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公主劫-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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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望的匍匐在地,衣衫撕裂的声音犹如丧钟般让他胆寒,这个公主不该受这样的折磨,他在心里不停的重复着,却连呜咽声也不敢有。
杨慎和其它将领一样,既不敢推出营帐,也不忍多看,毕竟,除去淳于国公主的身份,她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孩。
南宫逸早已理智尽失,犹如困守地狱的孤狼,势要将眼前的女子拉入地狱作陪,却在她无比的忍耐力之前越发的愤怒起来,从头到尾她只紧咬着嘴唇,任由鲜血漫出唇角,握着兵符的手指被断裂的指甲扎出了血,勾勒着兵符刻字的沟槽,她强迫自己忘记身体的疼痛,忘记心中的屈辱,将一次又一次向四肢蔓延的杀意往回收拢,变成心口的一枚血印,用淳于国生的希望反复的麻木自己。
南宫逸使出一切手段、极尽折磨之能事,只想让她投降,那怕是眼中一滴清泪也好,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越是失望就越是不甘,越是不甘就越是残酷,两人犹如拉锯一般彼此攻防着,谁也不会让对方得逞,倒折磨的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林闽死死的将头扣在地上,眼泪早已在地上湿了一片,一众将领自然也不敢真的去看自己主上的房事,只得面向帐门,营帐里除了南宫逸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其它声响。
各自的坚持
正午时分,寂静的大帐里,两个士兵正在整理被折腾得乱糟糟摆件,南宫逸用手指挑起那张原本铺在矮榻上的绸布,上面清晰的印着点点落红,厌弃的随手往士兵脚下丢去:扔出去!
士兵怯怯的应了一声,拾起绸布就往外走,遇上正掀帘进来的杨慎,他瞥了一眼士兵手中的绸布,心下了然,看士兵也理好了一切,只使了眼色让其退下,这才上前汇报:她回去了,说是稍后会派人来借兵!
“怎么回去的?”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杨慎还真听懂了,只是略有些尴尬:骑马飞驰而去,和来时无异!
虽然是实话,却多少让南宫逸有些难堪,他忙追加一句:脸色不怎么好,看上去忍得很辛苦!
南宫逸抬眼看他,直看得他低下了头,才问:同情她?
杨慎由衷应答:确实可怜,但比起皇上当年受得一切,不过尔尔!
杨慎其实也是淳于国人,当年还是天牢不起眼的一民执刑士兵,看着烙铁加身,寒铁锁骨却不肯求饶的南宫逸起了敬佩之心,对他受的羞辱折磨也知道不少,后来还为他脱困尽了力,在受冤被发配后辗转跟随了逐渐起事的南宫逸一直效劳至今,是很受南宫逸看重的武将之一。
他看南宫逸沉默不语,出言试探:皇上,您真的打算留下这个后患?而且还助她平乱?
他回答的漫不经心:我何时失信于人?就算对方是敌人!
杨慎心有不平:臣不明白,难度您忘了淳于国当初怎样对您和大公主…
南宫逸出言打断:朕没有忘,只是,如那个女人所说,尤国的朝臣时刻也谋算着复国,而淳于劭肯跟我们里应外合,也不过是想重掌淳于国,如果他知道我想毁掉淳于国,难说不会临阵倒戈,那时我们且不是腹背受敌!另一面,淳于国因淳于劭的叛乱和淳于仲廷的昏庸,现在早已千疮百孔,淳于月是收拾烂摊子的最佳人选,何况…
他摩挲着肩胛骨处虽早已愈合却见铁生寒的痛意,声音虚无而冷寒:死的确不足以让我解恨,朕要看着他们怎样在地狱挣扎,怎样跟我哀求!
杨慎深有同感却依旧有所疑虑:那个淳于月…终究是个大患!
南宫逸残酷的笑了:你觉得我会再去培养一个南宫逸来跟我打擂台?从现在开始,你让人紧密监视淳于国一举一动,尤其是淳于月,她的任何举动我要知道的巨细无遗!
杨慎以为他要动手,连忙称是,忍不住问:皇上的意思是要除掉她?何时动手?
