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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朱颜改 半世情-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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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如疯了一般拼命将我甩开,揪住季幽的前襟,冲着他的脸又是一拳。“不要!”我惊叫一声,见他又扬起手来,猛得扑到季幽身前,他那一拳,便结结实实打在了我后脑上!
我只觉得脑子里突然有根弦“叮”的一声便崩掉了,有什么滴滴答答从我鼻尖滴下我没在意,晕晕乎乎伸出手摸了摸季幽红肿的脸,眼前一黑,我便彻底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晚买了锅盖了~真哒,所以今天才敢来更新,真哒~

零五二

这一觉我睡得很长,模模糊糊好似醒过一次;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终是晚了。”
然后一双带着老茧的手摸上了我的额头;我安心的蹭了蹭;便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我盯着头顶的帐子出了会儿神;觉得世事无常这句话,必然是像我这样有些经历的人才能总结出的。
门响了一声,有人端着药走到我床边;我楞楞的转过去看了一眼;眼泪就下来了。
他伸出手摸着我的发顶;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将药递给我。
我这次没嫌苦;骨碌碌喝完又乖乖躺回去。
他给我掖好被角,终是叹息一声:“我这一路,找了虬荒三个月,好不容易找到他,你又迟迟不来。所以说,有些事,都是命中注定的。”
说罢,端着药碗出去了。
一滴泪从我眼角滑落,是,有些事,或许真是命中注定的!
我叫魅生,从我记事起,便同师父呆在不周山。不周山没有猛兽,我自幼在山间追逐山鸡野兔长大,倒也从不觉得孤单。五岁那年,师父头一回带我下山,那年我在齐王宫看见一个女孩,圆圆的脸蛋两只总角上两圈珍珠,衬得小脸白里透红,比起我满头的山花来,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可她看见我的时候,拽着她娘的袖口道:“娘,怎么她跟我长得好像?”
她娘伸出手将我搂在怀里,冲着我师父哭道:“哥,不是说是个死婴么,是你救活了她?”
我师父摸着我的发顶,点点头道:“她天生体温比常人低上几分。本来以为即便救回来也活不长,不想竟长到了五岁,所以带回来给你看一眼。你也知道那句谚语,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只怕会害了你们一家。以后就让她跟着我吧。她这双手,学我这门本事,倒是天生的好材料。”
那年,我跟师父在齐王宫住了十天。这十天里,我穿着那个同我很像的小姑娘的衣裙,同她娘玩儿了好些我从不曾玩过的玩意儿,在那十天里,那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始终被禁足在禁宫。当我离开的那天,她哭着扑倒在她娘怀里,恨恨同我道:“我讨厌你!你这个抢我东西的丫头,你滚开!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我颇为内疚,回山的路上便同师父说:“师父,我不喜欢抢人家东西。这回我抢了她娘十天,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会还她这份情的。”
我师父沉默了半天,抱着我上了山。
从那一年起,齐王宫每年都会往山上偷偷送一种荼蘼花露。我很喜欢这种露水涂在身上久久不散的香气,便一涂涂了经年。
也是从那一年起,我开始学医,三年后,我开始跟师父学改颜。
不周山一共就我们一老一少两个人,我师父长得好看,却并不是个十分注重仪表的人。这山上除了改颜给客人用的镜子,就几乎没什么镜子。
我随了师父的性子,也并不在乎自己的长相,直到十二岁那年,有个求师父改颜的男子多看了我两眼,我师父仿佛意识到什么,拿出一张特质的面皮,让我在人前带着。他说,我这张脸,除了他外被人知道,不是件好事。
那是我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去照镜子,以往不过偶尔在客人照镜的时候瞥见自己两眼。当镜子里出现一个,同七年前齐王宫那位贵妇有七分相似的脸时,我突然明白她当年为什么抱着我哭得那么伤心,突然明白为什么齐王宫每年要往山上偷偷送荼蘼花露。
荼蘼花露,从荼蘼花上采集的朝露,千亩花田只采得小小一瓶,只有齐国王后同公主,才用得起的花露。
那天,我摸了摸镜子里那张绝色的脸,然后毅然敷上了师父给我的面皮。
十五岁那年,齐公主瑶华及笄宴的第二天,一道圣旨从胤都送入齐宫。据说瑶华哭了三天,寻死了一回,万般无奈下,齐王后上山来寻了师父一趟。
当天我就打好了包袱,师父看见那包袱的一刻,我看见他眼中的内疚闪过。我安慰他道:“师父,你知道我从不喜欢欠人什么,当年我说过会还她一份情,这次便当连生育之恩一并还了吧。”
临行前,齐王后交予我一块玉,她说性命攸关之时,拿着这块玉去求胤帝,他必会放我一马。我将玉塞进贴身荷包,不到万不得已我想我是不会用的,因为我并不想再欠她些什么。
然而,当我换上瑶华的宫装,摘下戴了多年的面皮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此去才只是个开始,并不是个终结!
