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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星宁月寒-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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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风江一直站在宁未央身后,深深看她,忽然道:“宁儿,你退下。”
宁未央霍然回头,紧紧盯着他,月风江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退下。”见她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不会有事,你对我就这般没有信心?”
宁未央垂下头去,良久,才终于迈出脚步,向后走去,走出好远,终于站住,却始终不肯回过头来。
月风江并未回头,缓缓走到那冰壁之前,看了那冰中少女几眼,忽然抬起右手,贴在那面冰壁之上。明华神情似乎极是紧张,紧紧的盯着月风江。月风江左手慢慢抬起负于背后,长出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只见在他手掌与那冰壁相贴之处,有一丝青白的雾气萦绕而上,时间越久,雾气越浓,一滴水滴自月风江手掌与那冰壁之间坠落地上,过了好久,又是一滴。
时间随着那不断坠落的水滴,不断流逝,月风江额头之上已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一滴滴的凝结在眉毛上,又一股股的流进眼睛里。他的左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手背上的每一条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宁未央猛然回过头来,看着月风江的背影,看到他颈上干不了的汗水,看到他已经微微颤抖的身躯……他在抖,她也在抖,他流汗,她流眼泪。
那玄冰之中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在那少女的身周,那冰的颜色渐渐变浅,更加晶莹剔透,而那少女本来青白的脸色,竟也缓缓变的白皙柔和。
月风江身子突然一震,手掌离开冰壁,身子却缓缓跪了下来,以手撑地,肩头不住起伏。宁未央发足狂奔过去,从背后将月风江一把抱住,将脸贴在他后背之上,鼻涕眼泪蹭了月风江一身。
明华看着那冰中的变化,似是松了一口气,提步来到月风江面前,蹲下身子,右手两指搭在他手腕之上。宁未央泣不成声,却仍是恨声说道:“……鬼医老头子,今天……我大师哥要是……有甚么三长两短,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明华也不理她,神色间却是微微一变,将手收了回来,道:“并无……大碍。”
宁未央松了一口气,一下半跪在月风江面前,抬眼看他,含泪微笑,他也在看她,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般苍白过,但他居然还在对着她笑,说:“你哭的时候要是没有鼻涕的话,还是挺好看的。”

第廿七章 只愿红颜白首度【一】

雪峰之边,月风江负手而立,明华站在他身侧,两人看着脚下云雾,万里玄冰,久久不语。
不知站了多久,明华突然道:“月风江,虽然我并不喜欢魔教之人,但,你确实令我刮目相看。”月风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明华道:“其实,你们遇到的那场冰崩,并不是意外。”月风江淡淡的道:“我知道。”明华有些吃惊,旋即神色如常,道:“我相信,你必定知道。”
月风江扭头看着他道:“先生可以去为她瞧病了。”
明华道:“我刚才已替她瞧过。”
“……怎样?”
“有两枚针在她的头脑之中。”
“……能不能取出来?”
明华笑了一下,道:“若是明华连区区两根针都取不出的话,又怎配叫这‘鬼医’二字?”
月风江笑了一笑,忽道:“因为这两枚金针,她忘记了一些事情,如果将针取出来,这些事情,她……会不会想起来?”
明华皱眉道:“这个我并不能向你保证,因为这三根针其实已经损伤了她的头脑,即便将针取出,也未必能恢复记忆,但也未必一定不能。”
月风江沉默半晌,忽道:“可不可以让她永远都想不起来?”
明华抬眼看他,眼中有一瞬的诧异之色,但随即化为了然,微微笑道:“看来,她的这段记忆是你的心病。不过,很可惜,只要取针,就没有办法能保证她不会想起过去。所有一切,都看天意。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取出金针,我可以替她再补一枚,这样,她就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了。”
“再补一枚?她能活多久?”
