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飞歌醉碧霄-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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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更清楚。”
马夫人垂首长久无语,一阵冷风吹过,山间似有幽鸣声回旋,如泣如诉。等马夫人再次抬起头时,她的双目已是红肿,“我并不知晓老爷的公务之事,他……他们还不肯放过我吗?”
“夫人陪伴马大人多年,就该深知‘宁杀错也不放过’。”
“杀错也不放过,”马夫人喃喃自语,神情有些恍惚,“不放过……”
洛禛道:“我们只想知道他为何不肯放过?”
瑟瑟山风中马夫人的身形随风欲摆,直到她移步靠近火堆多时,脸上才有了少许生气。“我十四岁嫁入马家,与老爷琴瑟和鸣数十载,从未红过脸。他敬我重我,家宅之事全交由我打理,无事不放心,故此对于官场上的事,我也从不多问。”
我默默递与马夫人一块帕子,她迟疑了一下,接过后侧身拭了拭眼角。“一个多月前,他交给我一张大额银票,让我置办田产,说等将来好归隐乡间、颐养天年。若在从前,我收下后从不多问,只是这张银票上的数目实在过大,我忍不住就开口相询。”
“他所说之言,”说到此,马夫人微微摇头,“我与老爷相伴数十载,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还分不出来吗?他既不愿说,我也不便强问,又不好问别人,只想着先存下看以后能找出什么端倪。在我刚收下银子后的几天,老爷显得兴致很高,还与我盘算着买哪边的地、看中了谁家的田,到得秦天行的祸事一出,他就慢慢变得焦躁不宁,时常冲下人发些脾气,有时甚或与我斗气。有一日闹得凶了,我就把银票掷还与他,说不去买地、也不当这个家了,他先是作揖赔礼,后来看我回转,他又拿着银票看了半响,开口时却连声气都变了。”
我按耐不住,急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悔不当初。”
碧海青天夜夜心
悔不当初……我看向洛禛,他眼中似有火苗簇动。飞云适时地递上了水壶,马夫人喝了两口后又道:“等我听说铁鹰想要诱捕你们时,老爷就催促让我即日起程回乡购置些田产。他说我家原是世居于此,人面熟便于打理,又说有四季美景,等你们这桩案子办完,他就预备告病辞官,与我在此终老,可惜……”
说道这里,马夫人低垂螓首,洛禛低低道:“大人突然说到告病辞官,夫人不觉得可疑么?”
“我问了,问他为何突然想到要告病辞官,问他为何要我这个时候离开?他都说公务紧急,无暇与我详说,他还说等事情一了自会来找我,到那时再告诉我也不迟。”顿了顿马夫人又道,“老爷在我临走时曾交待说每隔三日会以飞鸽传书,若到时不见鸽子,就即刻取食幽梦草,借发丧而隐遁。”
我恍然大悟,“想来是你昨日未等到信鸽,所以今日才服食了幽梦草作假。”她颔首,“可我没料到今早就会有两拨人来探寻,还带来了老爷……老爷已遇刺身亡的消息,”马夫人泪水涟涟,再也说不下去,等了许久,洛禛才道:“马大人如此嘱托夫人,看来早已有不祥之感。”
“老爷心思向来细密如织,办事也颇为小心,他既说悔不当初,那么就必有一个不容他推却的缘由,逼得他不得不继续行事。”
“不容推却……”洛禛低低自语道,“是为了那笔银两,还是为了某件事,或是一个人?”“是一个人,”马夫人眼波流转,似在回忆往事,“一定是为一个不能拒绝之人。”洛禛微眯双眼,有凌厉寒光一闪而过,开口时语气却是平缓如常,“夫人未听马大人的嘱托,是否是要去月华?”“我要去月华见老爷最后一面。”她攥紧手指,语意却是极为坚决,洛禛点一点头,“此人已知夫人未死,若想平安抵达,我想送夫人一样东西。”
马夫人抬眸不解,洛禛则起身越过我与飞云低语了几句,之后就见飞云走几步从放置一边的包袱里取了样东西递给马夫人,我略微伸长了脖子仔细一看,才知是陌尘留下的人皮面具。洛禛细细地说了使用之法后又道:“我看夫人也不宜再回去,不如从这里直接动身。”
马夫人思拊良久,随后颔首道:“能否请公子帮我一个忙?”
