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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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了一眼坐立不安的李德海，萧哲平静地问：“李德海，你说，朕这江山是不是该拱手相让了？”
李德海听了这话，吓得立马跪了下来：“皇上不用担心，恭亲王的士兵应该很快就能到京城了。那左贼大逆不道，猖狂行事，会遭天谴的。皇上要相信，邪不胜正的。”
是吗？邪不胜正？萧哲玩弄着手中的棋子。此时此刻，他又怎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从函谷关到京城需要多久，他不是不知。原以为把兵符送给萧权可以起到警告作用，可以压一压西蜀的张狂。却没想到，内院先着了火。
左朝兵，你我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萧哲离开龙椅，理了理衣袖，在仍跪在地上的李德海身边停下。“起来吧！”波澜不惊的语气。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的。
见萧哲要出去，李德海立马拉住他的腿，膝盖跪走了两步，哭着说道：“皇上，就让李德海出去吧！李德海就是拼了命也要给皇上搬救兵来……”
萧哲顿住了脚步，不再拖着他往前走。只是又叹气命令了一遍：“起来吧！”
“皇上……”李德海泣不成声。
萧哲微微低头，望着他说：“这一切都是命，朕就预料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曾想到……”他突然哽住。抬起头来，望着紧闭的大门，又说道：“只能说是我太窝囊，连父亲传下来的江山都保不住，连自己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他竟觉得自己连凡人都不如。
“皇上……”李德海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不肯松开。“就让李德海一人出去吧！”他哀求道。
萧哲挣脱不开，还想说什么。门突然被推了开。
一身白衣亮得刺眼，与后面拿着兵器的士兵完全是不同的气质。他甚至连盔甲都不屑于穿，只在白衣里面着了一件绒衣。
萧哲看着眼前微微带笑的左朝兵，他双手环胸立于门前，同样也在打量着他。
“皇上，别来无恙！”左朝兵嘴角上翘，眼睛熠熠闪光。
他对他说，别来无恙。就如同多年未见的朋友般，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单纯美好的时光了。或者可以说，从一开始，那些单纯美好里，就夹杂了某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萧哲也对他笑了笑，回敬一句：“别来无恙！”
两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萧哲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左朝兵那么爱着白衣了，在他年幼的时候，记得那个可亲可敬的定远侯也总是一身白衣飘飘，风度非凡。只是，上一代的恩怨，他不懂，也想不懂。可命运却偏偏让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啊！逆贼，我跟你拼了……”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原本还跪着的李德海突然冲上前来，硬着头皮便往左朝兵腹部撞去。
没有盔甲护身，即使是练武之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撞得退后了两步。一旁的士兵见状立马抓住了李德海。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们将军岂是你能骂的，靠，不想活了。”说完还不解气，抬起手来还想打。
“够了！”左朝兵止住他。那士兵立马不吭声地退到了一旁，站好。
李德海被放了开来，刚刚站稳，见刚才扇他耳光的那个士兵正低头站着，趁他不注意，一个飞奔上前，拔了他腰间的配剑出来。“啊！我跟你拼了。”挥着长长的剑刺向左朝兵。
可是，习文之人怎能敌得过习武之人呢？剑还未碰到左朝兵，他就已经被擒住了。
左朝兵握住他抓着剑的双手，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想你家主子出事，就安分点！”
“哐咚”一声，李德海手中的剑落地，他整个人颓废地跪到了地上。皇上，李德海没用，李德海保护不了你。
萧哲见李德海拼命地保护自己，心里一酸。冷冷地朝左朝兵说道：“不知左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左朝兵玩味地笑了笑，应道：“一切就如皇上所看到的那样，如果皇上非得问过清楚的话，我便告诉你，我在逼宫。”