“十年。”
“……十年……”月风江抬眼看着远处淡蓝色的层层冰川,口中似是自言自语道:“……十年,太短了。……替她取针。”
明华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好”,回身而去。
明华在那间冰屋之中,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月风江在雪峰边缘,站了整整一个下午。明华出来,月风江却仍然站在那里不动。明华走上前来,对他说:“好了。”月风江没有说话,明华只得又道:“我对她用了药,所以她现在还没有醒。”月风江如同石塑木雕一般,不说一个字,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明华心中异常奇怪,他似乎越来越摸不透这个魔教的右护法,他可以带她来莫忘川,可以为她心甘情愿散去四分之一的功力,只是为了让自己给她治病,但现在自己治完了,他却连问都不问一句,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真的是一对情侣么?想了半天,他突然觉得这两人的关系甚至比情侣更为紧密,自散功力,要忍受的绝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为了别人舍弃自己历尽辛苦练就的功力,如果有人肯,那他为之舍弃的这个人,必定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人。
明华等了一会,见他仍是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不去看看她么?”
等了半晌,月风江才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道:“她醒的时候,你再来告诉我。”明华点头,转身走了。
夜很深了,月风江终于缓缓转头看着那间小小的冰屋,冰屋之内有烛光燃起,这白日看起来泛着一股冷意的冰屋,此刻竟是一种朦胧的橘红颜色,让人心头一暖。他明明不想去,但脚却自己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直到他已经站在了冰屋边上,他从那扇小小的冰窗内看着她,她还在睡,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弯起,好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月风江转过脸去,仰头看天,这里看不到月亮,却有很多星星,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得到。他忽然笑了一下,“莫忘川,是忘,还是莫忘……”
明华夜里睡的很香,所以他早上起来的时候,以为月风江在悬崖之边站了整整一夜。他走上前去,神色有些古怪,说:“月风江,她醒了。”
月风江霍然回身,向着那冰屋快步走去,到了冰屋的门槛之前,却忽然停住,心中突然好像有些害怕,他怕她的第一句话会是“你是谁?”更怕她的眼中会出现冷漠戒备的眼神,他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为了一个姑娘,连门都不敢进。
平复了一下情绪,月风江抬腿迈进了冰屋,然后转过身来。他的眼睛对上了一双明澈的眸子,那眸子深深的盯着他,眼中神色似乎变幻莫测,说不清是开心还是伤心,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他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幽怨。月风江的手背在身后,紧紧交握,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那双清澈的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就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时间就是这冰川之上的金色晨光,从这小冰屋的冰壁上慢慢溜走,阳光越明亮,月风江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他看着她,终于低低唤道:“宁儿……”
宁未央的眼睛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那原本变幻不定的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依恋之色,越来越浓。她忽然伸出双手,向着他甜甜一笑,轻声唤道:“大师哥……”
月风江的双手在背后瞬间松开,浑身都突然感到轻松无比,本来略显疲惫的眼睛霎时迸发出比冰屋外的阳光还要明亮的光芒,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宁未央的手握住,将她拉入怀中。宁未央紧紧的贴在他怀里,道:“大师哥,你怎么不在屋里陪着我?你说过永远都会在我身边守着我的。”月风江笑道:“我不敢。”
“最最嚣张跋扈的右护法也有不敢的事么?为什么不敢?”
