可,自银狐那件事后,却是由不得她不去关心。

对于太后的陡然失势,即便,她心底仍是牵挂着,但,现在的她,却是不会再去向西陵夙求任何事了。

不是她的心变冷,仅是这些宫闱倾轧的本质,并不会因为她的相求有所转圜,反是会愈演愈烈。

如今的她,只想置身事外。

她的跟前,摆着七条璎珞,这些璎珞不过是最简单的绶带编织,却是每晚他来冷宫,她便从布裙的绶带处,拆下一根璎珞,直到第七根拆下,应该再不会有第八根出现了罢。

她的指尖下意识,将那些璎珞缠绕起,却一时间不知道编什么样的款式,只绕了几绕,待到回神时,竟是发现,绕出来的款式竟是一枚同心结,当那雏形出来的时候,她的指尖是滞了一滞的,随后,才仓促地想要解开,可,那璎珞却似缠绕在她的手指一般,丝毫不容她去解开,反是复绕了几绕,竟是把那同心结绕了完整。

这个结呈现在她眼前时,她不禁反咬了一下唇,原来有些事,并不会因为自个的刻意回避能够淡忘——同心,可惜,彼时有的,只是失心罢了。

“姑娘,该用晚膳了。”千湄把晚膳端了上来,这几日的晚膳都是乾曌宫的小膳房特意调配的药膳,只用大盖子盖着送来,旁人,也不知道里面的乾坤。

奕茗纵然一入冬,胃口就清减,可现在,不管怎样,这些药膳都是她必须要用完的。

执起筷子,将那些药膳慢慢用完,然,只用到一半,却听得回廊有脚步声响起,接着,是一名宫女的声音在外响起:

“奴婢是伺候范容华的,奉我家娘娘的吩咐,给这位姑娘送些初春的布料。”

但凡宫里有博贤名的娘娘都会不时赏赐下些许衣物至冷宫,所以,这些都是看上去稀松平常的事。

只是今日的布料,对奕茗而言,又绝非是稀松平常的。

千湄甫接过,奕茗将那布料执起,手捧到那布料的边角,已然察觉有异,待千湄送那宫女出去,她拿了剪子剪开布料的边角,里面封着一条同色的帛布,上面只写了简单的几字,可,就是这简单的几字,让奕茗如遭雷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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