从齐入胤,可以经卫,也可以经陈,但经陈走,更近一些。因此当我的车队到陈都建钊的时候,早已有人通报给陈王知晓。当夜宫庭设宴,陈王拉出要入胤的长子薄亦光,冲着我道:“孤这个儿子颇为顽劣,此番入胤亦正好历练一番。”
我看着面前这个身着陈王氏朝服,却讨好的对我笑的貌美少年,觉得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恰如其分。
但我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到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起初,一路上有他,还是颇为热闹的。他话很多,对我总有一种刻意的讨好,常讲些笑话同趣事给我听,也不知道他这种长在王室的孩子,哪里听来的那些民间段子。
然而,渐渐的,我便觉出他的顽劣来。
我看见林间有红腹锦鸡赞其羽美,他便命人射杀拔了毛来送我;我赞树上画眉叫声好听,他便捉了折断其翼养在笼中。我同他说,喜欢的东西并不是一定要将其掠夺过来占为己有才能叫做喜欢,那些生命是应该拿来尊重的。
他看了我好久涩涩的说:“如果你不去将他们占为己有,他们或许也仍旧逃不脱这个下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想逃脱这个命运,除非自己变强!”
我当时并不很明白他说那番话的意思,只是觉得,那些美丽的生命,我只要看着就好,并不需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将他们永久收藏,因此便渐渐的不怎么喜欢他起来。
直至我遇上他,我方知道,温润少年应是如他那般美好的。
那日,他跌坐在马车外,抬手拂去飞溅到面上的一滴血水,看着面前两队人马在他面前厮杀的时候,他面上那种沉静如水的镇定震住了我。我傻傻看着那如玉的面容,足足楞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想起来唤他:“喂,傻小子,别傻坐在地上了,还不快过来!”
他回过头来,波澜不惊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便是一世孽缘!
那时候他还叫季辞,他的马车坏了,我的车大过薄亦光的许多,便邀他同乘,他却有一丝扭捏。我长到那般大,薄亦光算是第一个朋友,尚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只觉得既然我将他当作朋友,他就不该那么见外。于是便拉了薄亦光同他一并乘了。
从此以后,我们三人形影不离,但,我更喜欢同季辞在一处。
他喜欢听我唤他子山。子山,这匹布是齐国使臣带给我的,宫里送了十匹,这匹是留给我的,这个颜色我觉得只有你穿了才会好看。子山,你的质子府怎的才几个下人,我送几个与你好不好?子山,我一直用这种荼蘼花露,可惜要从齐国送来太远,这是花籽,你替我种好不好?子山,在花架下放张榻好不好,你来陪我躺会儿。子山,为什么你要一直吃药?子山,卫国没有人来看你么?子山,胤帝每次听见别人说你是不世出之治国良才的时候,看你的眼神都好奇怪……
那时我并不知道,季子山是卫国迷惑胤帝的一颗棋子,就好象并不知道薄亦光曾经那般艰难的挣扎求存。
在胤都三年质子生涯中,卫国没有派过一次使臣探望季子山。但我知道陈国却经常有人偷偷入胤来探薄亦光。初时我对陈国行径颇为不屑,觉得即便你陈国国小物稀,不能携贡品派使臣团入胤觐见,可总也应当正大光明些提出入胤探望陈国质子,何必偷偷摸摸行此屑小行径。但想到卫国连季子山在胤都的死活都不曾问过一声,便又觉卫国更是连陈国都不如,子山比薄亦光亦可怜很多。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为何每次陈国来人探望过薄亦光后,他总会走路有些奇怪。我不知从哪里听来一句十男九痔,想到薄亦光或许是被痔疮折磨得走路都不利索,便好心用菊花制了些清凉栓给他,因不好让别人知道我懂医,便谎称是让人特质的。交给他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莫名奇怪,我当他不晓得怎么用,便耐心的同他讲,若是痔疮犯了,便将这清凉栓塞入菊门,十日便能消痔。
他听了之后,脸色铁青,攥着清凉栓憋了很久的气。
