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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未待作年芳-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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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心已将开水递了过来,苏葵将茶拓上的茶具摆放整齐之后,先是将砂壶烫了一遍。

烫壶。一来是清洁的作用,而来热壶有利于茶香的挥发。

烫壶之热水倒入茶盅内,再行温杯。

后面便是置茶叶,高冲和低泡。

高冲是指水壶自高点而注入开水,使茶叶在壶内翻滚、散开,俗称‘高冲’,而低泡则是将泡好之茶汤倒入茶盅,此时茶壶壶嘴与茶盅之距离,以低为佳,以免茶汤内之香气无效散发。俗称‘低泡’,而—般第—泡茶汤与第二泡茶汤在茶盅内混合。效果更佳。

明景山观赏着她流水般熟稔的动作,眼里含着笑意。

苏葵将茶托推至中央,抬手示意。

明景山托起一盏,近鼻尖嗅了一嗅,细细呷了一口。

“今日过来,应不单单只是为了喝一杯茶吧。”苏葵抬头问他。

那日在玉器店中。明景山开口说要让她请茶,她便断定他应是有话要跟她说,这才应承了下来。

而这件事,她也猜到了七八分,时处当下,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它。

明景山笑意微凝,反问道:“本就是想找你喝杯茶罢了,你当是有什么事情?”

苏葵但笑不语。

“再过三日,水浣便要嫁去凉州——”喝完一盏茶的功夫,明景山终于切入了正题,他似笑非笑地叹道:“唉,只怕也没几日安宁的日子好过了。”

“这种事情,总是免不了的,树欲静而风不止。”苏葵晃着杯中已经没了热意的茶水,眼波静如秋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明景山眯着眼睛看向她,问道:“不知在你眼里,哪个是风,哪个是树?”

苏葵摇头苦笑,“大约都是风罢——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才是只能跟着风的树。”

“说的没错。”明景山似乎今日很有兴趣谈这些以往他从不关心的国事,他忽然问道:“就是不知你们是打算跟着哪儿阵风走?”

“这种大事又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够得知的,家父从不让我过问这些事情。”

并非她信不过明景山,而是情势所迫,毕竟现下,明家再不是以前忠于朝廷的明家。

明景山明知她是在敷衍与他,换做别人他兴许还会相信,但苏葵说不知情,他便是无论如何也是信不了的。

“那若是让你选呢,你又会选谁?”

苏葵沉吟了片刻,不答反问,“换做你又该如何?”

明景山一怔之后,便笑出声来,笑声里似有些自嘲。

苏葵知道他的想法。

并非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是为了劝她。

可既然已经认定了。。。

“你有你的决定,我们既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管这个决定是什么,日后将是如何,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明景山闻言在心底叹了口气。

其实这种情形他早就料到,只是没有想到苏葵会以这么滴水不漏的形式来应对他。

他以前只看到她胆大新奇的一面,却没想到她也是如此的心细如尘,在这些局势的认知上,比他不遑多让,甚至比他,更加清晰从容。

果然正如她当初所说的那样,他根本不了解她什么,若说喜欢实在太过沉重。

明景山忽然释怀了太多。

或许原因并不是出在他的方式上头,而是,他根本不曾懂她。

想她之所以跟在大婚当日如此决绝,大致也是因为这些因素。。。。。。

明景山想的有些出神。

直到几人出了茶楼,湿凉的空气钻进了四肢百骸,他才猛然回神。

堆心转身替苏葵撑开了一把蓝色的油纸伞,上头印有四朵洁白的兰花,不染纤尘。

苏葵笑着同他道别。

明景山点了头示意,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开口道:“希望来日,还有机会再喝到你亲手沏的茶。”

雨势有增大的趋势,他的声音没在雨里,并不是太清晰。

苏葵却是听得很清楚。

她点了头,刚准备转身,却似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又转回了头来。

“我对午爰姑娘有些了解,其它的暂且不说,但我可以肯定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有些话或许轮不到我来说,可你既是娶了,就该好好待她——珍惜眼前人吧。”

苏葵是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一些不好的传言。

明景山不免怔住。

眼见着苏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他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那句话。

珍惜眼前人吗?

