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闺-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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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硬把她塞到花轿里去,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再过几年你表姐就真了老姑娘了,我愁得头发都白了,却没有半点主意!”
一般女子在十七岁的年纪,都是孩子的母亲了。
但凡是大楚朝的女子,一旦过了十八岁,就很难再说婆家了。沈陌言也觉得这事很头疼,可她也不能雪上加霜,不免就安慰着宋太太:“您也不要着急,许是表姐还没有遇到那个适合的人。您以后多带她出去走走,说不准就遇到合适的人了呢?”“我何尝没有带她出去走动?”宋太太非常沮丧,“可是她总是眼高于顶,不是嫌弃人家没有学问,就是嫌弃人家是酸儒,挑来挑去,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还有谁敢上门提亲?”
一旦没有人敢上门,这门亲事就更是艰难了。
“说不定是西北那一块的人,表姐不太喜欢呢?”沈陌言干脆说道:“您干脆写信叫表姐来一趟燕京好了。或许多见一些人,会好一些呢?”宋太太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外甥女的提议让她很心动。可又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你表姐一向有些人来疯,这趟出门我才没有带她的,更何况我们在燕京城也没有房子。”
“您只管住在我们府上好了。”沈陌言非常爽快的拍板:“我们家空着的院子倒是多,您多年不来燕京,正是该好好游玩的时候。况且表姐也年轻,即便是不为了说亲,也该让表姐来见识下燕京的风景才是。”西北对于燕京这样的地方来说,的确是苦寒了一些。宋太太即便是再抱怨,也还是牵挂着女儿,闻言就点了头。“那好,我就在这里叨扰一阵。”
沈陌言眉开眼笑,亲自去和沈明朗说了这事。沈明朗对于亡妻一直十分敬重。对她的娘家人当然也不会薄待,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当天晚上,顾氏却突然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怕是你出阁的当日,我不能来了。”沈陌言一愣,问道:“怎么了?”如今她出阁的头等的大事。沈家早已推了一切应酬,一心一意准备她出嫁。顾氏作为大嫂。长嫂如母,婚礼当日是肯定要出现一下的。
顾氏更是有些窘迫,她附身上去,在沈陌言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沈陌言大喜过望,“这事大哥知道了吗?”
“还没有和他说。”喜悦一旦被分享,就会无限蔓延,顾氏抿着嘴,低低的笑,“我偷偷问了贴身服侍的妈妈,十有七八是有了,不过因为家里这几天有事,还没有来得及请太医来确诊。”“这事怎么能耽搁呢?”顾氏嫁入沈家多年才有喜信传出,那可是马虎不得的大事,沈陌言立刻就握住了她的手,“我看你哪里也别去了,安生在屋子里躺着,我这就差人去请大夫。”
她走得非常匆忙,顾氏又心有顾忌,没有拦住。
“是到我这里问诊,还是回你院子?”沈陌言低声问她。
因马上就要出嫁,沈陌言平时用的许多东西都被搬到了温家,况且院子里有许多小丫鬟。顾氏也觉得不太方便,笑道:“不如去我那里,你这边人来人往的,太医来了不太便宜。”沈陌言当然不会驳了她,只小心翼翼的,亲自扶着她回到了院子。一直送她上炕躺下,才算安下心来。
顾氏只是抿着嘴笑,“你比我还要小心。”“这怎么能粗心大意?”沈陌言瞪着她,“这可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说着,贼兮兮的笑:“也不知道我大哥知道了如何,肯定得乐疯了。”顾氏脸色微红,轻轻拍了她一下,“数你嘴贫!”沈陌言掩袖轻笑,听闻太医已到了门外,忙起身回避到了衣柜后面。
有些太医还不如经事的妈妈们经验丰富,沈陌言也不过是想保险起见罢了。毫无悬念,太医也说可能是喜脉,只是尚缺时日确诊。
顾氏这下真正放下心来,捂着胸口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沈慕从门外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问:“方才太医来过了?可是你哪里不舒服?”语气有些急切。
谁知道,炕上的那个垂首不语,炕边的那一位又笑容古怪。
惹得沈慕连连侧目,“你们这是怎么了?”沈陌言就笑嘻嘻的迎了上去,道了一声恭喜:“大哥,恭喜你了!”沈慕被闹得一惊一乍的,有些回不过神来,“什么事?”说完,一脸戒备的看着 她,“你莫不是闯什么祸了?找你嫂嫂来帮忙说情?”“去你的!”沈陌言轻轻一拳捶在了他胳膊上,“是嫂嫂有喜了!”
