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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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珩只是沉默地喝着汤:在冯家村的时候,佟大娘做的饭菜虽然也非常好吃,但总是及不上杨柳风烹制的美味,那样的味道并非是绝世鲜美,却有着不可言喻之妙,纵然是御馔珍馐也难媲拟。
看着刘珩喝光满满的一碗鸡汤,白夜心头微微有些失落:她从来都没有机会亲自为姬伐月调理食物,他也不需要她做这些,但是,今天是自己第一次做出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她多么希望此刻捧碗而饮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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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的粉红映着香囊的素淡,格外明晰。
姬伐月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蛊。
那一次夤夜探望之后,他回到住所就感觉玉蛊有些异样,取出看时,原本雪白通透的玉蛊竟已泛出浅浅的粉红,他先还以为是自己的衣服映出的颜色,挑灯细看,却又不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知道。
但是这样的玉蛊他并不陌生:在此之前,对于阿尼、白夜它都曾有过如此的感应。
可是,这一次竟然是她!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择美而幸,云雨之后玉蛊宿之,弑宿主,神功可成。”
这几天,秘笈最后的那句话在姬伐月耳畔反复回荡,心头纷乱复杂到夜夜难寐——若在以前,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不惮尝试,可是……
阿尼也好,白夜也罢,都是自愿献身,但她不会:心有所属,情有所系,她怎么可能委身于另一个男人?
用强吗?
他又怎么能够接受自己去占有一个心里只想着另一个男人的女人?
放弃吗?
多少代教主求之不得的机会现在却近在眼前,不尝试恐怕要抱憾终身。
每一次,在这样的纠结矛盾中失去耐心,他就会忍不住踏入杨柳风的房间,白天,是安稳暖人的微笑,夜晚,是凄苦无助的泪水。
她的微笑有着奇异的宁定心灵的作用,有时候是一句淡淡的恰到好处的低语,有时候只是默然相对,便能够轻易化散他心头的烦戾。
她的泪水有着可以痛碎人心的魔力,那样哀苦地悄然滑落,脆弱得仿佛剔透的水晶人儿,偏偏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着她春风般的笑靥,更生怜悯。
时间就这样在徘徊摇摆中不息流逝,其间,陈大夫又来复诊了一次,说是已无大碍,只不过她自来体虚元亏,此次又伤及根本,故而不易向好,若要痊愈,少不得耐心休养才是。
第124章 第四十一章 陌路幽情不一般(下)
爆竹声中腊已残,酴酥酒暖烛花寒。'1'
这一日竟已是除夕。
姬伐月和杨柳风栖身的小镇叫做清和镇,也算是伏牛山一带的大镇,辞岁迎新之际,自然更是隆重热闹。
因着年节,客栈里投宿的旅人也十分少,掌柜早早地让伙计上了门板,洒扫祭祀插符避鬼,又张灯结彩燃烧爆竹,一时间欢闹无比。
灵教幽隐于莫荆山,虽然也有年节欢庆,但却简单了许多,并没有如此的繁杂热闹。所以姬伐月倒是看得有趣。
至晚,掌柜又殷勤地命伙计给在客栈中过年的旅人送去各色肴馔、果品,及柏叶酒、五辛盘,以供守岁之用。
伙计端了酒食,格外讨好地在杨柳风的屋子里摆上,又拉了姬伐月过去,絮絮了好多吉祥话。
他会意地赏了伙计一个银锞,那小子乐得直打躬,赔笑着告退,却瞥见姬伐月也要跟着出屋,忙又回身拦道:“这位客官,小的斗胆借着今儿这日子多一句嘴:小夫小妻的哪个不是床头吵床尾和的?过了今夜,就是第二年了,老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更何况是隔年呢?左不过是一句话上的高低,今儿这是除岁守岁的大节气,虽不在家中,两个人一起和和气气的也算是应了景罢。”说着,也不容分辩,就哈了哈腰,硬是掩门而退。
姬伐月被他一通自作聪明的劝和惹得又尴尬又好笑:原来,刚进客栈的时候,杨柳风伤势沉重,他日夜看护照顾,因此只开了一间客房,之后,杨柳风醒来,他摔门而出,才在对面另开了客房,故而,也难怪伙计误会是小夫妻两个拌嘴怄气。
外面爆竹声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更衬得屋里的气氛僵冷别扭,姬伐月正踌躇着进退,却听身后的人儿曼声轻语道:“公子留步。”
心里头偏拧着要去推门,手却是硬生生停在半空,姬伐月沉默地凝身,却不回头。
“公子屡施援手于危难之中,奴家虽感戴于心,奈何人微身寒无可为谢,今日聊借薄酒拜敬于前,相救之恩再造之德,今生不报来世当还。”轻幽语声中,裙裾窸簌,已有双膝着地之声。
先时耿耿不平的就是她始终不肯言谢,而今字字句句皆是感恩之辞,姬伐月却听得心头一阵刺痛:好一个今生不报来世当还!轻轻巧巧地就将这一切推到了虚无缥缈的来世!他救她是为了贪图回报么?放眼这世间,有什么是值得他姬伐月图谋算计的?