南宫逸冷笑道:还不急,朕看着她那副不落凡尘的仙子模样,就想起我的嫣儿在泥泞中挣扎的痛苦,我永远也忘不了她从乞丐手里为我讨吃的,被。。。
他说到这里,喉头哽咽的开不了口,静默了很久才又找回声音:同为公主,我的嫣儿为了我失尽尊严,而她却高高在上,尽享荣华,现在,我要从她身上开始,为嫣儿一点一点的找回所有为我而失去的荣耀尊崇。
一滴清泪滑落,杨慎慌忙背过身去,他不忍看到这个任何苦难也摧垮不了的男人,为深爱的女人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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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痛陈过往时,淳于月两人已回到了城门口,云风远远的看见,早已亲自开了城门出来,淳于月却也撑到了极限,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林闽慌忙下马搀扶,云风也迎上来询问,她勉强挤出笑容: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难免胆怯,让将军见笑了。
云风怎会相信她的笑言,又见她穿的是林闽的外衫,脸色毫无血脉,更是不肯相信,正要追问,却见林闽连连跟他摇头,似乎有些思绪呼之欲出,却不能发作,只得强忍着,那指甲陷入了肉里生疼也不自觉。
淳于月取出南宫逸手里得来的兵符,强撑起精神:云将军,我可以放心的把淳于国交给你么?
云风虽不明所以,却也毫不含糊:云风与淳于国共存亡!
淳于月欣慰的点头,递出兵符:不要问前因后果,只要记住我说的话,这兵符可以调动南宫逸边防的三万人马,你好好收着,确认他大军撤退后,就由你去调动用来平叛淳于劭,准胜不准败!
这翻言辞更让云风疑惑重重,无奈她已吩咐不准问,他也不再多问,只恭敬领命。
淳于月满意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命令林闽悄悄找寻一身体面的衣服,借云风的房间换了,这才赶回皇城复命,只是她身伤力乏,行走到底缓慢,只得命令林闽先去禀报,以免皇帝担心,却又吩咐将她受辱之事守口如瓶,林闽心中悲苦却也知道如此做才是对她更好,只能默默替她委屈,忽又想起,不免担心:云将军按你的吩咐一定能将叛军一网打尽,公主为何要吩咐留淳于劭一命,这不是留下后患么?
淳于月只觉心中发苦,喃喃自语:都是淳于命脉,又能说得清谁是主谁是臣,谁是叛军谁是正统呢?
这话若是放在平常人嘴里已是大逆不道,可是从她嘴口吐出,却让人无从辩驳,若非十三年前那场变故,淳于劭又何须叛乱?
有林闽在前,她也不敢太慢,这些年来她虽很少回宫,对自己父皇的脾性却也未忘,契约的内容虽大部分在先前的意料之中,却也加入了不少始料未及的条款,而且条条都会辱及他的尊严,而为首的便是淳于国皇宫从此成为南宫逸的行宫,淳于皇族全都搬去偏殿,好让他来暂住时方便随侍。也就是说,她的父皇虽保留了皇帝的称谓,却不过是面子上的尊严,淳于国以沦为藩国,皇帝不如藩王。这对为了皇位可以弑兄的皇帝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屈辱,皇帝震怒,身边服侍的人又会有怎样的灾难?
果然如她所料,还未进得御书房,就有几个内监被嚎叫着拖了出来,被淳于月制止方才保住性命,几人趴地谢恩,她也无暇理会,不等通传就步入正殿,只见案上陈设散落一地,契约书跌落于地,林闽和几个小太监正跪着瑟瑟发抖,心下无奈,只躬身请安,皇帝还未开口,身旁的宠妃就尖刻挖苦:还以为四公主多大本事呢,急急被召了回来,到头来也只是卖国卖民,还搭上自己的父皇的江山,才勉强换得苟活性命!
不容于皇室
淳于月未回宫之前就曾三番四次上书进言,劝皇帝远离美色以挽回民心,其首当其冲就是这柔妃,而后回宫又对她不恭不敬,便让她怀恨在心,故而她夹枪带棒唯恐不能给她安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以解心头之恨。
淳于月本就恨柔妃、兰妃这两姐妹秽乱宫廷,扰乱圣听以致皇帝倒行逆施,弄的朝里朝外怨声载道,此时这女人又如此言辞,不免也动了火气,出言讥讽:柔妃娘娘好骨气,若能以死殉节,我必百年供奉!
