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音绝-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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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痊愈那日,晚幕山下起了初雪。
山中雪大,想要伐木更是难上加难。可是我们要生活,要置办厚点的衣服,还要去郁国,对银子的需求迫在眉睫。
小白还是很早就出门,他说在集市中谋了个事做,轻松简单,我便也没再多问。
小白不在的日子里,我的厨艺大有长进。野菜粥,烹野菜,均可做到色香味俱全。小白每天都回来得很晚,而我就一直守在炉火旁边,为他煨着饭,等他回来。
也不知小白在集市里谋的什么事儿做,每天回来都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我试图问他,他却说,喝了我做的粥,什么疲惫都没有了。
我知他是不想我担心,便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开玩笑般的感慨了一声:“这么冷的天,你还穿的这样少,为何都不见你生病啊!”没想到小白也跟我开起了玩笑,他笑着答道:“大约是我从小习武的原因,身体比较好。”我听完也吃吃笑了起来,看上去如此文雅的小白,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窗子有些破败,夜里,寒风长驱直入,我抱着薄薄的被子,冻得直打哆嗦。
第二天一大早,便拿着银钗去找小白,将钗子一把塞进小白的手里。
小白不解。
我开口:“小白,将这支银钗拿去当了吧!”
小白蹙眉:“不可!”
我奇道:“为何不可?”
小白一边将银钗插到了我的发梢上,一边轻声道:“因为这是你唯一的首饰啊!”
我想辩解,说不定将来我还会有别的首饰的,小白却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道:“挽挽,相信我,等攒够了银子,我们便去郁国。将来,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笑了笑,没有回话。是啊,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待小白走后,我便悄悄在后边跟着他。
穿过树林,行到集市,小白走进一家米铺。
我在不远一个墙角处藏着,心想,小白没有拿野菜,也没有拿柴木,他怎么换米呢?
不一会儿,只见小白身后背着一大袋米走了出来。我大惊,抢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吧!却没有出声,静静地跟在小白身后。
小白扛着诺大一袋米,身体微微颤了颤。我虽离他甚远,却依然可以看出小白显得有些吃力。
他肩上扛着米袋,停在了一富户人家门前。
小白俯身扣门,半晌,才有一个门童将门打开,边打着哆嗦边扔给小白几两碎银子。小白拱手,像是在称谢。那门童不语,径自将米袋提了进去,关上了门,神情有些傲慢。
小白将碎银子收好,搓了搓手,转身回米铺去了。
此时我方才知晓,原来小白所谓的,谋的那个“简单轻松”的生计,竟是送米。
未过多久,小白走出米铺,他费力地将米托上肩头,看来又准备出发。
我远远地望着小白,那一袭轻软白衣在凛冽的北风中显得愈加单薄。而这愈加单薄的身子仿佛禁不住肩头米袋的重量,他时不时地停下来歇息,显得很是吃力。我紧紧捂住嘴,唯恐自己哭出声来。看着那一袭白衣渐行渐远,我顿时感到心头一触。小白,为我,你竟如此操劳。
我从发上拔下银钗——那是早上小白亲手为我戴上的,紧紧地攥在手中,便向路上行人打听城中最大的当铺在哪儿。或许当铺越大,换得的当银也越多吧。
本想着这支银钗虽然做工精细,却至多不过能值三五十两银子。不想那当铺掌柜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竟开口喜道:“此钗通身无瑕,做工精细,样式讲究。小店愿出五百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他说……五百两?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这支小小的银钗,竟值五百两银子?
我正欲点头答应,不想当铺掌柜忽然变了神色,蹙眉道:“不过,小店今日实无那么多现银。这样,姑娘你明日再来取,如何?”