“请说。”
她摸索着从发边取下一支素钗递与洛禛道:“请你将这支钗交与刘管事,就说我在落花坳等他一同动身。”
我听马夫人提起那位管事,猛然想起便道:“我这儿还有一张面具恰好能给管事的用,这样你们即使在路上迎面遇上那人,他也断不会起疑心。”说着话我推推身边的龙栖,他会意,拿出自己曾用的那张递给我,我则递给了正准备动身的洛禛,“让他装扮好了再出来。”洛禛目露赞许,收入怀中正要走时,马夫人突然叫住了他,语声显得十分的犹豫,“等……等等。”
我和洛禛同时回头,就见马夫人敛束双眉,紧绞着自己的衣袖,好半天才道,“我虽不晓老爷的官场之事,不过……不过他有梦呓之症。”我精神一振,就听她续道:“我方才说是一个不容拒绝之人,是因为有一晚我曾迷迷糊糊地听见老爷梦中所语,‘不负主上所托,凤凰岭……事妥了’。”顿一顿马夫人又叹了一声,“即使在梦中,他的语气仍是万分恭敬……”
等送走马夫人,天色已然泛白,我与飞云互相依靠着睡去,梦中惊醒时,已有一缕阳光穿透树枝洒在了头顶,而昨晚的那堆火也只余下了袅袅青烟。见飞云还在沉睡,我轻手轻脚地扶她背靠在了树上,洛禛和龙栖都不见踪影,我想了想,自觉这二位都是自己能照顾自己的主儿,还是先去梳洗再说。
林中寂静,到了溪边却有万物复苏之感,流水声、鸟语声、走兽穿过树林来此饮水的沙沙声,让人心头平添几分安乐。我洗了把脸,正散开长发梳理时,瞥眼却见洛禛正于几步之外看着我,脉脉含情。我双颊绯红,瞪了他一眼后飞速将头发绑好,堪堪他走近道:“融儿,不多睡会儿么?”
我收好发梳,“睡不着,想着也该起来收拾收拾东西了。”
“收拾东西?”
我斜睨他道:“凤凰岭,什么事妥不妥的,你不去查探一番么?”
“眼下只剩下这个线索,我自然要去,”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一顿反问我道:“你真要与我同去?”我面上更热,忙纠正他道:“什么与你同去,只不过顺路而已。”
洛禛颊边酒窝初显,“我预备抄小路去凤凰岭,一路崎岖,你也要顺路一起么?”
“小路大路,只要你给我们带路就好,而且,”我瞅了他一眼,小声嗫诺道:“你这人人品虽说不怎么好,不过勉强也不能算太坏,反正我没什么事……帮帮朋友……”我越说声音越低,到几不可闻时,他脸上却是笑意正盛,漆黑的深眸中光华流转,几乎要引人而入。
我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我去收拾东西了。”他叫住我道:“别急,我明日再走。”
“明日?”我止住了脚步,“为什么要等到明日?”
“连日赶路,昨夜又几乎没睡,今日休整一下也好,”他跟上来道:“再说若是走小路的话,一路就再没什么市集,食、水都得在此多备下些。”
我颔首,忽然想起又道:“你是不是还想等一等陌尘?”
“他倒不需等,办完了事他自会跟上来。”
“就凭你那些鬼画符,他能找得到我们?”
洛禛不答反笑,“你怎么知道我画了那些鬼画符?偷看我了?”我大窘,含含糊糊道:“大路朝天,我随便看看不行么?”
“行,”他面上笑意更浓,“你怎么样都行。”
回到林中,飞云正揉着眼睛迷蒙醒来,见我走近便埋怨道:“小姐,你怎么不叫醒我,一个人去梳洗。咦,还有洛禛,你们?”我回头瞥了眼紧跟在后的洛禛,刚想说是溪边遇上的,飞云像是嗅到了什么味儿,高兴探头道:“我闻见香味了,好像是香糕的味道,龙栖……”我猛然回头,就见龙栖阴沉的面色,还有他手中依然散发着热气的香糕,我最爱吃的香糕……
我慢慢吞咽着软糯的糕点,飞云则边吃边小心探询道:“小姐,你真想好了要和洛禛一起上凤凰岭么?”我点了点头,她蹙眉抿唇道:“我是无所谓,不过龙栖好像不太乐意。”
“有什么不乐意的,都是要上凤凰岭。”
“可是看情形,”飞云偷眼瞄着我的脸色,“洛禛对小姐终是有意,龙栖自然……自然有些吃心。”“是么?”我抬头看着林中那些遮天蔽日的大树,叶脉相连,不同根却同气,“他有意,我无情。要是连这个都不能信我,就白费……白费了我们十多年的情谊。”
龙栖饮完马回来时,飞云抹了抹嘴说去捡些干柴留着晚上备用,一溜烟地走了。洛禛是早已走开的,一时林中就剩我和龙栖二人,他踏草走近时,我正咽下最后一口香糕。“融儿,你和他都商量好了?”我颔首,“顺路而已,况且他曾去过那儿,给我们带路正好。”“这件事上你总是反悔,”龙栖的声气不同往常,“我依了你几回,你就改了几回。”
我自知食言,微微低头道:“时移事易,若是他不去凤凰岭,我们也就分道扬镳了,可如今他正要去那儿查探,我们总不能走两条路吧?”龙栖轻哼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们依然不知他的底细,亏你还这么信他。”
“要知道什么底细?”
