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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红尘四合-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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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策一桩心事放下了,样样都透着满足,朗声笑道:“三哥别恼,妹子还是你的,不过换个人供养着,都一样的。三哥的山头玩儿得还凑手啊?遇着什么难处只管和庞师爷说,没有什么活动不开的。”
汝俭挺意外,难怪当初顶下山头那么顺当。照理说这种官场上的暗箱,他一个不知出处的外乡客轻易不可能参与进去,原来是有他推波助澜,那么这位看似正气的亲王,应当也不是那么一尘不染吧!
他抱拳冲他拱手,“如此多谢王爷关照了,说实话,这种买卖连契约都没有,银子花出去,心里没底得很。眼下知道有这一层,我也就安定了。好说歹说是自己人,等枣儿过了门,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了,王爷必不会害我的。”
弘策轻轻一笑,半开的槛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拂动他领上紫羔的镶嵌,他的侧脸隐隐有种莫测的味道。也只是霎那,他抿唇颔首,皇亲贵胄那份持重令人生畏。
汝俭转头瞧定宜,那傻妹妹也呆呆瞧他呢,咧着嘴说:“三哥,你什么时候回京?”
回 京早晚是要回的,案子审到最后少不得要他出面,到时候不是跪在大堂上磕两个头就能了事的。定宜虽在顺天府当过值,但是从来没见识过有人指证朝廷命官,也不 知道其中厉害。民告官,不论告不告得准,上堂就是五十笞杖。叩阍即刁民,先揍你个皮开肉绽,要是衙役着实打,连喘气儿都顾不过来,还图说话?一天不能查 实,一天就在牢里过。到最后就算沉冤得雪,被你扳倒的是超品里的超品,你依然有罪。轻则流放千里,重则斩首示众,这年月,哪里有什么道理好讲。
他审视老十二,他倒沉得住气,没有任何表态。也罢,他要替他爹翻案,清白一个折进去一个,也不觉得有什么亏。他原该和汝良他们一块儿去死的,留着这条命替他们申了冤,值了。
他 笑了笑,“你先安顿好,等什么时候十二爷传消息给我,我什么回京来。你记着三哥的话,姑娘家,脸面都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赏的。有些事不能让步就一定要 坚持到底,比方你觉得什么是对的,用不着左思右想自个儿劝自个儿。咱们家虽然没落了,骨气不能丢,你和十二爷既然想好了要过一辈子,彼此之间就得信任,有 什么不称意儿好商好量,你在京里没有别人能依仗,只有他了。”
哥哥做到这份上,颇有点又当爹又当妈的意思。定宜瓢着嘴抹了把眼泪,“你放心,我都记住了。回去我上兴隆街找人,和他们说明白了请他们收留我。就算是热脸贴冷屁股,好歹有个出门子的地方,不会让人笑话咱们。”
他们兄妹俩都商量好了,弘策插不上话,也没什么疑义。他们说的兴隆街有一门姑舅亲,是定宜母亲的娘家兄弟,在京也有官职,汉本房里谋个中书的衔儿,五品小官,不死不活地吊着。真愿意去他们家,哪里用得着找上门,随意放个口风,人家上赶着接去当祖宗供着。
“这 是三哥不用操心,我听定宜的意思,她有什么打算,咱们回京再商议。”他温煦道,“你只管放心把她交给我,我自己的福晋自己心疼,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真要 不在乎她,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到处打听她的下落?”他偏过头去嘱咐底下人,“今儿公务暂缓,去置办一桌席,我和舅爷痛痛快快畅饮几杯。上回绥芬河你还扛着 岳坤都的名头呢,来回都忙套话了,隔着一条心。现在不一样,这儿有个人牵系着呢,咱们也能敞开了说话了。”
他眉眼含笑,转过头看她一眼,探过胳膊,把她的手掬在了掌心里。
、第69章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贤亲王带着聘礼上门;墙内佳人……正骂街呢!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面虽没见,但是知道她泼辣、彪 悍、骁勇、猖狂。人家说了;“圣旨没法违逆;但是不妨碍我瞧不上他”。听听这叫什么话?七爷很受伤;问那金,“我就这么不招人爱?她看不上我;凭什么呀? 爷不麻也不瞎;身强体健还是宗室正支儿呢,哪点配不上她?真奇了怪了,爷玉树临风堪称德内大街一绝;怎么尽遇见不开眼的了!”