明日再来?那明日他不认账了怎么办?我警惕地将银钗抢了回来,说:“那我不当了。”
掌柜面露难色,而我也确实急需银子。心中细想一番,如若将现银折合成银票,不知将来到了郁国用不用的成……若是收他五百现银,我孤身一个女子,又不知如何将其带回去。不若先换成银票,到时与小白行到华国边境时再换成现银……便开口道:“如若现银不足的话,不若掌柜给我五百两的银票,我携带起来也方便些。”
“这……”当铺掌柜的看上去依旧是面有难色,却又不知如何拒绝我,点了点头,道:“好,请姑娘稍等。”随后嘱咐身后的伙计去为我拿银票。
我拿了银票,径自回行。心想一定要在小白回家之前先赶回去,若他知道我跟着他到了集市里,还将银钗当了,一定会很生气……
不想行在路上,竟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我。回头望去,只见集市里人头攒动,并看不出是什么人在跟踪我。我将银票折好,塞进袖中,便加快了步伐。
出了集市,行进树林。我心中惶恐:此时无人,正是身后之人行窃的好时机。如若在这儿遭到了抢劫,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可此处,又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可是直到出了树林,也未见到歹人出现。我心中好奇,再度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男子快速躲到了树后。大树并未能完全遮住他那蓝色的布衣,还露了一缕衣角在外。不过他虽躲得快,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当铺里的伙计,那个为我取银票的年轻人。看来,方才那个当铺掌柜的果真有问题。他知我手中拿着银票,又是孤身一人,便命伙计跟踪我。可树林僻静,他为何不急于抢劫呢?
我略加思索,计上心来。
我故意放慢了脚步,保留体力,行出树林进山之后,便加快行径,在山中兜起圈子来。大半年来,我与小白几乎日日在这山中采摘野菜,早已将山中岔道摸得通透。
我在山中几番绕路,已将身后跟踪我的人甩掉了。
我大喜,匆匆赶回家中。
十三
小白依旧很晚回来。
用过晚饭,小白坐在房中抚琴。我靠在小白左肩上,思索着要不要将今日之事告之于他。今天回来时被人跟踪,若不告诉小白我定会睡不着觉,可如若告诉了小白,他必将知晓我将银钗当了,搞不好会骂我一顿……
说不说呢?我在思索之余,竟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小白双手停在弦端,偏过头来,问我:“挽挽,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我大惊,直起身来,怯怯地望了望小白。
小白轻笑:“方才晚饭你吃的少,我便察觉到你有心事了。”
我决心不瞒小白,便将白天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我怕小白生气,语罢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是不想你这么辛苦,才……”
我才了半天,也没才出后面的话。窃窃偷觑了一眼小白,却见他面无愠色,我稍稍安了心。
小白思索片刻,好似想通了些什么,急道:“挽挽,快回去收拾细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今夜就要离开!”
我一头雾水:“为何要走的这么急啊?”
小白回答道:“挽挽莫问,到了郁国我再给你解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我与小白便摸黑向郁国所在的北方行进。我身无长物,只是随意带了些衣物。小白则将琴用布包好,背在身上,其余的也没有多带。
凄凄夜风中,小白拉着我的手,我瞬间觉得寒意少了许多。我幸福地扬了扬嘴角,只是天色这么黑,小白一定没看到。如此仓皇逃命,我还笑得这么开心,若他看到,定会以为我脑子出了问题……
小白选择半夜就上路,是害怕有人追来。而第二天,天色才微亮,我们便被追上了。这么快就被追上的原因大概在于……我们用双脚行径,而来人却是以马代步。
他们骑着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下意识靠近了小白,并抬眼看了过去,只见小白面色惨白。
为首的黑衣少年翻身下马,径自向我们走了过来。
这个少年眉目清俊,气宇不凡,眉宇间还带了些许少见的贵气。他向我微微拱手道:“王嫂,阿辙可找到你了!”
他叫我什么……我听罢大惊,将他所说的这九个字拆开,得到如下信息:王,嫂,阿辙。莫非我曾经嫁过一个姓王的男人,现在他派他的这个名叫阿辙的弟弟找了过来?
我回身看了看小白,他面色惨白,一语不发。看到他如此神情,我恍悟,这个叫阿辙的少年大约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细细想来,我既然先前从他们家逃了出来,就说明他们家里并没有什么人让我好留恋的,或许有些不好的回忆也说不定。因此,我不能被捉回去。更何况,我还答应了小白,要一起去郁国生活。
只是,不知我嫁过人这件事儿会不会让小白感到不悦啊……
我定了定神色,用茫然的眼神看了看阿辙,表现得很无辜,道:“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那个叫阿辙的少年也是一愣,喃喃道:“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他看了眼我身边的小白后,眼神变得坚定了许多:“嫂子你快跟我回家吧!”