“啊?”沈慕彻底呆住,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的问:“真的?”“这还能有假?”沈陌言没好气的说道:“方才已经请太医来看过了,说如今月份还轻,不能确定,但是十有是有喜了,只等到两个月以后才能下结论。”她说话的时候,顾氏一直赧然微垂着头,含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这下沈慕可算是高兴坏了,他一下子就冲到了顾氏面前,伏低了身子问她:“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我看你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反应,我听说王平的媳妇吐了好几个月,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惹得他亲自去京郊农户地里挑最新鲜的蔬菜,我要不要也先去弄一些水菜回来备着?你喜欢吃水萝卜,我这带人去挖一些回来!”说着,急冲冲的就往外走。
却被顾氏一把拉住,瞥了他一眼,“我好着,你不用白忙活了,这还只是有可能,还没有彻底确认呢!”
两口子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话,沈陌言静静的退了下去。
春天的晚风有些冷,拂在人身上凉飕飕的,沈陌言迎着风,一步步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些羡慕自己的大哥和大嫂来。
数年的相濡以沫,恩爱不疑,哪怕几年没有孩子,也始终没有让沈慕起纳妾的心思。这其中,固然有顾氏的聪慧,应该也有沈慕的坚定吧?
如果,他也能做到的话。
沈陌言自嘲的笑了笑。
三天以后,是沈陌言出阁的日子。
全福人早早的就被请到了沈家,由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沈陌言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因而也就非常的镇定。惹得来全福人直夸赞,“我替七八个小姐梳过头,就没有见过二小姐这样从容的!”沈陌言只是微笑,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乌鸦鸦的头发被挽了上去,上面插了不少珠翠,看上去非常的闪耀。而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白得有些不正常。唇上点了一抹红,乍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就像一个摆在案桌上的喜娃。
沈陌言对于这样的装束不是很能理解,可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也只得如此了。
这一次,是宋太太亲自替她穿的嫁衣。大红色的嫁衣用金丝绣了华丽的图纹,在清晨的阳光中,流光溢彩。
沈陌言披上嫁衣的一刹,唏嘘不已。
真想不到,此生还会再一次穿上嫁衣。
“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吧?”宋太太隔一会就问一下时辰,不知道有多在意。
和宋太太的紧张比起来,沈陌言几乎可以算是波澜不惊。她一动不动的坐在炕上看书,只有蒹葭带着几个丫鬟将所带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唯恐漏下什么。
午时一过,就是吉时。
沈陌言由丫鬟扶着,拜别父亲。看着从前伏在自己膝头写字的小女儿如今就要嫁为他人妇了,沈明朗眼睛有些酸酸的。可今天的喜庆的日子,他强笑着嘱咐了几句,就由沈慕背着她出门。
在盖上盖头的一瞬间,沈陌言看到了门外一身大红喜袍的温千风。
第八十一章 良宵
如珠玉一样的人,却是为了从龙之功而娶她。
沈陌言趴在沈慕的背上,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传来的温暖,刹那间,眼中泛起了水光。
外面的鞭炮声震天响,她只感到自己离沈家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坐在轿子中的那一刻,满目都是大红色,透过盖头下方,她只能看见自己大红色的裙子和绣鞋。
轿子很稳,仿佛在平稳的河流上随波逐流。
沈陌言就想到了梦中的情形,江面一眼望不到尽头,水波不兴,却是那样决绝的将她吞没。。。。。。
鞭炮声中,犹能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街边路旁围了不少人。
天下女子出嫁,大抵都没有沈陌言这样的风光。
真真正正的十里红妆。
只是,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这一日,正是是殿试的日子,午时三刻,顾白辰被钦点为状元。
就在他曾经数次期待过的这一天,却也是沈陌言出阁的日子。
捧着皇榜,从金銮殿到太和门,午门,承天门,他身后紧随着兴高采烈的榜眼,探花,还有进士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青雀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轿子颠簸了一下,居然停了下来。
轿子外面守满了人,沈陌言不敢往外看,她只能听见人群中有人在吆喝:“状元郎来了!”“状元郎来了!”