话音未落,皇帝呵斥声已在殿内回响,柔妃见皇帝护着自己,越发撒起娇来,数落淳于月侮辱她,又是一番哭诉,甚至为表真想寻死觅活,唬得皇帝慌了神,越发怒上加怒,将羞辱一股脑儿发泄在淳于月身上,抬手夺过柔妃手中的茶杯砸了过来,淳于月也不敢躲避,生生受了,一时额头乌青,茶渍满面,而她本已疲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震得身形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
皇帝口吐怨责,骂她败国卖民,将原本征得同意的责任一股脑儿的推到了她身上,她也不发一言,林闽慌忙想要替淳于月辩驳,被她一声喝住,虔诚下跪: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只想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举国同葬不如苟全性命、以图后报,却因此辱及皇室尊严,祖宗颜面,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怒不可遏,下令将她打入天牢,只待平定叛乱后再做定夺,淳于月俯首谢恩,任由内监引路将她送往天牢,也让她终于见识到了天牢的可怕,阴暗潮湿不透半点光亮,腌臜污秽之气铺天盖地而来,随着呼吸的气流进入身体,在胃里发酵膨胀,直至挤压掉所有的空隙,然后直逼口腔,淳于月浪迹江湖十年,餐风露宿、就地而眠也是常事,却也未能忍住,吐了个天昏地暗,这一天本就没有吃下什么,担惊受怕又受了南宫逸那样的折磨,哪里还经受得住,只觉天昏地暗直往地上沉,好在跟随的内监眼疾手快及时搀扶住,将她送入牢房,又让人收拾了才离开。
她不敢大力吸气,也不能屏息太久,只得放缓了节奏,让鼻尖慢慢适应牢里的气息,忽听斜对面有人细声议论: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被送了进来,不知犯了什么罪!
另一个男人口气带着些不屑:送到这里的不是因为不忿皇亲国戚鱼肉百姓,就是犯言直谏伤了皇帝那些心肝宝贝的心,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他们隔壁也起了个声音,语调极尽戏谑:要说倒霉,谁能跟柳状元比呀,能文能武得了个双魁之名,却偏被这名所害,竟被二公主强留做面首,他偏偏又恃才傲物,最终落得个天牢之灾,只怕这一辈子也别指望出去了。
忽然一个极小的声音神秘道:昨日放我去小解时听牢头们在议论,内乱起了六个月,现在又被尤国围困,只怕淳于国是无望了,你没瞧见我们最近三天两头没有吃的吗,听说外边也好不了多少。
此话一出顿时乱遭起来,杂七杂八议论纷纷,淳于月回宫不久,又遇上平乱之事,无暇去听皇宫轶事,此时听起二姐之事,不免痛心,一口气太急被呛了个正着,咳嗽不止,牢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人揣测着说:怎么听着是个女人?
另一个忙道:莫非是什么妃嫔!
此番猜测引起一阵嗤笑:皇帝的妃嫔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送到这里来,皇家颜面还要不要!
一个人忽然狠狠道:管他什么皇家颜面,要我说这次被尤国灭了才好,免得受这昏君涂炭!我们只怕也能挣条活路!
“我说…”忽然一个清俊的声音传来,虽身处暗室,也未失去本质:皇帝再昏庸也是淳于国自家的事,怎能假手他国来固本清源,自古亡国之民贱如蝼蚁,又怎会好的了。
戏谑他的人道:我说柳状元,你就不怕老死这里?
他哈哈笑道:我柳庄平胜在乐观,自古国家兴衰、朝代更替自有定数,乱世必有明主显,你我又不能出去,唯有静待而已!
话音落定,他便不再发言,其它人似乎对他也恭敬有加,都不再呱噪。
淳于月对此人生了些敬意,她对自己祸福清明在此尚且烦躁难耐,此人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却能这般豁达潇洒,实属难得,心里不免有了些盘算,只是太过疲乏,不知不觉间沉沉睡了过去。
被林闽攀醒时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忙问外边境况,林闽压低声音回道:已是清晨,您放心,南宫逸的大军撤了,云将军也接管了那三万人马,正赶去平叛,城门口也布置的妥妥帖帖,各城收到皇命,也送来了粮草,淳于国算是有救了!
听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林闽忙取出一物送上,因天牢中细微、若有似无,辨不清是何物,林闽将声音压得更低:皇上自觉出手太重,担心公主额头淤肿难消,甚是不安,又不能前来探望,让老奴带了这膏子来,说是能活血化瘀,还再三让奴才转告愧对公主,只是为了皇室颜面,戏还得演下去,稍后怕是还有要公主委屈的地方,请公主善自保重才是。
淳于月本不是会甜言蜜语之人,只应了一声,其余的林闽自会补上,她收了药膏也不即刻就用,林闽见状忙打开食盒,取出最里层暗格的一碗汤药,淳于月接过一饮而尽,送还时问:可有人瞧见?
林闽忙回说:公主的吩咐,老奴岂敢有半点疏漏,只是…
他停顿片刻,见叶子鱼不搭话,只得问出:公主自个受这屈辱,也不让皇上知晓,未免太难为您了!
药汁的苦涩还停留在口腔,那辛辣之意让她几欲落泪: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