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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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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人儿闻笑动作又是一滞,罢手偏身道:“天色不早,珩先行安歇吧。”说着,杨柳风已走去另一边的长凳坐下,玉颊飞火朱唇轻咬,垂首只管梳着自己的发梢。
刘珩笑觑着她那难得一见的羞恼模样怜爱顿生,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后,接过素手中的牙梳,略有些生涩地小心为她梳理着如缎柔丝。
娇躯微微一颤,杨柳风却没有推拒他的动作,只是稍稍抬起螓首,默默地感受那从未有过的温存疼惜。
沉溺在如此甜美的氛围中,不知何时,楼下的响动已然停止,刘珩轻轻放下牙梳,低声道:“早点睡吧。”
“嗯。”杨柳风低应着起身,却已在下一刻被腾空抱起。
轻轻地将伊人放落在床榻,刘珩温柔地替她宽衣解带。
“别……”杨柳风羞窘地按住他解衣带的手。
知道她顾忌楼下的两人,刘珩凑到她耳畔低语道:“难道风儿要穿着外裳睡觉?”
杨柳风明白自己会意错了,娇羞地想要挪开身子,却不料只一挣,那床榻便发出嘎吱一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刘珩含笑望着略有些无措的水眸,不禁逗她道:“风儿再这样下去只怕楼下便要误会了。”
于是,杨柳风窘促地别过首,任由他低笑着为她褪去外衣,又和着中衣将她窝入床里。
自行除去衣衫,刘珩翻身上床舒臂搂过被里的娇躯。
“灯……”细弱的声音轻轻抗议着。
掌风轻响,昏黄隐灭,只余下曳曳月影透过纸窗映进来。
粗布棉被摩挲着皮肤,远不及素日的丝被轻暖细软,但是刘珩却依然没有穿着中衣入睡——他喜欢那柔腻的脸颊紧贴在胸前的感觉,那样的她才是离心最近的,只是短短的几日,却成了他不愿改变的习惯。
疼爱地抚着纤弱的脊背,良久,刘珩忽然轻轻地问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半晌,才有一个幽微似无的低叹自怀中飘来:“风儿在想,风儿是不是太自私了?一心只想着自己要过的平静日子,却没有问过珩希望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纤纤手臂在被子下环住他的腰,幽幽地接着道:“有的人就好象天上的鹰,注定是要迎风破浪笑傲搏击,若然剪去双翼滞落尘埃,终究是埋没颓靡令人扼腕。”杨柳风低低的语声中带着浅浅的忧伤。
刘珩垂首轻吻她的额,沉声道:“翔鹰傲空自然是引人景仰,但是风儿有没有听说过,鹰的一生都是在风雨颠簸中挣扎求活,无息无止,它一辈子只有一次落地的机会,就是死的那一次,它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停下来看花开花落,听山溪禅唱,欣赏一路的风景,这样的一生难道不可悲么?”他拥紧了怀里的人儿,爱怜地道:“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早些睡了。”
次日清晨,窗棂上刚刚透入微光,底下的街市就已渐渐热闹起来。
刘珩自恬美的梦乡被吵醒,微微不耐地蹙了蹙眉,收拢手臂,将脸埋入怀中人儿的肩颈:贪恋这样的温存,一刻也不愿被打扰。
纤弱的手臂自他的怀中悄悄抽出来,轻柔地为他掖好背后的被角。
笑意无声地浮上刘珩的唇角:他从来都以强者的面貌出现——风雨血光、千军万马,始终是岿然不惧,仿佛永远是他在施舍于人、惠泽于人,但其实,他也渴望被照顾、被关心、被疼惜。
以前一直不敢正视这样的渴望,因为他明白,在皇权争斗的旋涡中,这样的情绪会软化人的意志,消颓人的锐气,甚至会导致致命的失误。
可是,现在他不必再刻意去压抑和忽视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感觉,就好象清晨早起,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般,轻松、舒畅。
时光在柔暖的相偎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街市喧闹更甚。
终于,刘珩启眸,轻轻抬首:幽幽春水正失神地凝望着他,那眸底未及掩饰的深深忧虑丝毫没有逃过他的双眼。
“怎么了?”刘珩轻声问。
纤长的羽睫迅速一垂,再抬起时,已没有丝毫的痕迹,杨柳风柔婉一笑道:“睡醒没?是不是楼下太吵了?”
刘珩凝视着她的双眸,片刻,沉沉地道:“风儿,让我做你的丈夫,好不好?”
杨柳风怔了怔,随即抬手为他轻轻拨开颈畔的一绺黑发,柔声道:“珩一直是风儿的夫。”
“那么,”刘珩握住她正准备缩回去的柔荑放到唇畔轻轻一吻,一夜的温暖,小手已不复平素的幽凉,他满意地笑了笑道:“妻子是不是该跟丈夫分享所有的心事?”