其实早就已经明了了，左朝兵带了一队兵直入皇城，而且是直围清和殿，目的再明显不过了。萧哲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左将军好大胆子啊！”
“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哦？”萧哲挑眉，“那左将军倒是说说，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是这江山？还是这帝位？还是这宫内的某个人？”
左朝兵抿唇：“皇上心知肚明得很！”
“左朝兵，非得要这么极端吗？”就不能放过彼此吗？
桃花眼微黠，左朝兵淡淡地回答：“我从来都是爱恨分明之人，是我的，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得到。不管是人也好，还是这江山，我统统都要。”
萧哲愤怒道：“你口口声声说这江山是你的，你可还记得南梁成国是什么时候，你可还记得南梁的第一位国君姓什么。不过是想为自己的谋反找个借口罢了！”这江山一直姓萧，从来都是如此！
“萧哲，我看你是忘了那些往事了吧！”左朝兵讽刺道，“你忘了没关系，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爹被斩首的那一刻，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后半生。
“左朝兵，那不过是上一代的恩怨，你何须那么执着呢？”
哼，上一代？“你可听说过父债子偿？”
萧哲鼓瞪着一双眼，咬牙切齿：“左朝兵，你别太过分。左祁会被处死，是他罪有应得。”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往往没有经过大脑。萧哲说完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可是，已经收不回去了。只得佯装无事地看他。
果然，左朝兵怒气上升。“是吗？那你的今天也是你罪有应得！”
他回过头对身后的一干人等吩咐道：“把皇上带下去！”说罢便佛袖离去。
“不要不要，你们抓我吧！不要伤害皇上” 李德海跪在地上不停地哀求。“皇上……”他哭得撕心裂肺。
紫檀木，琉璃金，朱白玉，夜明珠。这一把龙椅用的全是南梁最好的东西，覆在上面的缎绸也是极为上乘的料子，上面绣了一头活灵活现的龙。金黄的龙身，片片龙鳞都在闪着光。
左朝兵坐在这一张龙椅上，玩弄着椅把手上的那颗夜明珠。底下跪了一人，正在给他汇报着情况。
“将军，那狗皇帝暂时被安置在了偏殿，你看看是不是要换个地方？”在他看来，让他住偏殿，实在是太好的待遇了。对于这么一个无能的皇帝，就应该打入地牢才是。
“不用了！”左朝兵吐气。
将军说不用那便不用吧！底下那人又接着说道：“将军，皇宫内的大多侍卫都已归降，只有少数扔在抵抗着。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果真是一颗稀世难得的夜明珠，珠身晶莹剔透，在白天里也闪着耀眼的光。
虽然不想打搅将军的好性子，但他不得不如实禀告。“将军，此次逼宫，我们只动用了五千兵马。事情进行地如此顺利，小的怕其中有诈。虽然将军此次是秘密行动的，可事情很快便会传了出去。到时候，若是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我们……”他突地停顿了一下，抬眼望了望依旧把玩着夜明珠的左朝兵。
“继续！”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吓得他立马又低了头下去。“小的认为，将军还是趁早调兵为好。以防反着道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左朝兵眯了眯眼，他何尝不想一次来个痛快。只是，他终是不忍在天下人面前与萧哲为敌。这次只带五千兵马攻入皇宫，的确是很险的一步。因为他都不知道萧哲手里还有多少兵马。可今日看来，他养的不过是一群浪费粮食的窝囊废罢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尽快把士兵调入皇宫内来。他逼宫一事，用不了多久便会传个遍。且不论萧哲还留有多少人心，但是那些想分一杯羹的人，就够他伤神的。所以，这个问题，越早解决越好。若是，萧哲肯妥协，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就算他要抵抗到底，他也有耐心和他慢慢耗！
萧哲，我隐忍了那么多年，不差这一天两天。我们，尽管走着瞧！
“将军，那后宫女眷怎么处置？”
呃，不是他点醒，他倒忘了，竟还有这些个麻烦要处理。
终于是看够了，手离开了那颗夜明珠。“各个院子里派兵看着便好，别吓坏了她们！”他玩味地笑道。
“是！”
院子外面把守了十几名士兵，随时候命。左朝兵独自一人踏进这院子里。满院的花儿开得极香，不知是什么品种，他此刻也没有赏花的心情。
亭台楼阁，水榭舞台，一切都是亘古不变的模样。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正宫门口。外面已经换了天，而这深宫内院里，还维持它往常的秩序，有条不紊。