那金挠头说:“这个……说不好,和地位无关,人家要的是一种感觉。不是您哪儿欠妥当,是没遇见懂得欣赏您的人。就好比那榫头,它没对上合适的槽啊,都不算数。再说这位福晋,蒙古人呐,蒙古人就这样,您习惯习惯就好啦。”
“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她瞧不上爷,爷还不伺候了呢!”七爷拍了拍身上雪沫子,几担东西撂下,抹头就走。嘴里叨叨着,“这回和皇后的梁子算结下了,小宫女儿出身就是蔫儿坏,给我招这么个酸货,存的什么心呐她?惦记祸害我,连不认人的毛病都治好了,她得谢我。”
他就这么扔下聘礼跑了,那哪儿成呐,算过定没过定呀?后头科尔沁王爷从府门上追出来了,边追边喊:“七爷……嗳,七爷您留步!”
那金见他主子没有停下的意思,小声说:“您别介,亲家老爷都追出来了,这是您丈人爹呀,您不能不给面子。”
七 爷想了想,怎么办呢,除非不在京里混了,否则胳膊拧不过大腿,回头让皇后三天两头想辙收拾他?他站住了脚,马缰攥在手里直晃悠。那位科尔沁王爷老姓孛尔只 斤,汉化后改了汉姓姓包,为方便称呼,大伙儿管他叫包王爷。包王爷腰带十围,中宗的蒙古大汉,惹他不高兴了,一巴掌能拍死你。七爷心有戚戚焉,暗里一琢 磨,爹这个样儿,闺女八成好不到哪儿去,长得不美还霸道,往后他的生活一片黑暗,好日子算到头了。
他不敢得罪人家,怕人扇他。既然下了旨,亲戚里道的,还得笑脸相迎。他往前撵了两步,扫袖打个千儿,“给包老叔请安。”
包王爷忙说不敢,本来都是王爷,平级的嘛,突然结了亲,这就成长幼辈的关系了,不说七爷,包王爷也很觉得别扭。赶紧扶起来吧,包王爷知道自己闺女在家骂街让人听见了,人家好好送聘礼来,上门还是客呢,她故意让人不痛快,错在自己,家教不严嘛,都是从小给惯的。
包王爷满脸堆笑,亲亲热热挽着七爷的手往回带,“咱们是自家人,到了怎么不进去?本来姑娘没进洞房不叫看,咱们家不碍的,蒙古人不拘那些。七爷和小女见一面,大家说说话儿,增进感情嘛,一块儿过日子的。”
包王爷嘿嘿笑,七爷浑身冷水浇。硬着头皮想那就见见吧,九成是个大黑脸皮大饼脸。闺女像爹嘛,包王爷鼻子眼睛不分家,高颧骨眯觑眼儿,闺女能美到哪里去!
进 门了,王府挺阔,大院子,院里有鱼缸石榴树。包王爷能生,大格格要嫁人了,底下小妹妹让看妈搀着,才刚学走路。还有中间儿的,墙角蹲个半大孩子死背书,背 《孟子。梁惠王下》,什么寡人有疾,寡人好勇。包王爷走过去直皱眉头,“别背啦,一天嗡嗡嗡的,找点别的事儿干吧!”转头冲七爷比手,“来来,进屋上 座。”
七爷说不敢,请老爷子上座,自己在下边找了个位置。
既然进来了,那就像个求亲的样儿吧,横竖都掉进坑里了。七爷掖着两手让人把聘礼搬进来,赔笑奉上了礼单:“我额涅听说指了婚,高兴得合不拢嘴,特叫人拟了单子,请包老叔过过目。”
包 王爷两手接过来,大红的帖子打开看,什么光生蓬荜,喜溢门阑,月值榴花之辰,礼重男先之典,横竖都是好话。草草扫下面一眼,聘金廿百大锭、髻仪六十锭,还 有簪环首饰、汗巾锻帽、点心时菜,名目多得很。反正什么好东西都不及闺女有着落了叫人高兴,皇后这回指得好,虽说七爷不太着调吧,至少人不坏,改造改造还 是可以的。包王爷笑得满嘴牙,他们家姑奶奶脾气是不太好,可怜她妈走得早,她小小年纪就挑起家业来了。姑奶奶能干,什么都好个抢阳斗胜,名声就出去了。其 实那些人是眼皮子浅,看不见她的好处,包王爷一直没续弦,几个妾上不来台面,偌大个王府全靠大格格操持。大格格有能耐,底下百来号人的月例银子分文不差, 那可是真本事,谁家娶回去就是娶了主心骨了,擎等着享福吧!
“好好,都好。聘礼不是事儿,要紧是你们小日子过得美满。我也不说别的啦,”扭过头喊了一声,声如洪钟,“把大格格请来,亲事都定下了,早晚一家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见见人,交交心,往后和和美美的,多好呀!”