明景山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了一圈去了东街一间首饰铺里。

因着今日天气不好,故出门的人也没几个,掌柜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生的比较有福气,圆脸阔嘴大肚皮,眼下正斜倚在宽大的椅背上眯着眼睛。

明景山走了进来,抬手在他跟前的柜橱旁敲了敲。

他便猛然睁开了眼睛来,看清了是谁,忙地赔上一副笑脸,弹簧一般地弹坐了起来,倒是十分灵活。

“哟,明公子今个儿怎得空大驾光临了?”

“找个东西。”明景山自怀中掏出一截碎掉的翡翠玉镯,搁在柜台之上,道:“这个镯子,你看一看店里有没有一样的。”

那掌柜小心地拿近了瞧,只看了一眼便断言道:“照着成色看,这应是极其普通的翡翠玉镯,随便哪个店里都找得到——”

明景山闻言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稀少的东西。

“那给我找一只包上。”

掌柜点头应下,“好嘞,明公子您稍等片刻。”

见掌柜去取了东西,明景山倚在柜台旁,闲闲地打量着四周。

忽然看到了一套蓝色的蝴蝶发簪,精致惹眼。

“把这个也给我包起来。”



明景山回到府里的时候,脸上似乎写着一句话:我心情很好。

他想过了,苏葵说的没错,若是撇去那副硬性子,午爰的确还是挺得他欢心的,至于她接近他的目的,总之也没给他造成什么大损失,他作为一个男人,不去计较这些便是,只要她日后肯乖乖的呆在他的身边。

是时候,跟她好好地谈一谈了。

这种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他走进隽雅苑。

因着午爰‘不受宠’,再加上她又不喜让别人伺候的缘故,整个隽雅苑里除了她和合浔以外就再没第三个人,先前还是有个小丫鬟来做做样子的,可后来也被午爰寻了借口打发了。

明景山也不常来,偶尔来一次也是黑着脸被气得半死不活的出去。

明景山刚走进院中,就听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下意识地顿足,回头看去却是合浔。

合浔手中还且端着一碗药汁,见是明景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忙地躬身道:“奴婢见过少爷——”

“免礼。”明景山往她手中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什么药?”

正文 292:远嫁

合浔眼神微动,垂首道:“这是用来安神的药。”

“安神?”明景山的眉头愈皱愈深,“她休息的不好么?”

合浔就点头。

“那就赶紧端进去吧。”

“是。”合浔望了一眼已转了身的明景山,似松了口气,提步跟了上去。

午爰此际正伏在榻上小憩。

近来,她总是很易乏。

明景山先了几步走了进来,见她躺在榻上,毯子滑落在地,人都蜷缩在了一团,门也大开着外头还在下雨,不免又皱起了眉。

他将手中的东西搁了下来,弯腰将毯子捡了起来,覆在了她的身上。

动作虽轻,但还是惊醒了午爰。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见是明景山,眼中的诧异更甚,大致是因还未醒的彻底的缘故,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茫,眼里还蓄着雾蒙蒙的水雾,十分惹人怜爱。

明景山徒感心头一软,他笑笑道:“怎么,你这样看着为夫,可是在怨我这么久没来看你?”

可惜午爰也就迷糊了那么一会儿,此际已经反应了过来,她坐直了身子,对明景山不咸不淡地道:“我这里不比其他的姐妹那里,经不起你回回这么砸——”

明景山见她张口便是硬刺刺的话语,却也不生气。

毕竟那次也的确是他不对,动手砸了她的东西。

“我可否理解成你在吃那些女人的醋?”明景山轻佻地笑着,伸手将拿进来的盒子提了过来。

“不就是一个镯子,犯得着如此跟为夫置气吗?”他将盒子在午爰眼前拆开,道:“镯子还你,这蝴蝶发笄凑巧看到。觉得很适合你——”

午爰扫了一眼,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我用不着。你还是拿去送给她们使吧——”

虽然她不知道明景山突然的示好是有什么居心,但她都不想应承。

那个镯子,又岂是他随随便便找一个类似的,就能换的回来的,那是她娘亲临走前,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你什么意思?”明景山瞳色渐沉。

他几时在一个女人面前这么好声好气的主动示好过。

“我的意思很清楚——”午爰看也不看他,眼里似乎没任何情感。“你的东西,我不想要。”

“你!”明景山蓦然起身,“夏暖暖,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午爰轻哼了一声,丝毫不惧:“我怎样做,同你有何关系?”