和鸾宫，不管是不是以凤宫命名，都改变不了这里面住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的事实。左朝兵径自走了进去，也没一个下人丫鬟询问他是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唐婉青见来人是左朝兵，诧异地问道。这后宫内，他怎能自由走动的？
一身亮紫衣裳，时时刻刻不忘戴着的凤冠在头顶招摇着。左朝兵冷眼看她：“我想来自然能来，现在这皇宫内，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唐婉青站起身来，拿手指着他问：“你什么意思？”明珠呢？丫鬟呢？都去哪了？
一声冷笑，头脑简单！左朝兵轻而易举地给她下了定义。从小的时候，他就不喜欢她。不但爱缠着萧哲，而且太过傲慢，他讨厌这样的女子。
“唐应龙当真是放弃了？真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唐婉青越发感到莫名其妙，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便直说！若是没事，还请左将军出去。毕竟，这是后宫，左将军待久了，传出些不好的话便不好了！”
忽视她的话，左朝兵自顾自地说道：“唐应龙竟真以为让你登上后座他便可得半分天下了？真是可笑至极！他不是一向老谋深算得很嘛？缘何把那五十万兵马送与了萧哲？竟没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对于这一点，他实在是想不通。
唐婉青脸色j□j，父亲的以前的那些不正当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她喜欢萧哲，很大的原因便是由于父亲从小便告诫过她：将来一定要入宫，掌握后宫。而父亲看上的，不是太子而是萧哲。事实果然证明他没有看错。萧哲登基为帝，他更是加强了让她入宫的意愿。
可是她渐渐发现了父亲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手里握着那么多兵权，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也看出了萧哲一直不喜欢父亲，甚至可以说，因为父亲，他也不喜欢她！
唐婉青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父亲，他年纪已迈，膝下无子，就算得了这江山也守不了几年。如果拿那兵符换她的后位便不同了，若是日后她生了皇子，便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如此这样，这萧家江山，世世代代便流有她唐家的一半血了。可不曾想，宁淑妃那贱人先有了身孕。皇上知道后，日日都不忘去看她，她都没有见他的机会。想到这里唐婉青便怒火中烧。语气也很是不耐烦。
“左将军来这里若是只是要说这些本宫听不懂的话，那么，你可以走了。至于父亲是怎么想的，左将军尽管去询问家父好了。左将军若是不肯走，那么休怪本宫无情，唤侍卫进来了！”
“唐婉青，你还是以前的性子，一点没变！”左朝兵轻轻启唇。
见他依旧没有挪动步子，唐婉青越过他身边，出了门便要唤守在门口的侍卫。可是，哪里还有半个侍卫的身影！除了风吹草动，什么动静都没有！
“侍卫都到哪里去了？” 唐婉青气冲冲地喊。
左朝兵慢悠悠地回过头来，“皇后还是别找了，人都跑了！”
唐婉青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盯着他问道：“你做了什么？”
“逼宫！”左朝兵也不对她隐瞒。
唐婉青脚步不稳地退了两步，“什……什么意思？”她一脸恐吓地望着他，她没有听错吧！
跟不聪明之人说话就是没有意思，但左朝兵不介意给她解释一下：“谋朝篡位，拨乱反正，幽禁天子以胁天下。”
“你……”唐婉青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实在没有想到左朝兵竟是这样的人。
“你把皇上怎么了？”一回过神来，唐婉青立马担忧地问道。
果真是深情呵！“放心，不过是幽禁而已，若是他肯听话妥协，自然能少吃点苦！”左朝兵笑得诡异。
是真的！他真做出这种事来了！亏皇上还一直把他当兄弟对待！唐婉青发疯地冲上前，揪住左朝兵的衣服便是一顿推推搡搡。“你没良心，你不是人，你会遭报应的……”
左朝兵扯下她的手，并没有用力，唐婉青整个人便因为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嘴里还在不停诅咒着他。
他寒着脸低下头去，“就算遭报应也轮不到你！”这一切，他蓄谋了太久太久。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他！
“左朝兵，你不是人！” 唐婉青坐在地上哭花了脸。
他理了理被抓乱的衣裳，父亲的无故斩首，加娘亲的投河自尽，还有关左两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生命，若是他能放得下，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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