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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重返狼群-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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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亦风商量了一下,獒场的食物也不多了,狼的食量太大,与其坐等挨饿,还不如带着格林再闯狼山。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亦风:第一,从季节来看,春夏季是狼分居带崽的季节,各家狼护崽和地盘观念特别重,不会接纳陌生成员。唯独冬季是狼群集结的时候,这个时候狼群的宽容度最大。他们需要新生力量的加入,依靠集体合作猎食越冬。冬季入群,也最能历练狩猎本领。

第二,从年龄来看,格林现在八个多月大,半大小狼不会跟大狼竞争地位,狼群乐于接受这种既能参与猎食又懂臣服的成员。一旦格林性成熟了,大公狼都会排斥他。如果错过这个最佳入群年龄,格林很可能成为一匹孤狼,而孤狼很难生存半年以上。

第三,从食物来看,夏季是食草动物的季节,看似“食物”多,但这些“食物”却是一年中最具活力的时候,难以捕捉。并且夏季里熊和猛禽等肉食竞争者也多,腐肉难寻,孤狼反而容易挨饿。唯有冬季才是狼的季节,竞争者少,冻死的牲畜又为狼提供了很多唾手可得的食物,无论集体打围也好,寻找腐肉也罢,狼群的力量肯定比我们强。

第四,从生活习性来说,狼是喜欢群居的动物,而格林所有的伙伴都没有了,他急需找到属于自己的种群,不能再在狗群和人群中迷失身份了。

第五,从外界干扰来看,春夏秋都是若尔盖的旅游旺季,人太多太杂了,人类活动对野生动物的干扰是复杂而不可预知的。格林不懂怕人,万一他接近游客,后果将会如何?

亦风表情凝重地听完我的分析,点头道:“是这样,如果错过这个冬季,格林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孤狼游走荒原,饿死!冻死!被人打死!要么被我们带回城市,囚禁笼中,生不如死。总之,这一辈子就毁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忽又神秘地笑着:“我再给你补充一个第六吧。你不是说公狼一年就可以性成熟吗?这个,女朋友……可以有了,这家伙前两天抱我腿来着。”

我脸一红:“该不是受森格的影响吧,这段时间藏獒不是老在配种么,可能那气味对他也是种刺激吧。”

亦风笑得更神秘了,套着我耳朵悄悄说:“我看过了,还没长熟呢,欠点儿火候。”

“讨厌!”我通红着脸一把推开亦风。

我们估计了一下亦风车里剩余的汽油,决定先到扎西的牧场,我们需要找扎西买羊,更需要向扎西这位原生牧民多学些草原生存技能。成败就在这个冬季,再苦再冷再险,为了格林重返狼群,咱们再闯狼山!

第二天一早,我们把收拾好的行装放到车里。我又想起一样东西,从房后拎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狗粮袋子硬塞进了后备箱。亦风问我里面装的什么,我不说。

森格被拴在了中场院的墙柱子边。我拿出链子轻轻套在格林脖子上。格林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和森格,似乎瞬间感觉到这次离别将不再回来了,他猛然挣脱链子跑回森格面前,从小相伴的一对兄弟默然无语,相互碰了碰鼻子……我走近他俩,喉咙像噎了钢钉一样疼痛。我慢慢跪下来,一手搂过格林,一手抱着已长得像雄狮般的森格,把他们并在一块儿,用额头顶着他俩的鼻头轻轻摩挲——人、狼、獒今天能够头鼻相抵,今后却会走向不同的命运,狼也许会回归荒野,生死难料;我或许会回到城市,坠入纷忙;森格的未来又将如何?我闭上眼睛喃喃地说:“这可能是我们三个最后一次抱在一起了吧……森格,我的憨大个儿,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一定记得我还欠你一块儿巧克力……”

产房的门缝里传来深重的鼻息和呜咽声,风雪和红眼睛关在产房里,她们和格林连最后告别也不能够了。我知道每年獒场都会处理掉一些品相不好的小藏獒,不知风雪和红眼睛的孩子们能有几个幸存得下来。我想起了河边的领地狗,我隐约明白了为什么白脸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组织狗群围咬獒场的人——几个月前,白脸也将为犬父,当他目睹同类幼崽被抛尸河边时,那种悲愤可想而知。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拴上铁链拽了拽格林:“走吧……”格林一步三回头地跟我出了场门。森格形只影单留在了中场院里,飘飞的雪片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形,寒风中传来森格挣扎铁链的哗哗声和他婴儿般细弱的哀鸣……

