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作年芳-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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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着问过攸允几次皆被他厉色打断,再然后,便对她避而不见。
这叫她如何能不多想,如何能安心!
现在的生活与她当初所料想的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她开始怀疑,她当初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正文 337:锥心之痛
雪还在下,随着夜色的加重,空气中的冷意更甚。
明水浣的身影被琉璃方灯的灯光映的很长,却越发显得单薄了起来。
正对着攸允寝殿的重楼之上,仍有一位女子静立,凭栏而望。
王府里的下人丫鬟们也都已习惯了她每夜如此,也都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再不似往日的冷然无波。
这个细微的变化,要从十日前说起。
那一日两军交战,血光飞溅百里。。。 。。。
“明日,出去走一走吧小姐。”
良久,有丫鬟从楼中行了出来,望着漫天飞扬无声的落雪,站在她身后轻声地说道。
女子没有做声,也不知是有没有听到。
又听那丫鬟说道:“小姐是不是极爱茶花?”
近身伺候的她自然清楚,瓷瓶上描绘的水墨图,锦被和床帐上头绣着的花样——无一不是它。
若非极爱茶花,当不会如此。
女子眼神微闪,片刻之后终也点了头。
脑海中凭空就闪过一个清朗的声音:“半年之后我再带你来看便是——若是十二月份过来,会落雪,景色更好。”
可,却终究也没机会去看上一眼。
“那便是了。”丫鬟见她点头,展开一个清浅的笑,道:“小姐兴许还不知,今年的茶花已早早开了,城外的百岁山上当是开的最好的。”
女子眼眸微动。
眼前忽然掠过一道黑影。
那丫鬟未觉察到异样,见女子没有作答,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嘴,就道:“夜太深了,小姐该回房歇息了。。。”
女子若有所思又伫立了片刻,便转身去了楼中。
楼中统共也只有三个丫鬟。只因她们的主子不喜人多。
侍候着女子更了衣之后,近身的那位丫鬟也退出了内室,下了楼去。
一时间,偌大的重楼之中,寂静无比。只她一人。
自从来到凉州之后,她日渐孤僻,就寝之时只要听得半点动静便会被惊醒。故攸允下了令,入夜之后便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钥雪楼。
辗转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合衣坐起。
总觉得心绪无法安宁下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须臾,只听楼外隐约传来了噪杂的声音。
听急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在靠近着钥雪楼。
“。。。 。。。”
“快,分头去追!”
“去那边看看!”
“快!”
她闻声迅速地起了身。拿起披身的裘衣穿好便往外间走去。
可还没来得及踏出内间。只觉面前闪过一阵冷风。霎时间面前就多出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来。
她身形一震,惶然地后退了几步,“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潜入王府!”
黑衣人却似比她更加震惊,直直地看着她。
“。。。是我。”
女子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神色错综难辨。
略一回神之后,她眼中即刻染上了一层恨色,冷声道:“你竟还敢过来!”
“你听我解释——”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有人登楼而上的脚步音。
声音停在门外。
十来个身上带着寒气的王府侍卫立在门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敢伸手敲门。
这楼中住着的小姐,可是被王爷捧在手心里的人,甚少出来,故他们也没有见过是何模样,可据说性子古怪的紧,喜怒无常的。
府里的人都是对这钥雪楼敬而远之。
若非今日追踪可疑的黑衣人至此,王爷又下了严令必须将人活捉,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上来。
领头的终究还是领头的,见无人敢上前,暗自壮了壮胆,伸手叩响了房门。
“林小姐可已歇下?”
众人等了好大会儿,也不见有人作答。
那侍卫头领复又叩了几下,再次开口问道:“林小姐可在房中?”