管事的应个嗻,一溜小跑出去了。七爷和那金交换了下眼色,紧张得满手都是汗呐。好家伙,来真的了,不知道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模样。
脚 步声近了,他深深吸了两口气,一双羊皮靴子迈进了视野,脚不大,适中,鞋头弯钩式的翘着,顶上还镶个绒球,看着挺讨巧。再往上,水绿的栏杆裙、三镶三滚缂 丝褃袄,白狐毛出锋的元宝领淹没了下巴,只看见两片丰润灵巧的红唇,饱满得小菱角儿似的……七爷如遭电击,这就是他的福晋呐?长得不难看呀,比想象的好多 了。
他仓皇回头看那金,那金眨眨眼,表示真不错。
七爷站起来,往前蹭了两步,不知道说什么,就说:“我是贤亲王弘韬……”
人家大格格很有性格,别过脸扔了一句,“我叫满塔格日。”
“满塔格日不就是小圆脸的意思吗!”七爷笑起来,“这名字不符实,明明是鹅蛋脸……四个字叫起来显得生分,我就叫你小满吧,带个小字显得可爱可亲……”
他没说完遭人狠狠一个白眼,“王爷平时就是这样?我和您头回见面,什么可爱可亲,有这么说话的吗?”
七爷碰一鼻子灰,心说这也太厉害了,三句不到就上脸子,往后不得死在她脚趾头缝儿里?他结巴了下子,“也不……不是的,我平常不这样儿……这不是结亲了吗……”
大 格格横挑鼻子竖挑眼,其实七爷算不错的,相貌也有,荣宠也有,就是名声不好,走鸡斗狗不算,小老婆一数还好几个。当初她应选进宫,留牌子的姑娘们私底下也 议论,这一辈儿的亲王里也就十三爷和十二爷出挑点儿。至于七爷,这位过得太逍遥了,有没有福晋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谁愿意当那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指婚指 到她头上,简直像晴天霹雳,把她气得哭了一晚上。现在人见到了,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没修养、没气度、二皮脸,她更觉得自己的命运可悲了,这么个顽主,怎 么能是良配呢!
闺女耍性子,叫七爷下不来台,这个不大好。包王爷忙打圆场,“我就喜欢七爷这股热乎劲儿,不见外。咱们蒙古格格大方,不兴小家子气,你得给我留点儿神。”
包王爷打算教训姑奶奶,结果人家跺了跺脚,“您瞧得上他,您和他过日子去吧!”小辫儿一晃,转身走了,前后露脸不到一盏茶工夫。
七爷呆滞看着包王爷,“包老叔,大格格对我没意思,您瞧捆绑不成夫妻呀,要不我过会儿进宫回禀一声吧,这个指婚就算了。”
包王爷吓一跳,“您别开玩笑,哪儿有指婚说撤就撤的呀,这不是要人命嘛!大格格不懂事儿,姑娘家脸皮薄,您多担待。往后她进了您家,您多调理就是了,这违旨的事儿咱们不能干。”
七爷没办法,想想有点道理,往后过了门好好教,说不定还有救。至于后来到底是谁调理谁,那就是后话啦。
人见着了,虽然不欢而散,但也不虚此行。七爷拱拱手,带上十几个挑夫从包王府辞了出来。
天上细雪纷飞,他不忙上马,和那金沿着街市走,边走边问:“你说这姑娘怎么样?”
“正气。”那金竖起拇指晃了晃,“奴才觉得这个人持家兴许不错,不像府里其他主子似的,抢吃抢喝。人家是包王府的大格格,身份在那儿,能镇得住底下人。您往后也不愁让人堵门儿了,有福晋给您撑着呢,您挨一人训,比让三四个围攻好,您说呢?”
是这么回事儿,他家法不严,几个侧福晋庶福晋不拿他当一家之主。今天看上什么首饰了,明天娘家兄弟要谋个什么差事了,有求于他的时候个个千娇百媚。要是哪天相安无事,找她们,她们爱搭不理,四个人忙着抹纸牌呢,请爷稍待,等她们牌局散了才能来。
别提了,提起来一把辛酸泪。七爷权衡一番,觉得娶个蒙古福晋还是有点好处的,能震唬得住人,话不投机卷袖子上手,家里规矩能有个大改观。
不过七爷依旧很惆怅,“虽说大格格长得不错,比起咱们树儿还是差点儿……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回来。老十二装病蒙人,八成没闲着,他不死心,我知道。宫里没给他指婚?哪儿能呢!这小子机灵,自己先想法子推了,这不才轮到我头上吗!”
那 金看他主子不快活,也跟着长吁短叹,“您啊,别钻牛角尖啦。眼下这新福晋虽然厉害点儿,好歹生得周正呐,娘家也不赖,宫里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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