他愤然转身,却正迎上温温抬望的春水,真挚纯粹,宁定无澜。
“奴家先干为敬。”杨柳风缓缓一笑。
杯未举,已被姬伐月劈手夺过:“伤还没好,不许喝酒。”
“救命之恩天高地厚,又何惜一杯水酒?”杨柳风低声轻叹。
“既是天高地厚,就该言听计从。”姬伐月说着,饮尽杯中之酒,道:“起来吧,别再弄破了伤口。”探手欲扶时,杨柳风却已是顺势起身道:“多谢公子。”
扶了个空,姬伐月微微无奈地看着眼前柔顺的人儿:每每总是如此,似已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千里,叫人恨不得又恼不得。
长吁一口气,他将杯子重重地放回桌上,想要拂袖而去,终究却没有举步,只是别首不语。
屋外的爆竹声、欢闹声,和着远的近的锣鼓声、丝竹声,更衬得房中清冷幽寂。
素手盈盈,执壶上前替姬伐月斟满酒杯,杨柳风道:“公子爱惜垂怜,奴家感激涕零,若蒙不弃,愿求今夜侍席之幸。”
停得片刻,姬伐月蓦地撩袍坐下,哂然一笑道:“年年守岁最为无趣,你既有心,便拿出些解乏消困的新鲜花样,否则,倒不如趁早歇着。”
“公子清幽雅趣之人,奴家岂敢班门弄斧?”杨柳风恭立浅笑。
“怎么?难道你们以前都是年年枯坐到五更么?”姬伐月扬唇讥诮:他才不信若此刻相问的是另一个人,她也会这般答复。
就是不肯为他稍用心思!
姬伐月重哼一声,垂眸酒杯,忽然一笑道:“柏叶酒虽能延年益寿,只可惜今夜与你无缘,足见得纵然徒有天长地久之说,却未必人人可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杨柳风语声轻柔地道:“但得痴心相印,便只朝夕亦为圆满,若孑然孤寂,纵使千秋万载也如无边苦海。”
“……多活一刻便是多一刻的痛苦,纵然能够凌驾众生,纵然能够驻颜不灭,千年万年也不过是多受千年万年的折磨。”苍弄尘临终前的话忽然幽幽回荡在耳畔。
心头一震,姬伐月骤然抬眸相望,半晌无声,良久,方才醒觉回神,缓缓饮下杯中之酒,勾唇哂道:“如此说来,世上除了男欢女爱竟是再无乐趣。”
杨柳风笑了笑,恭谨地执壶侍酒,道:“春赏百花秋望月,夏凭凉风冬吟雪,自然也是无限情趣,只是,非公子这般的人物未必能得其乐罢了。”
她心里一定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愿与他争辩罢了!——姬伐月烦闷地撇过头去,既不提箸亦不举杯。
杨柳风却似并未察觉他的不悦,反倒放下酒壶持箸布菜。
玉手纤纤灵巧优雅,即便只是挟菜这样的简单动作,每一个瞬间也都唯美到足以入画,体贴而不阿谄,从容而不简慢。
一桌子的菜,姬伐月从未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杨柳风也没有问,可是挟到他碗里的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
只是在一瞥之间无意流露的好恶,竟然可以如此轻易便被她捕捉,姬伐月心里说不清是被看透的不安,还是被关注的喜悦。
很久,他只是沉默地喝酒吃菜,杨柳风也只是静静地让菜斟酒,屋里的气氛说不上温馨和美,却也漾着暖意。
“你坐着一起吃些吧,该尽的心也尽过了,不必如此拘礼。”看着羸弱的娇躯侍立桌旁,想到她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姬伐月终于心头一软。
“承蒙公子垂怜,奴家的伤已然大好了。”杨柳风欠身恭应。
“是么?”他轻声冷笑道:“到底是伤好了,还是心急了?”
