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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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朝兵站直了身,对宫女吩咐道:“先把承安带下去,住宿先安排在前卿殿,朕待会再过去看他。”
“是,皇上!”宫女得了令便过来要牵承安。
承安却是甩开了手,“我自己会走!”
宫女只好尴尬地望了望皇上,想寻求帮助。
左朝兵也想不到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自我意识竟会那么强,只好说道:“你在前面给他领路便是了。”
原本打算处理完手上的事便过去前卿殿的,可没想却半路被连依给拦住了。
“皇上,承安到了吧?”连依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话虽是对左朝兵说的,眼神看向的却是他身后跟着的王公公。
“嗯”左朝兵轻轻回应她。
连依的目光终于从王公公脸上收了回来,盯着左朝兵的眼睛问:“皇上可否容连依去见见他?”
一股迟疑的神色露了出来,左朝兵实在是不知道连依的用意。♀她那日交待的身份,他后来也派人去查过,的确属实。但无论她的目的再怎么单纯,他都不可能忘了,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也不会忘了她对自己下过药。
在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之前,连依却是把话题一转:“王公公,皇上今日的汤药你可是伺候到了?”她问这不是无迹可寻的。左朝兵平日的药都是她亲手熬的,自从两人上次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她便一直没主动找过他。
立在一旁的王公公见自己避免不了卷入,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连依姑娘,奴才没有忘记。”
连依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左朝兵,只见他眉头紧锁。
“你若是想见承安,便随朕一起来吧!”
说罢,径自向前走去。
连依看着小跑着跟上去的王公公,暗自咬了咬牙齿。
那样一抹背影,她看过无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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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卿殿内,宫女正急得直跺脚。
“小主子,你快下来吧!”她简直是欲哭无泪了,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小孩子,皇上竟说他是皇子。其实不管他是谁,她一个丫鬟都得小心伺候着。只是,只是,这小祖宗也太难伺候了!
“不要!”承安站在龙床上,攀着最里面是一根柱子,想要上去,伸了伸小胳膊,发现够不着。
“待会会摔着的!”她真是没办法了。那是龙床啊,她又不敢上前去拉,可是看着承安攀在柱子上,又担心得很。
承安努力地伸了伸手,还是够不着,感觉挫败极了,回头看了叽叽咕咕个不停地宫女,正准备下来。
先是右脚慢慢地移下,确认踩到物体后,才敢放开右手。右手正准备寻找下一个着力点,头偏着往下看了一下。不看还好,这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踩在了棉絮上。
突然右脚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这鎏金雕刻的龙床,虽铺了足够多的褥子,但突然摔下去也不是闹着好玩的。
咦?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没有袭来,承安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很多他还看不懂,但他也知道,那样一双眼睛里,对自己有特别的情感。
突然,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连依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左朝兵是怎么冲过去的,只听得耳边宫女的惊呼声和他右膝重重地磕在床榻上的声音同时响起。♀然后,承安就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谢……谢谢”承安反应过来之后,咕哝不清地表示了感谢,说罢便双手推搡着左朝兵的胸膛,想下来。
左朝兵轻轻放下他,等他站稳了后才放开手。转过身来,把脚拿了下去,活动活动了刚才磕得极响的膝盖。其实他不赶过来接住他,他也不会有什么事,可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来。膝盖,真是,磕得不轻!
没有质问宫女,没有恼怒,他只是笑着问:“你要什么东西呢?爬那么高也不怕摔着!”
承安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可一看,他似乎没有生气。伸手指了指最里面的那根柱子。
左朝兵顺着他的手望去,脸上笑得更欢了。长臂一伸,替他摘下柱子上挂着的串珠,递到他手里。“想不到承安竟喜欢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
承安得到那串珠后,拿在手里细细地看着,也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若是喜欢串珠,这屋子里随处都有,何必要爬那么高自己去摘?”左朝兵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哪知承安抬起了头万般认真地回答道。
“这串最好!”只有这一串,才会发出忽明忽暗的光。
不错,这串珠子是开过光的,可是这龙床四根柱子上的串珠都是一样的。“你怎知这串最好?”其实外面的经过更精巧的装饰,更漂亮才是。
承安睨了他一眼,抓紧了手中的柱子,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就喜欢这串!”