玉颊轻轻贴上他的肩头,杨柳风低声轻语道:“风儿只是怕珩会厌倦这样委屈的生活,太美好的东西总是太容易失去,风儿从来没这么怕过,因为风儿从来没拥有过,可是现在……”
“傻丫头。”刘珩笑着拥紧她,心却疼痛得厉害:从一无所有到骤然拥有,原来她也同样在经历这般的患得患失么?
“珩永远也不会离开风儿,只要风儿不想离开珩,没人能够把我们分开。”刘珩语声轻柔,但却带着坚定的信念。
“嗯,风儿永远和珩一起。”
缱绻相拥了一刻,不知道是楼下哪个摊子在炸东西,一股诱人的油香悄悄从窗缝中钻进来,勾得某人的肚子叽里咕噜地聒噪起来。
无奈地轻叹一声,刘珩垂眸看向怀中极力隐忍笑意的人儿道:“若是可以一辈子都这么搂着风儿永远不放开该多好?”
杨柳风笑容婉娩暖若春风,柔声道:“一辈子那么长,珩又何必在意一时一刻呢?”
怜惜一吻,刘珩笑着坐起身来。
穿衣、梳发,杨柳风依旧如往昔般体贴相侍。
大约是听见楼上的响动,老板娘端着洗漱用具上楼来敲门。
虽较平日所用粗拙甚多,但总也聊胜于无。
结算了房资,刘珩已是按捺不住地直奔那个香气四溢的油饼摊。
一文钱一个的油饼,吃起来自然比闻起来的要失色不少,而刘珩一方面是饿了,另一方面确实未曾尝试过这等平民美食,倒也嚼得津津有味。
吃罢早饭,二人沿着村中的主街一路向外踱去,春光暖暖,街市融融,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第10章 第三章 但愿此生常相偎(下)
将近官道,却见一辆满载砖石的骡车羁停在路口,头发花白的老汉正扬鞭呵斥着拉车的骡儿,奈何一个轮子嵌在小土坑里,坑前又正好有块突起的石头,再加之车子是在路口转弯之势,赶了几次都不成功。
老汉急得自己跑到车后边赶边推,可是砖石沉重,每每只差那么一点,车轮依旧是回到了坑里。
刘珩见那老汉额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不觉也是心生怜恤,驱前几步道:“老丈只管在前赶车,我在后面推上一把也就过了。”
那老汉抬眼见是一个壮实俊朗的小伙,遂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便径自去前面大声驱赶骡儿,刘珩见车轮滚动,运力于双臂伸手一托一推,那骡车就轻松越过坑前的小石向前驶去。
笑看着骡车转弯上了官道,刘珩拍了拍手上的砖灰,杨柳风也已跟上前来抬帕为他拂拭袖上的浮尘,二人相视一笑,挽臂前行。
转上官道,却见那骡车竟然就停在路口并未走开,那赶车的老汉已是笑呵呵地上前来道:“刚才多谢小哥援手。”
刘珩笑着欠身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老汉姓王,此番运送土石去这南边的绿杨村,看两位也是向南而行,所以来问问要不要搭个车?”王老汉神色甚是诚恳。
刘珩踌躇未语,杨柳风上前半步欠身道:“敢问老丈,绿杨村离此路途几何?”
“骡车走得慢,太阳下山之前应该能到了。”
杨柳风欠身不语,只侧首看向刘珩。
往北是京城,是他们想要远离的地方,至于究竟要去哪里却果然是任性凭心,不曾细想,但眼下沿着官道往南肯定是没错的,想到步行辛苦,刘珩于是微微欠身揖了揖道:“如此,就烦劳老丈了。”
一左一右坐在车缘上,王老汉高叱一声长鞭轻扬,骡车辘辘前行。
他看起来是个爽朗健谈的人,一边赶着车一边笑呵呵地问道:“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哪里啊?”