素手依旧安稳地执壶替他斟满酒杯,杨柳风缓声道:“连累公子客居除岁,奴家深感不安,如今已无大碍,岂敢再行羁绊?故而,今夜亦聊作辞行之敬。”
如此的体贴迁就却原来是为了早日离开!
难道他还会纠缠挽留不成?
“什么时候走?”姬伐月寒声问道。
“上元在即,倘再牵累公子不得回乡团聚,奴家岂非罪业更甚?未若明日动身,公子意下如何?”
姬伐月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怎么不说今夜就走?或许你明天早上就能见到他了。”言罢,不待杨柳风回应,他便径自转身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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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朱淑真宋《除日》:
爆竹声中腊已残,酴酥酒暖烛花寒。朦胧晓色笼春色,便觉风光不一般。
第125章 第四十二章 相思何处最孤单(上)
晨曦悄然透过窗纸,姬伐月自难得的清静中悠悠醒来——爆竹和喧闹声一直延续过五更,而他则在翻来覆去的气闷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今天,她就要走了么?
心头空然若失。
虽然早就知道终有各自东西的这一天,但是,却似乎不该是今日:她的伤还没好全,怎么能够独自上路?玉司是否会善罢甘休?楚杀是否会袖手不管?
且不说以当天的情形那个男人必然是凶多吉少,即便侥幸逃生,人海茫茫,她一个弱女子,没有任何消息来源,又去何处找寻?
那个男人……还会活着么?
“如果我说他还没死,你会不会失望?”
楚杀的声音隐隐在耳畔响起。
会不会失望?
姬伐月蓦地自榻上坐起身来——心底里冒出的答案令他慌乱不已:他竟然希望那个男人死!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那人的生死祸福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他为什么要在意呢?
她找得到也好,找不到也罢,自己既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
正纷乱间,怀中的玉蛊骤然一颤。
姬伐月忙探手摸出香囊,素淡的织锦衬得已变成脂红色的玉蛊格外妖娆。
他讶然怔望:自从玉蛊炼成后,始终是雪白如玉,只有对阿尼和白夜才曾透出若有似无的浅粉,如今日这般的娇艳色彩是前所未见。
难道……她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宿主?
吱呀一声,对面的房门轻响,姬伐月呼吸陡地一窒,拧身飘落到窗前,伸手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果然,简素的人儿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自屋中走出来。
昨夜到今晨,能够安静到容人入睡的时间才只有多少?竟然这么大早就迫不及待要出发去找他!
姬伐月心底里莫名地升起一缕火苗,如蛇信般一下一下灼痛心头。
似是为外面的寒气所袭,杨柳风微微打了个冷颤,方才提步走进院中,向着姬伐月的房门看了看,略略犹豫着走过来。
她是要来辞行么?
还是来请我同行?
要不要给她开门?
还是假装睡着不理她?
如果不开门,她会等多久?
心思纷杂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紧张和慌乱。
可是,杨柳风只是上前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迟疑半晌,却终于转身盈盈向客栈外面而去。
竟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竟然就这样悄悄地走了!
难道是怕他纠缠她么?
笑话!真以为自己是千人爱万人迷么?
急恼之间,姬伐月不由地恨然冷哼一声,转身赌气坐到桌前。
轻缓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他心头的怒焰却在寂静中越烧越炽:女人果然都是忘恩负义!
虽说第一次相救是为了他自己,这第二次总算是对她的偿还了吧?
就算他当时没有出手帮那个男人,至少也陪她一起回去找过了,况且,他又有什么义务非要救那个人?
她伤势沉重昏迷不醒,他不眠不休地悉心照料,哪怕是对恩重如山的师父也不曾有过如此体贴,便是人微身寒无可回报,最起码的,临别辞行的礼数总该有吧?
恨恨了半晌,姬伐月方才怒意渐偃。
宁心静气之后,他蓦地一凛:最近总是被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勾动肝火,细回想又都很没道理——她昨夜已经跪谢过相救之恩,也曾当面辞行,且说明了是今天走,虽然略见急切了些,但却算不得失礼,何况,此刻天光尚早,说是不便打扰他休息也算顺理成章。
就是这种无可挑剔的周全缜密,最令人恨得牙根痒痒!
姬伐月重重地哼了一声,瞥眼觑见手中的玉蛊,身子不由一震:之前还是脂红的玉蛊,此刻颜色竟然减淡了许多!
是因为她的远离吗?
对了,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地为她失控,应该都是因这蛊的关系:毕竟,能够找到玉蛊的宿主是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