从一开始便就说好。各取所需罢了。

他不是一直都将她视作一个用来解闷的玩偶而已吗?

她这副表情明景山看在眼里愈加来气。

他真是疯了才会冒雨大老远地去为她找什么狗屁镯子!

她竟还说她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明景山险些将手中的玉镯握碎了过去,强压下心口传来的滔天怒意,低吼道:“好!这话是你说的。你最好不要后悔!”

话落,他已将手中的锦盒腾空摔下,发簪长钗砸落了一地。

合浔被吓了一跳,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三言两语之间就又砸起东西来了!

待明景山气冲冲地出了房间,合浔才朝着午爰走了过去。

她将手中的药丸搁到午爰手边的矮桌上,皱眉问道:“真的要喝?”

“为什么不喝。”午爰抬手端起,盯着暗红色浓稠的药汁,眼神却不住的起伏。

“你可要考虑清楚才可以——”合浔的声音有些焦急,抓着午爰的胳膊说道:“其实有句话我很久前便想说了。明公子实则对你应是有情意在的,否则也不会任我们留在明府这么久。这些年你能做的也已经都做了,要还的也已经都还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

“他怎会对我有什么情意?”午爰嘴角轻扬,带着一丝嘲弄。

像他这种人,只会将她当做一个玩物罢了。

而她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想要的消息。

这样的两个人,怎会有什么情意在。

“明明就有!”合浔斩钉截铁地道。“不然你又怎会怀上这个孩子!我听其它姨娘房里的丫鬟都在暗地里说,每次明少爷都会亲眼见着她们的主子喝下避子汤!还有,他今日既然肯亲自过来给你送镯子赔罪——”

“够了!”午爰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再多说了。。。 。。。”



三日之后。

子时过罢,明夫人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来了水町院。

正忙碌着的下人们忙地过来行礼。

明夫人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径直进了房去。

刚梳洗罢的明水浣坐在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前,一动也不动,一头青丝全然披散在背后,像是一尊绝伦的雕塑,美的没有任何瑕疵。

明夫人遣退了房里的六位丫鬟。

明水浣从镜中看到了她,轻轻地唤了声:“娘。”

“嗯。”明夫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和蔼之色,走到她的身后,道:“娘来给你梳头。”

“谢谢娘。”明水浣轻声地道,声音听不出亲近。

“娘知道这些年来对你太严厉,也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所以你自幼便跟娘不亲。”明夫人将手搭在明水浣的双肩上,神色不乏愧疚,“娘也不想这样,可娘自小在你外公家便不得宠,养成了这么一副坏脾性,脾气一上来就觉得控制不住——娘对不起你和景山。”

明水浣怔怔地抬头,从镜中看到明夫人的脸,这才发现她老了很多很多。

眼角也不知从何时起,也爬满了岁月的纹路。

她从不知道,她一直在心里埋怨着的娘亲,竟然也有说出这些话来。

“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我的女儿也要嫁人了。”明夫人拿起坠着同心结的梳子,小心翼翼地替明水浣梳理着青丝。

明水浣垂下了眼睛,不知情绪如何。

“娘知道你心里定是不愿意这门亲事的,娘也跟你爹提过,可是他——”明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似有些哽咽,“我这个娘真是不称职,直到现在也没能为你做过什么事情。”

明水浣听到这里越发的诧异。

她竟然去跟明尧之提过意见?

显然,依照明夫人的脾气,不可能只是心平气和的‘提了一提’。。。

“娘,这件事情是我自愿的,您不必因此跟爹置气。”

明夫人顿了顿,摇头道:“你心里的人真正是谁,娘哪里会不知道。”

“娘。。。 。。。”

明夫人看了镜中明水浣的神色,口气有些复杂地问道:“可你知道娘为什么当初坚决反对,不想让你进宫吗?”

明水浣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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