我当他恼我管他闲事,便讪讪摸着鼻子走了。转过墙根却听见似有重物磕墙,探头去看时,却见他额头抵着墙慢慢蹲下,抱着膝盖在墙根处不停抽泣,墙上一点血痕想是他刚磕出来的。我想,原来他竟讨厌我管他至此,从此便不再过问他的私事。
作者有话要说:瓦感觉从昨天起,瓦就必须日日顶锅盖鸟~~

零五三

一直到两年质子生涯过去后的某一天,我才得知薄亦光为何每次在陈国来人后;那样走路的真正原因。
这两年间;季子山的质子生涯一直过得很清贫孤苦;我一点儿都觉不出他像传闻中那般受卫国国君看重,可旁人却总说这正是卫国国君看重他才予他历练;说什么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智饿其体肤。我因着很不屑这种说法;便常差人将齐国带来的东西送去给他。然而随着这些狗屁夫子的胡言乱语越来越多,胤帝看他的目光亦愈加不善,然而不善中又总闪着那么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
相较薄亦光的日子比季子山好一些;那偷偷摸摸来胤的家伙;虽筹措不到大量物件贡给胤帝;但每每来总给他好些银子,也算有些用场。
那年;那家伙又偷偷来胤。平日里薄亦光隔三差五总会来寻我,偶尔我嫌弃他烦,想单独同子山呆着,还总要想法子避开。但只要那家伙一来,薄亦光必然有个七八天都不会来寻我。其实据我所知,那人也不过就呆个三五天,却不知道为何薄亦光总在他走后还要闭门休养个两三天。
那日我得知那家伙又来,颇为高兴,因我老想着要同季子山去登胤城西的普滕山。普滕山叫山其实不过一个高些的土丘,但因胤都外的堂廷山脉隔断了雨带,这山湿气特重,夏日林子茂密,湿气不易蒸发,日头一晒便仿佛云雾绕顶般,乃是看日出的绝佳地点。
我准备了吃食着人备了辆轻便马车,便同季子山一同上了路。
后来我常想,如果那次我能带上薄亦光,兴许我们三人到最后并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到普滕山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斜,因是要看日出,我早已做好在车中宿上一宿的准备。季子山是偷着出来的,他质子府的管家童伯看他看得甚严,若是知道他同我是一夜不归,那是决计会将他反锁在屋子里的。
到了我挑中看日出的地方,我让车夫将车停在密林外,便同子山两人缩在车里夜话闲聊,车外车夫打着盹,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我微微有些犯困。他看我眼皮开始打架,便将被褥铺了,要我去睡。车子不大,但两个人缩着脚并排睡还是绰绰有余。我便拉他:“一起吧,难道你准备睁眼到天光?”
他脸红了红道:“不要了,我守着,好不容易来看一次日出,别错过了。太阳出来,我叫你。”
我那时候已经懂一些男女之事,但总觉得我同他在花架下同一个榻上躺了两年,再纠结于这些俗礼就真没意思了,便执意去拽他:“别硬撑着,你身子本就不好,一夜不睡多辛苦。陪我眯会儿,我心里有事睡两个时辰便会自己醒的。到时候一起起来看。”说罢便扯他的袖子。
他一个不防,竟被我拉散了衣襟。夏末初秋,衣裳本就穿得不多,这一扯,便露出他锁骨处好大一片肌肤。
我那时候还没跟师傅学磨皮,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男子的身体。只觉得他的皮肤好细连毛孔都不见,透着羊脂白玉的光泽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把。
我是这么想的,就也是这么做的。当我伸手摸上他的锁骨的时候,他微微一抖,抓住了我的手:“瑶华……”
我下意识的去添了添嘴唇,觉得浑身发烫,人中出汗,收回手来抹了抹。
他飞快的将衣襟合上,满面通红的别开眼去,想了想,一掀帘子下了车。
我犹豫了下,还是跟了出去。
外面凉风习习,我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密林深处走。经了一夏疯长的野草灌木,此时几乎有半人多高,我们走走绕绕,燥热的心被凉风一吹,渐渐平复下来。他听见我跟来也没回头。约莫走出去好几百丈,他才停了下来,寻了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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