被称为“小两口”刘珩不觉心头一甜,抬眸越过老汉的脊背向对面的人儿望去,正迎上春水闪闪,四目交织,杨柳风微赧地别过首去。
刘珩随口笑应着道:“刚成亲不久,出来游山玩水,倒没有一定想去的地方。”
“哦,好啊。”王老汉笑着说:“趁年轻是该多出来见识见识,等到了我这把老骨头,想走也走不动喽。”
杨柳风笑着接口道:“哪里的话,王老爹还硬朗着呢。”
王老汉心里想是高兴,就毫不掩饰地大笑出声。
三人一路絮絮而谈倒也不觉得乏味,问及二人的身世,也有含糊其词的,也有半真半假信口瞎编的,一对人儿倒也配合得默契。
从王老汉嘴里也道出不少民间的风物人情,每每也令刘珩暗自感叹。
王老汉经常运送土石到绿杨村,因此道路极是熟稔,日头偏西的时候,一车三人已经来到了绿杨村。
绿杨村名为村,其实已与一县无异:周围一圈的城墙虽称不上巍峨,却也颇有些城关的气势。
骡车驶进城门,找了处宽敞的地方停下,二人跳下车来,连声称谢,王老汉则笑着将几家客栈的所在指与刘珩,他一一用心记下,自随身的荷包摸出一块碎银递上前去道:“些许车资,老丈请勿嫌弃。”
杨柳风见状微微一怔,王老汉目触碎银却立时变了脸色,眉毛一立怒声道:“我见你这个后生也算是知书达理,却原来竟也如此市侩,我不过顺道搭载你们,何曾问过银两?既这么说,那你帮我推车又该付给你多少钱?”冷哼一声竟然扬鞭驱车头也不回地忿忿而去。
刘珩被他抢白一通,愣怔了半晌,方才尴尬地收回伸出的手,将碎银放回荷包,无措地转眸看向杨柳风,却见她满面歉意地道:“风儿疏忽,未及提醒珩,民间百姓顺路捎带乃是常事,若东主不提价码便是不收银钱,若要收取车资则须上车之前谈妥,这位老人家性情耿直言辞未免无状,珩不要放在心上。”
刘珩怅然一笑道:“皇族宗亲之间为了一言一辞尚且要求非名即利的回报,想不到平民布衣自己尚且艰难,却能襄助他人而无求所偿。”
“若非世间有这么多良善之人,风儿七岁丧母,又如何能够活到今日?”杨柳风垂首轻喟。
刘珩失落地望着她道:“他骂得没错,我在这皇室之中、官场之上确实是沾染了太多的市侩俗气。”
莲步轻移,温淡的身影已然依在他身侧,杨柳风柔声道:“饿不饿?是先吃饭还是先找客栈?”
知她有意岔开话题,刘珩无奈地一笑。
这一晚没费多少周折,虽然挑了一家简素的小客栈,但却比小泽村的那家要整洁了不少,至于到香水行洗沐之事,刘珩也适应了许多。
次日一早,添置了些干粮之后,二人仍旧是沿着官道南行。
如是走了三四日,也有顺路搭车的时候,也有两个人安步缓行的时候,优游山水好不自在。
堪堪已是四月底,这一日,刘珩与杨柳风正在官道上相携而行,忽听前方阵阵鞭笞夹杂着马儿的哀嘶。
刘珩原是爱马之人,听那马鸣甚是凄惨,不由加快了脚步。
到得前面的岔口,只见一辆满载大箱的马车滞留在岔路中央,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坐在车缘挥鞭如雨大声驱叱着两匹驾马,两匹马儿已是声声哀鸣口吐白沫腿脚打颤,站立尚且艰难,哪里还拖得动如此重的一车货物?
一个穿着深蓝丝缎袍的男子立马一旁正皱紧双眉,神色间已颇有不耐,身后跟着的两个骑马的家丁也是满脸焦急。
那赶车的家丁久叱未果心下想必烦乱,嘴里骂道:“平日里好草好料的不见得少吃,到关键的时候就爱撒泼偷懒。”说着不觉又加狠了抽打。
刘珩见那两匹驾马明明都是良驹,此刻却已被折磨得鞭痕累累哀苦不堪,心下已是万分惋惜,又听见那家丁话,忍不住哂然冷笑出声道:“瞎了眼的奴才,自己无知也就罢了,还要把过错推在牲畜身上,真是可笑!”
岔路上的人本就不多,有几个,看见马车箱子上那个大大的“杜”字,都远远地绕开去了,因此,刘珩的语声虽然不响,众人却听得真切。
那赶车的家丁正没好气,听见他如此肆无忌惮地挖苦不由停下手来,转眼一看,不过是个一身布衣的平民小子,不禁跳起身来大怒道:“臭小子你骂谁呢?信不信爷爷将你扒皮抽筋,让你连这两头牲口都不如!”
刘珩眸色一戾,袖中的双手骤握成拳。
那家丁被这突如其来的犀利目光吓得一凛,立时弱了气焰。
感受到他的怒意,杨柳风忙趋近半步,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若无声地轻语道:“走吧。”
垂眸迎上宁和的春水,刘珩的怒火顿然一偃,略带歉意地向她一笑,再不理会那奴才的叫嚣,挽过柔荑转身欲走回官道。
却闻身后有人沉声道:“慢着!”
第11章 第四章 为卿俯首为卿摧(上)
刘珩本欲不理,但此人语气倨傲已是令他不快,加之又听闻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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