“是非人纠缠是非之事,他此次遭人陷害,你又知别人为何要陷害于他?”
我紧抿双唇,他又道:“况且我们只知道他叫洛禛,别的都一无所知。”
“又何必知道?”
他一怔,我淡淡道:“我们不知他的身份,他对我们也不是一无所知?只要性情相投,自然能成个朋友,别的事他要是想说自然会说,不说也没什么大碍。”龙栖不以为然,“君子坦荡荡,怎会隐瞒身份?”
“他没有,”我转过目光看着龙栖道:“他从未问过我的身份,所以我也没有问过他的。”
龙栖眉头扭结,沉默许久又道:“若是到了凤凰岭后仍无所获,他又要去孔雀山、鸡鸣寺的,你也要跟着一起去?”我哑然,思拊片刻道:“到时再说,我还没想好。”“我想好了,”龙栖眸中露出坚决之色,“在凤凰岭待上一、两个月后,我们就回屺国,我会向皇上请旨赐婚。”
我茫然看着他,他攥住我的手,带来几分暖意,“融儿,你一定会是我的妻子。”我如梦中初醒,看着他的眼缓缓道:“龙栖,这件事上我也已想好了。我不会再回去,你若是想娶我为妻,天为媒,地作证;若是你想续你龙家将门之威,还是……还是不要娶我……娶我这个灾星了。”
龙栖呆呆地望着我,手上却渐渐用力,捏得我生疼。我低呼一声,使劲抽出了手,“你……”我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指,“这件事你想好了再说吧。”说完我起身惶惶离开,漫无目的,只是想远离这有些压抑的密林。原本以为终于将连日所想说个明白,心里会好受些,可是瞧见他的脸色,心头又有不安如潮涌动,最终他会怎么说呢?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看着溪水中倒映着的脸。“星若才不是妖怪,星若这么美,是仙女!”“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来娶你,你要等我!”“融儿,你一定会是我的妻子。”我伸手搅乱了水中倒影,他对我总是很好,可我却不得不逼他……纵然我能忍受脱身宫闱,又要困在一方天地,但是我以公主之身下嫁,驸马需召见才得入内相聚,在人前又必要行君臣之礼,此后天长,龙栖,你愿意终日如此么?
心头正如这搅乱的水影层层叠复时,不知从何处飘来悠扬曲声,似笛非笛,宛如脆音出谷。我先是屏息倾听,一曲终了后仍未猜出所用乐器,当曲声再响起时,我便循声而寻。拨开垂落树枝,踏上小山坡顶,就见万丈金芒下,红枫如海,有一人沐光而坐,贴在唇边的一抹绿叶恰如玉笛横执,吹出如泉曲音。
晓来谁染霜林醉
我静静坐下,依着乐声,眼前红海时如金戈铁马、挥戟相向;时如醉雨霜林、柔肠欲诉。他一曲一曲地吹,我一曲一曲地听,直到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时,他才停顿下来侧首一笑道:“饿了?”
我脸红如枫,洛禛放下手中草叶,从怀中拿出油纸包打开递了过来,“给你。”我看了看,是一张芝麻粒的薄烧,散发着阵阵诱人香味。他看我不接,伸长了手又往前递了递,我犹豫道:“我若吃了,你呢?”
“我还不饿。”
连我这个听的人都饿了,何况他这个吹叶成曲的人?想了想,我接过撕下半张递还给他道:“我吃不了这么多,这点……先还给你这点。”
他淡笑着收回,灼灼双目却只是盯着我的脸,我只作不觉,垂首吃饼,许久后他道:“要不要我教你?”我吞下一直咀嚼未咽的饼,从那片草叶上收回目光道:“谁要你教?我小时候也会吹,只不过……只不过比你稍差一点。”他一挑眉,“稍差一点?”“对,一点,”我避过他目光硬撑道:“最多两、三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