房内总算是有了动静。
却只冷冷清清的两个字:“何事。”
端听这声音,就不是位好商量的主儿。
“回小姐,方才见有刺客朝着钥雪楼过来,卑职忧心小姐的安危,故带人前来查看。”
他这话说的倒也好听。
却听房内传来一声冷笑,道:“那可真是有劳各位深夜跑这一趟了,我一直在房中并未见有什么刺客,还请到别处搜寻。”
“。。。可确实有人亲眼看到那刺客是朝着此处过来了。”那头领硬着头皮道:“小姐可方便开门让属下进去查看一番,这刺客轻功极好,说不准趁小姐不备已潜入了房中,届时伤到了小姐就大事不妙了。”
“刺客我是没瞧见,倒是见着了一群不知规矩的奴才。”
女子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却自带着一股讽意。
“属下不敢。。。 。。。属下也只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着想——”
“我房里有没有刺客我自己不清楚吗!”见他执意坚持,那声音终也带了怒气,“都给我下去!”
一干侍卫闻言不由面色为难。
犹豫之下,那侍卫头领才面色僵硬的道了句:“是,属下告退。”
转头对一侧的侍卫低声吩咐道:“将此事禀告王爷。”
一行人这才齐齐地下了楼去。
“别以为我是在帮你,我只是想亲手为我爹爹报仇!”待那些人一退下,璐璐便抓起了梳妆台上的一支金钗,朝着他刺去。
蒙面人只得躲开,皱眉道:“林叔的死与我无干,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信!”
正是苏烨的声音。
他今日潜入允亲王府,本是为了打探囚禁苏天漠之处,不料被人发现,见这楼中无人本欲由此离开。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许久未见,他本是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可她张口就是报仇!
“我亲眼所见,你要我怎么信你!”璐璐红了眼睛,纵然这么久以来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可一见到他总也无法再冷静的伪装。“我那次便对你说过,若再相见定要亲手为我爹爹报仇!”
“林叔的死我已调查清楚,种种证据都证明攸允才是凶手!”
“你胡说八道!”她怎能相信。这全天下仅剩的一个对她好的人,会是杀害她爹爹的真凶!
“事到如今我又为何骗你!”苏烨见她如此信任维护攸允,口气也不禁变得冷硬,见她又挥着钗刺来,眼中是浓厚的失望。
“信不信由你!”苏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虽然我不知道攸允到底为何杀害林叔,但把你继续留在他身边我绝不放心。跟我走!”
璐璐闻言冷笑了声。边挣开他的手边道:“荒谬。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今晚我就要杀了你为爹爹报仇雪恨!”
“你就这么恨我?”苏烨见她百般听不进他的话,满心满口都是要杀了他,一时间觉得抽心的痛。
“没错!”璐璐咬着牙答道,趁他失神之际将手抽了出来。
举起手中的金钗就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尖锐的钗头穿过衣料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苏烨身子一颤。
璐璐表情随之僵住,颤颤地将钗抽离。
殷红的血聚成一颗颗的血珠,从钗尖滴落在她脚下。
依照他的身手,明明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躲开。。。 。。。
她怔怔的抬起头。却见他满眼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苏烨定定的看着她,心口一阵阵滔天的寒意蔓延。
她竟真的对他下得了手——
“砰砰砰!”
就在此时,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璐璐心头一跳,手中的钗也惊的掉落在地。
“璐璐——”自房外传来的是攸允的声音,“可歇下了?”
“没,还没。。。”璐璐惊慌失措的答着,余光撇开半开的窗子,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听说有刺客靠近了钥雪楼,你没事吧?”
“我没事——”璐璐平复着声音,“允哥哥回去歇着吧。”
她话音刚落,却听推门的声音响起。
璐璐瞳孔一紧。
须臾,攸允已大步行了进来,见璐璐立在帘边,脸色有些发白,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见到那刺客了?”
璐璐刚想摇头,却见攸允已欠身捡起了那只掉落的金钗。
她顿时一慌——怎忘了这个东西还在!
“哪里来的血?”攸允眯眼看着钗上的血迹,即刻变了脸色,皱眉道:“那刺客果真来过?”
璐璐强定了心神,点点头道:“方才侍卫一下楼,就有一个黑衣男子闯了进来。。。本想要挟持我,我情急之下用钗伤了他。。。他受了伤就仓皇的逃走了——”
攸允将她略显慌乱的脸色看在眼中,问道:“可曾看清他的样貌?”