“皇上”连依一开口,便感觉到了一道不友善的目光。果然,那一双泛着精明的光亮的桃花眼正在打量着自己。
左朝兵站起身来,牵过承安的小手,拉他坐下。
这样才对!就应是他站着他坐下才是!
“承安,这位是宫里的……”他一下子卡住了,宫里所有的人都唤她连依姑娘,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连依姑娘”掩了一下嘴,他还是用了一个自己从未这样叫过的称呼来介绍她。
连依上前两步,微微行了个礼:“连依见过大皇子!”
不知为何,左朝兵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极为不舒适。连依平日都极少向他行礼,今日这是?
一声轻蔑声从承安口里窜出,说不清为什么,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人,莫名的泛出一股不喜欢之情来。
“我不是南梁的大皇子,也不是他的儿子!”他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串珠,说出的话可是毫不留情。
连依笑了笑:“果真是,一样的性情!”
左朝兵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刚才承安的一句话,他听来心里也不大舒服。
不过那又能怎样呢?这本来就是他欠他的!错过了他生命的头四年,现在却突然就凭着两人相似的相貌让他接受他,是不大可能的事吧!不过没关系,他会好好补偿的!只是,还有那个机会吗?
一想到自己的寒疾,再看看眼前这张童真的脸。心里,顿时痛苦不堪。
“喂!”承安拿手指了指连依,“我要睡觉了,请你出去!”
连依自然知道他不可能喜欢她,话说,谁会喜欢这世上长得和自己母亲相似的人呢!她不但没有出去,反倒走近了来。
“你知不知道,你没有来的时候,这龙床的另一半位置是属于我的!”
果然,这话激怒了承安,他立马站了起来,可是还是没有她高。
嘟起的小嘴质问道:“你是谁?”说罢有怒气冲冲地看向左朝兵。
左朝兵也是被刺激得不轻,怎么也没想到连依会说出这种话来。什么叫“你没有来的时候,这龙床的另一半位置是属于我的”他什么时候让她靠近过这龙床一步了?
见承安怒视着他,他刚想解释,没想到连依又来了一句。
“你自己问问你父皇啊?”
承安果然是被刺激到了,顺着她的话就问了出来。
“父皇,她到底是谁?”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左朝兵这才算是明白了,哈哈大笑着。而承安则是气得不行,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们俩。
可无奈某人不肯就此放过,扳过他的头来,笑嘻嘻地说道:“你再叫一声父皇,朕便告诉你!”
承安气得趴在床上,头埋在被褥里,闷闷地吐出两个字来:“休想!”
身后,是更大的笑声。
良久,左朝兵沐浴回来,见承安还是拱着身子趴在床上。
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怎地?还生气呢?”
承安扭了扭身子,不理他。
“真生气呢?男子汉大丈夫这么没有肚量?”左朝兵挠了挠他,可是他还是一动不动。
扳正他小小的身体,左朝兵遣走了殿内所有的人。脱了鞋子上来,坐在他身边。
只见承安睁大的双眼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不满,反倒是,一种好奇。
“想问什么你便问,这样可不该是你的性子!”
这回床上的小人儿总算是有反应了,动了动唇,问道:“那个……连依,到底是谁?”
原来还在想这个,左朝兵轻轻一笑:“她只是父皇的朋友罢了!”