随后阿辙打了个手势,他身后一众黑衣人看到后,皆翻身下马,其动作何其利落,何其整齐,一看就是练过武功的。
我哭笑不得:“你们……你们真的认错人了啊!”因为我现在只是蝶挽,其他什么都不记得,我这么说也不能算是说谎。
一众黑衣人不睬,直直逼近我和小白。
小白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感到自己指尖冰凉。
小白低伏在我耳畔,轻声道了句:“挽挽退后。”并顺势将我往他身后一带,自己则一个翻身向前,抽出了黑衣人配在腰间的长剑。这一系列动作仿佛完成在一瞬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小白已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护住了我。
“你会武功?”我听到阿辙的声音里充满了讶异。
其实我也快惊呆了,小白从前就说过,可能是练武的原因,所以他不易生病。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同我开玩笑,却不想这竟是真的。
一众黑衣人见状,纷纷拔剑向我们逼近。小白一边护着我,一边同黑衣人打斗起来。我虽不懂武功,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小白剑气凌厉,招式极快,黑衣人虽在数量上占了优势,可小白却胜在速度,一时间我们并未立于下风。
直至阿辙翻身下马,加入了战圈。
阿辙确实是个劲敌,与小白不相上下。但是此时小白历经久战,体力上尚有不敌,加之他还要腾出一只手臂来护我,很快便败在了阿辙剑下。
阿辙手中的长剑直直逼向小白咽喉,我双手颤抖,想要去攀住长剑。不想阿辙一个反手,将长剑直直插到地上,急道:“嫂子!”
看了看阿辙,我不由得一声苦笑:“我可以说不么?”
十四
阿辙骑马带着我,绕出了晚幕山,穿过了树林,来到了一方城垣之下。
这……竟与我多次午夜梦回的情景一模一样。一路以高城为壁,并未行很久,阿辙带我来到城门之下。
守门的兵卫看到阿辙,纷纷弃械行礼。
阿辙扶我下马,将马缰递给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人,便恭敬向我道:“嫂子请随我来。”
我回头看了看小白,他被阿辙手下的两个黑衣人押着,也回望了我一眼,是凝重而无奈的一眼。
“嫂子?”阿辙催我。
我虽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却碍于小白还在他手上,不敢拂了他意,便回过身来,对着阿辙点了点头。
两旁雕梁画栋,一径琪花瑶草,如此气势恢宏且贵气十足的建筑,我想我大约已经猜出我们现在身在哪儿——阿辙初见我时的那句王嫂,原来并非因为他的哥哥姓王,而是……他的哥哥正是这华国之王,我之前在集市上匆匆瞥见过他那骑着马的背影,那个仅用了四个月就攻破了凉国国都的霸主,楚佑。
我紧抿着双唇,不语,强压着内心的惶恐。
随着阿辙来到一座雄奇殿前。殿外飞檐翘脊,雕栏玉砌。殿内琉璃为骨,珠玉成帘。
似乎这一切都如此熟悉……我甚至隐隐觉得,即使没有阿辙在前先行,我也能够轻车熟路。尤其是看到珠玉制成的彩帘轻轻晃动,发出了悦耳之音时,恍然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全部充盈到脑海中……
我曾经渴望记起的事情,如今却害怕想起。
阿辙,换句话说,应当是华王楚佑的弟弟,楚辙,引着我和小白进了内殿。
殿内一台鎏香金案,案边坐着一个玄青色衣袍的男子,正在低头写字,所以我并不能看清楚他的容貌。
楚辙对其行礼,道了句:“王兄,阿辙幸不辱命,将嫂子带回来了。”
玄衣男子,也就是楚辙口中的王兄,楚佑无疑。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连眸子都没抬。
可他这句模棱两可的“嗯”,却给了我无限压力。我不敢直视他,也不敢四顾左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楚佑依旧倚案挥毫,好似从来没有看到我们到来。
我站得久了,双腿麻木,便悄悄抬眼偷觑楚佑。我虽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可那从容的气质却盈身而现,低垂的眉眼也掩不住一身风华。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却见楚佑猛然抬头,正好对上我的眼睛,我吓得赶忙低下头去。
楚佑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