璐璐闻言忙摇头:“不曾,用面巾遮着脸,根本看不清长相。。。”
“那你如何得知他一定就是位男子?”
“。。。我是见他身形魁梧猜想应不是女子。”璐璐还算冷静的应答,手心却已冒起了汗来,她本就不怎么擅长撒谎,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攸允。
见攸允盯着自己看,她不由心下生虚,为掩饰慌乱,就伸手指向外室朝南的一扇窗,道:“就是从那里逃走的,现在应还没逃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攸允闻言稍顿,后就点了点头。
朝着外面吩咐道:“印轩,沿着南苑继续派人去追!”
外头即刻就传来男子浑厚的声音应答道:“属下领命!”
正文 338:出了人命
攸允安抚了璐璐几句交待她安心歇息,又留了十多个武功精湛的贴身侍卫留下保护她,才离了钥雪楼去。
璐璐几步奔到东窗旁,伸手推开了一扇雕木窗。
窗外是一片梅林,在隆冬之日显得格外萧条,大雪压盖之下更显苍凉。
出了这片梅林,就安全了。
可他的伤。。。。。。
她暗自咬唇,却没能遏制的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和心软,更痛恨自己这颗不听使唤的心。
在这些日日夜夜里,她曾问过自己无数次,如果再见面是不是真的能对他毫不留情,每次她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为什么 。。。”
望着窗下苍苍白雪,她喃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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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凉州西城门前立着的两个守卫神色疲懒。
近日来凉州警戒有加,但凡出入都须得严查更得逐一登记姓名,可是将这些守卫们给折腾坏了,虽是麻烦但也不得不照办,若是除了纰漏后果还得他们来担。
好在这西城门比不得东城门的稽查严密,由此出入的百姓也甚少。
“你说这鬼天气,前几年旱的要死一滴雨雪也没瞧着,今年旱灾解了,它倒下个没完没了了——”其中一名守卫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见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喃喃地埋怨道。
自打入冬之后凉州便没见过太阳,雨刚停就开始下起大雪,至今已是第四天了。
二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不多时便见有一辆马车自城内缓缓地驶了过来。
马车碾过轮下的积雪,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印。
赶车的马夫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浓眉大眼长须看着有几分凶悍,衣着也不寒酸。看着应是大户人家的车夫。
近了城门,车夫在那守卫的示意下勒住了马。
“哪个府里的?车里头坐的什么人,要去哪儿啊?”守卫依照惯例地开口发问。
那马夫却答也不答。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映着寒光的手牌来。
是王府的令牌。
守卫一愣之后便忙地躬身,换就了一副惶恐的神色。道:“这位爷好走。”
待那马车行的远了些,那守卫才一脸好奇的说道,“你说这车里坐的是王府里的哪一位主子?”
“那谁知道——这么一大早的,也不知去城西做什么。”
正如那丫鬟所言,百岁山上的茶花开的最好。
大雪也丝毫不掩它的芬芳馥郁。
“小姐您看,那是白茶花——”
丫鬟行在身披暖裘的女子身侧替她撑着伞,伸手朝着西南角的方向指去。
是一片同雪融为了一体的白山茶花。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女子举目望去,低喃道。
有些东西,随着时间变得淡了。
有些东西,随着时间却变得更为深刻。
稍一碰触。便会占据心海,让人防不胜防。
“别跟来。”
女子轻声吩咐,朝着那片白茶花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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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百里之外,有人望雪而立。
营帐内几名副将武侯和军师围炉而坐,商讨着作战方案。
这必是一场持久性的苦战。众人来时便已做好了准备。
正事谈罢,一名武侯伸手指了指帐外,道:“将军的伤还未好,就这样淋雪恐怕对伤势恢复不利啊。”
“想必还是在忧心丞相的安危。”年长些的一位副将沉沉地说道,“自古以来。忠孝难两全啊!”
那一日谈判,在场的几人都知道,攸允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可以放了苏天漠,但苏烨必须交出兵符并立誓将苏家军归入他的麾下——
苏烨自是不会同意。
“纵然让丞相抉择,定然也是不愿见苏家军落入攸允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