狼和藏獒本来是草原文化中最经典的部分,在原始游牧时代,狼、獒、人相生相克,相依相伴,狼保护草原,獒保护牧民和羊群。狼和藏獒本是同根生,这对传说中的战神,短短几十年后却各自走向了不同的命运:狼的悲剧是被人恨,灭种剿杀!藏獒的悲剧是被人爱,机器零件一样地生产囚禁!人类的恨和爱都演化成了一场灾难!我们能做什么?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一匹狼的生命?一只獒的遭遇?还是一种草原传统的消亡……

狼杀绝了,獒被囚了,人啊,还要怎么做?

……

我们终于到了扎西的牧场,扎西和老阿妈见到雪中来客非常高兴,连忙拴起狗来,远远地走出帐篷迎接,牧民淳朴的热情让凝在我们心中的寒冰渐渐融解开来。

扎西看到蹦跳下车的格林惊喜得眉开眼笑:“嗬!格林长这么大了!”扎西赶紧拿出一大块羊脖子举得高高地冲格林喊:“这次可不许抢哦!”不抢才怪!格林腾空一跃扑倒扎西,抢过羊脖子来,叼得远远地大快朵颐。扎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满身雪花大笑着:“他还是这德行!”

我笑着声明:“至少这次没踩到你嘴里。”

扎西哈哈大笑起来,亦风一路阴云密布的面容也浮出了淡淡笑意,快乐真的是最富有感染力的东西。扎西和初次见面的亦风握着手,盛情邀请我们进帐,又抱出一大罐青稞酒,一定要跟亦风喝上几碗。阿妈把酥油茶、糖、油饼、血肠、羊排摆了一桌子。扎西的妻子依旧羞涩少语。只是不见小次仁,一打听才知道他去城里读书了。

我们围着火炉喝着酒,吃着血肠,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扎西问起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我们才舒展的眉毛不禁又凝成了一团,对扎西说起了格林的事情。

扎西看向帐篷外。格林吃完羊脖子,正在雪地上陶醉地擦嘴。扎西说:“把他放到我的草场去吧,我不会打他。牛羊我多的是。”

我和亦风很感动,但却摇摇头:“总不能因为你善良,就指着你的牛羊吃吧。”

“那有什么啊!”扎西的脸被青稞酒熏得黑里透红,“就这么定了,留下!过不了冬的弱羔子病羊老羊都给格林。”说罢硬是倒酒,一桌人喝了个痛快。

次日清晨,我钻出帐篷,就看见格林绕着羊群优哉游哉地散步,那闲散神态就像一个退休的老大爷在视察他的菜园子。我远远地叫他一声,他淡淡地回头瞄了一眼也不理会我。清早出来吃草的羊当然不喜欢一只狼在旁边看他们野餐,几只大公羊摆好架势拿犄角对着他:“够胆放马过来!给你点颜色瞧瞧!”格林也并不靠近,只要羊一发威,他就夹着尾巴知趣地退到一边,俨然一只牧羊犬般趴在草丛里打着哈欠。羊群吃着草开始走动了,格林也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个懒腰远远跟着,再选一处草丛趴下休息,半眯着眼睛看羊。起初一些羊吃着草还时不时警惕地抬头看格林一眼,后来看格林一直无所事事地趴在雪地上晒着冬日暖阳,羊也就渐渐习惯了格林的存在。羊们抓紧时间扒开雪地埋头吃草,毕竟冬天里气候严苛,白天吃草的时间很短,牧草太少太金贵,营养价值又低,必须大量的进食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我又喊了好几声,格林还是充耳不闻,亦风问:“他在干啥呢?好像没见过羊似的。”我不置可否,抬眼看见扎西骑上马,忙问他:“你要去哪儿啊?”