承安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可也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左朝兵摊开了被褥,轻轻盖在他身上,自己缓缓躺下。
屋里明亮的烛火映照在头顶的龙帐之上,在洒在两人的脸庞,不会刺眼,只会觉得温暖。左朝兵侧过身来,揽承安入怀。
承安动了动,没挣脱开,只好任他抱着。
“给朕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好不好?”他声音难得地轻柔,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如细腻的春风,拂过心头,留下痒痒的感觉。
再这样下去,承安真觉得自己的立场要不坚定了。“讲什么?”虽然心里有被打动,但语气却带着傲气。
“都好,讲什么都好,什么都讲!”那些他缺失了的,他要听他一一讲过,留作日后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最甜蜜的回忆。
这一夜,承安讲了很多很多话。讲自己名字的由来,讲西蜀的大雪,讲承烨弟弟,讲每年生辰时的热闹状况,讲这四年来所有好玩的事,讲来南梁路途中的不适,甚至讲了自己喜欢的一只野猫。所有所有的回忆里,像是刻意去掉了什么。
他睡眼朦胧,就快要睡过去。可左朝兵却是听得难以自已,恨不得耗尽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去换回那缺失的四年。
“她还好吗?”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虽然知道这一生,再无其他可能。虽然,在不清醒的时候,也曾想过: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何干?但他骗不了自己,心里对她的在乎,从未放下过。
“谁?”承安昏昏欲睡,眼睛再也睁不开,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桌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左朝兵于黑暗中望着他,一声叹息溢出口来。伸出右手来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虽然没有什么肉,但手下的滑嫩感,让他流连忘返。
突然记起自己的手是冷的,他立马拿了开。
曾经的那种痛,再一次袭来。有些东西,明明是属于自己的,可却无法长久拥有。他这一生,究竟是要错过多少刻骨铭心的挚爱?
拉过承安的手,放进被子里,放于自己胸前最温暖的位置,可是,良久,那一只手,还是没能温暖起来。
甚至,是和自己的手是同样的温度!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
命运无情
翌日清晨,左朝兵连早朝都没有去,待承安一醒过来,便传来了太医。♀
承安睁着朦胧的睡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床前怎么有那么多太医。看了一眼站下面的左朝兵,此刻他脸色难看得很,刚想开口问问怎么了。却被一声怒吼给吓得不敢出声了。
“一个一个地给朕检查,要是谁瞧不出来,那么,不用在太医院混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以为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太医最先开了口:“皇上,你且等一等。”说着,便朝承安走了过来。
待这些人一个一个替他把完脉,又全都退到了底下窃窃私语,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承安大抵已经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了。
“皇上……”那最年长的太医又被人给推了出来。
“不用看了,我得了寒疾,我从小便知道的!”承安很淡然地开口。虽然他不知道寒疾到底是多严重的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经常感觉到冷,但他为了逗母妃开心,每次都会喝下那一碗又苦又涩的药。
左朝兵万万没有想到承安竟早就得知了,一脸愧色地走了过来。坐于床榻便,看着拥被半坐着的承安,这哪里是个孩子,明明是个成人还差不多。
“是朕不好,是朕不好。”他自责道。这寒疾竟还会传给他,他真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这样一副表情,倒把承安给逗笑了“没关系的!承安已经不怕喝药了!”
“皇上,大皇子这病情并不算严重,并不会对生命造成什么威胁,况且……”
“况且什么?”左朝兵扭过头去。
“况且大皇子从小便喝了一种极为珍贵的药,身体养得还行,发病的次数也不会多。所以还是不用担心才是!”太医接着说道。
听到太医这么说,左朝兵自是放心不少,可是,他是被寒疾折磨过的人,又怎么体会不到那种痛楚?
“发病的时候冷吗?”
“不记得了!”承安轻描淡写地说道。
左朝兵知道他是不想说出来让自己更加担心,所以也不再追问。
“你平日喝的药是什么?有没有带过来?”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喝的什么东西,不过,好像……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折了很多遍的纸来“这是我临走前母妃交给我的,说这是,好像是药方,对了,就是药方!”
左朝兵接过那张纸,慢慢展开,纸是西蜀的宣纸,上面的笔迹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