“因为……我怕我忍不住又和你睡一张床。”
宁未央脸上霎时一片飞红,她用力踩了月风江一脚,却被他抱的更紧,在他怀中抬起眼睛,看着那璀璨如同水晶的小屋,轻轻的道:“大师哥,我们到过莫忘川了。”月风江微笑,“嗯”了一声,“那我们永生永世都不会相忘了……对不对?”月风江左手轻轻抚摸她背后柔软如云的秀发,眼中笑意更深,道:“是。”宁未央笑起来,她的手紧紧的搂住他,眼中的光芒比这阳光下的冰晶还要璀璨,却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她的眼眶,他的肩头,坠落下来,碎落尘埃……
他们离开莫忘川的时候,明华也在。虽然他们是恶贯满盈的魔教护法,但明华却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他们。宁未央对他笑道:“鬼医,你一生一世都要待在这里么?”明华道:“是的,永远待在这里,直到……小落醒过来……”宁未央道:“若是有朝一日,小落真的复生,你一定要告诉我。”“为甚么?”“那样的话,我就拜你为师,做你徒弟。”蓝色的莫忘川,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
明华看了月风江一眼,道:“月风江,你所练的内功,是要逆行经脉?”月风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明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的内功是邪非正,全靠深厚的内力才压得住,……现下,你的内力已大大损耗,切不可再强运此功,否则……”宁未央脸色微微一变,截口道:“否则怎样?”明华刚要说话,已被月风江打断,“多谢先生提点,我自当明白。”说罢携了宁未央的手,头也不回的下山而去。
冰焰教中,似乎从未如此灯火通明过。所有甬道中的铜灯,都被燃起,铜灯之外,都罩上了鲜红的丝网,映照的整个地宫之中,一片火红。
数月之前,寒沉雪和宁未央两位护法自大辽皇宫之中,取回了风雷八阵图,由星无邪与寒沉雪呈于教主赤冰,赤冰大悦,问及月风江和宁未央去向,寒星两人回说右护法只道要带左护法去游玩,再没说别的,赤冰深知月风江的性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忤。
一月之前,右护法同左护法一同归来,面见教主赤冰,赤冰当着全教之面,将左护法宁未央许配给右护法月风江,婚期定在下月初二,冰焰教中从来没有办过喜事,这是头一次,众人都极是兴奋,众人眼中,右护法这样风流潇洒的人品,也只有左护法这样娇美聪明的姑娘才能相配,虽然教中对月风江芳心暗许的女教徒不在少数,此番听得他要成亲,不少人都暗自神伤,但都甚有自知之明,独自伤心一阵子也就罢了。
地宫边缘的石屋之中,宁未央一身大红的喜服,金丝绣线,边锁流苏,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更衬的她娇躯窈窕,身姿动人。面前摆着一面铜镜,镜中人眉如远黛,眼若清波,纤纤玉指捏起一方红纸,含入口中,轻点绛唇。身后一个红衣的妇人正在为她梳头,瞧见她镜中的容颜,笑道:“左护法大人真是漂亮,我是女人,看一看都会心动,就别说是男人了。哎——,难怪右护法大人那么狂傲不羁的一个人,也变得情种似的。”宁未央听她说起月风江,脸上一红,微微一笑道:“你敢在背后议论右护法,当心他找你麻烦。”那妇人忙笑道:“左护法莫怪,下妇再不说了。”言罢真的不敢再说,只是专心梳头。
这妇人原想给未央梳一个新月髻,梳来梳去,却总是有些不满意,口中道:“大人的头发太滑了,下妇手粗,总是握不住,唉,这新月髻昔日的青蛾姑娘最是会梳,若是她在……”说到此处好似突然一惊,立刻截口不说。
宁未央的手正自妆匣里拿出一只碧月明珠的耳坠,听那妇人说出这句话,手指一颤,那耳坠子便掉在妆台之上。那妇人一眼见到,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道:“左……左护法,下妇……只……只不过是随口乱说……的,大……大人千万……千万不要见怪……”宁未央凝视着面前铜镜,用手将那耳坠拾了起来,对镜戴上,淡淡的道:“既是随口之言,我又怎会怪你?”那妇人似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仍是紧张,道:“求……求大人千万莫要将下妇今天说过的话告诉教主和右护法,否则下妇的脑袋便要搬家。”未央已将另一枚坠子也戴在耳上,闻言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已经忘了。”那红衣妇人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口中道:“多谢左护法大人。”抹了抹汗,替未央将头发盘好。
妆容完毕,宁未央站起身来,向着那妇人微微一笑,道:“赵嫂,现在就去桃夭殿么?”赵嫂看着她,呆了一呆,笑道:“对啊,现在就去,不过大人还缺一件东西。”说着转身从旁边的托盘之中拿出一方盖头,这盖头是红纱织成,薄如蝉翼,赵嫂将盖头蒙在宁未央头上,伸手扶住她手,道:“大人,我们走罢。”

第廿七章 只愿红颜白首度【二】

自石屋到桃夭殿,一路之上,都有鲜花铺路,踩上去软绵绵的,再也没有那空空洞洞的回响。迎面碰到无数教众,皆是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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