紧接着,是一阵马蹄声。
枣红色的骏马上,是一身红衣的顾白辰。
他看也没有看温家迎亲的人一眼,就这样,擦肩而过。
“状元郎生得好俊俏!”“今日燕京城可有两桩大喜事!”“听说状元郎尚未娶亲!”“我还听说状元郎姓顾,似乎和今日出阁的沈二小姐府上有亲!”
沈陌言心中咯噔一跳。
想不到,顾白辰居然真的考中了状元。。。。。。
顾白辰是在一个月前知道沈温两家结亲之事的。
那一天。进士放榜,他是前三甲。欢喜中出去吃酒,却听见外面的人在说起太后赐婚的事。
他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问顾氏,也没有再去找沈陌言。
第二天,他就在外面租赁了一栋房子,从沈家搬了出去。顾氏没有阻拦,只是温声安慰他。顾白辰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事实上,事情发展成这样的结局,任何的安慰都苍白无力。不过徒劳尔尔。他想要的,终究是得不到。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顾白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院子里种着的几株桃树。在开春的时候,满树满树都是灿烂的桃花,如今已经谢了。
顾白辰驻足在桃树下,抚摸着那凹凸不平的树干,神色黯然。
他缓缓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匣子来。当初。她曾经亲口答应过,只要他高中状元,她就收下匣子里面的这支白玉簪。
可惜,她永远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支白玉簪的背面写着什么。
盟鸾二字。
银河划断两情痴,盟鸾心在常相忆。繁花待剪。疏钟催晓,几度寄相思。
这是一支再也送不出去的白玉簪。
顾白辰蹲下身子,捂住了眼睛。
其实世间最可悲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曾经以为可以得到,却在一个错手的时间,彻底失去。
时光悄然流淌,是他无法言说的悲伤。
一个多时辰以后,轿子进了成国公府。
沈陌言端正的坐在铺着大红色喜被的床上。一动不动。只是脖子酸疼,稍稍动一下。就觉得刺痛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千风才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却并不令人讨厌。她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跟前停留了一下,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眼前仿佛红叶纷飞。盖头被挑了下来,屋子里明晃晃的灯光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沈陌言眨了眨眼才适应这种环境,然后,她看见温千风迅速的斟了两杯酒,自己拿了一杯,另一杯递给了她,在喜娘高喊着“百年好合”声中,他们终于将这杯合卺酒饮尽。
屋子里众人都退了下去,只能听见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一直到那扇门被合上,沈陌言才微微的笑,“难道国公爷不用出去应酬宾客?”“来的都是一些远亲,况且我不喜欢喝酒。”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希望自己能时刻保持清醒,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由我自己决定。”“看来国公爷不喜欢被人摆弄。”沈陌言不冷不热的笑道:“不过,有许多人,一辈子被人摆弄而不自知,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幸。”
温千风但笑不语。
沈陌言觉得和这样的人打太极根本是浪费口舌,因为他永远能比你绕更远的路来说一件事情。她干脆开门见山:“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温千风眯着眼,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漫不经心的问:“你想要什么?”又来了!又是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情值得他放在心上一样!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相敬如宾。你希望与我成亲来达成一些事情,而我碰巧也不想过繁琐的日子,不如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以为如何?”沈陌言眉梢微挑,微笑着望向他,“不知道成国公,确切说是赵公子,以为如何?”她重提驿站那日他的化名,也是想暗示一件事情,她不会泄露秘密,可也不会任人拿捏。
温千风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冷静,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你是想说,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出去时是最恩爱的夫妻,回来时就是相敬如宾的同伴?”“也不能算是同伴——”沈陌言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