“去城里,给牛羊配针药,顺便想办法给你们弄点汽油回来。”扎西回答,亦风连忙感谢。我一听扎西要抓羊打针,立刻表示要帮忙,扎西大笑着不干,理由很打击我:“你不认识羊,也抓不准,要是让你瞎抓一气,你能给一只羊打五针。”说完,用头巾遮起笑脸,把脑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勒紧缰绳一夹马肚子,绝尘而去。

一直到下午,格林就像迷上了电脑的小孩子,一心一意守着羊群。亦风拿望远镜打望着:“你看格林多老实,只要他吃饱了就和羊群相安无事,呵呵,牧羊狼。”

“他上次吃过羊的亏,天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我总觉得格林老实起来反而不正常。

时近黄昏,用铁链拴在木桩子上的看家狗欢快地汪汪叫起来,扎西回来了。他提着小半桶汽油递给亦风:“汽油少得很,就找到这些。”亦风连忙接过来致谢。

两个现代人困在草原里没辙,还需要牧民骑马去帮我们找汽油,亦风摇头苦笑。

我们三人进帐喝茶,夕阳渐斜。帐篷里,数扎西的笑声最爽朗:“你们呀,太依赖车啦,我也有摩托,可我不爱用它,车这玩意儿看起来好像是你在驾驶它,实际上却是它在奴役你。一旦趴了窝,啥办法都没有。我的马儿能耐苦寒,懂感情,有灵性,这草原上哪儿都能去,关键时候还救过我一命,车能行吗?上高原就趴窝的车太多了!车会用马的名字,马从来不屑用车的名字……”

“是啊,出自人手的东西的确不如出自自然之手的东西牢靠。”我咂了一口青稞酒,笑着打哈哈,但心里却觉得扎西的话颇有道理。

亦风笑着接话:“扎西,你说得没错,那的确是奴役的开始,但是我们已经没救了,你还能蹦跶两下,只要你们还只是走路、骑马、游牧、靠天吃饭,你们就是自由的,等有一天你们也需要汽油、钞票、房子和其他东西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呵呵!”

正聊着天,羊群突然像炸了锅一样狂奔起来。我们赶紧出外看,格林“狼入羊群”,冲得羊四散逃跑。牧场里来了一只敢公然杀羊的狼,羊群一片惶恐。扎西家的两只大狗眼睁睁地看着狼发动袭击,狗瞪大了眼睛发狂地挣着铁链,差点把铁链那头钉在地下半米深的木桩子连根拔出来。

短短十秒钟的追逐,一只中等个儿的羊已经被格林拖住后腿甩翻在地,羊挣扎着想翻身起来,格林从背后绕过羊角,照着咽喉准确地咬了下去。牺牲者已经产生,狂跑的羊们重新恢复了平静,逐渐聚拢在一起,心有余悸地望着掠食者,羊腿不停地发颤。我们连忙跑过去看,格林还死咬住羊脖子毫不放松,喉咙里咕噜咕噜大口吞咽着汩汩流出的羊血,他翻起眼睛以胜利者的骄傲和护食的警惕盯着我们。

“这是那只瘸羊!”扎西看看羊腿叫着,“他可真会挑!”

果然,那羊的一只后腿关节肿大,挣扎的时候腿都蹬不直,奔跑起来肯定影响速度。格林这家伙白天跟着羊群那么久,原来是在分析情况,观察哪只羊容易得手,然后耐心保存体力,等到傍晚羊都放松了戒备,走也走累了、吃也吃胀了的时候,才向他早就看好的目标发动突袭,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体力消耗瞬间解决战斗。

扎西掩饰不住兴奋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到狼杀羊的全过程。太厉害了!”

我对亦风使个眼色,亦风领悟,忙拿出一沓钱塞到扎西手里。

“干什么?!”扎西像摸到火炭一样甩开亦风的手,表情从惊讶立刻转成恼怒,“你也太小看我了,还当我是朋友吗?”亦风尴尬地立在当地,我还欲说和几句,一看扎西像受了莫大感情伤害的样子,立刻闭嘴了。我知道扎西性格豪迈,没有那么多虚伪的推辞。

夜里,守着战利品,心满意足的格林坐在牧场上,鼻尖指着星空,嘴巴卷成筒状引吭高歌,天生的哭腔中多了一份成就感与自豪感——他猎杀了第一只羊。

亦风放下帐篷布帘,忧心忡忡地说:“这样不行啊,这家伙尝到甜头了,要真把这儿当大食堂就麻烦了。”

我点头道:“这只大羊足够格林吃上一个星期的。我们抓紧这一个星期时间向扎西和阿妈多学习一些生存技能,争取早日再上狼山。”

这一个星期大雪不断,格林居然又找到了一头早产的死羊羔,他把羊羔拖到大羊残骸旁边,美滋滋地守着自己的冬粮,瞧把这小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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