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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恨化作短歌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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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扶梯发出吱呀的声响,玲珑跟在我身后,牧哥哥并未发觉,不知他全神贯注在写什么。笔走龙蛇,同是一笔章草,我是喜爱章草的,可今夜,父兄的字只让我觉得兵荒马乱。我不禁恼道:“牧哥哥,你这是在练字吗?”
忽来的声响吓了他一跳,他抬起头,剑眉深锁。见是我,才调整了表情,温言道:“我没有练字。家有小狸奴,想我在书法上的成就也不会出其右者了,练了也是白练呢。”
他的话又让想起父亲的一夜三叹,我沮丧道:“可我却是左利,不管怎么练,右手的字都空有一副骨骼,却无血肉。”
“你年纪还小,能练出一副骨骼就已经不易了。你若肯下番苦功,总是能纠正过来的。”
我“嗯”了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府里有下人私底下说,我的左手是鬼手,是王氏先祖显灵,也许我更愿意相信我的左手是老天爷给的。长辈们教我多用右手,以勤补拙,只有我自己知道,右手不管怎么努力练习,始终都输一成。
不过有谁会在意呢?人人都说陈留谢氏多出才女,可也没见谁真正在乎过母亲手谈的天分。若不是金谷园里的乌鹭擂,有谁会知道她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母亲出嫁以后更是从未踏出王府半步,不是盯着棋谱瞧,就是左手和右手下棋。疼我如叔伯父兄,其实也更在乎我是不是左利,对他们来说,尊贵如琅邪王氏,就不该有一个遭人指点的残疾孩子,能不能写一手好字,倒在其次。
“哥哥饿么?让玲珑给你送点吃的。玲珑做的莲糕可好吃了,过了这个季再想吃,可就不能了。”我岔开话题,有时也真恼这个呆子,玲珑的心思,连我都看得出来,他怎么就不明白?
“我不饿。时辰不早,你怎么还不去睡觉?耽误了明天的功课,当心挨先生的罚。”牧哥哥重新提笔,摆明是在下逐客令。我又看了一眼,原来是在给《尉缭子》批注。
“明日中元节,不必上学。”我拿起书案上一本《司马法》,因“司马”二字是天子姓,故都缺了笔,看起来总觉得差些什么,立不稳当。随手翻了几页,也看不大懂,就放回去了。“牧哥哥怎么喜欢兵法?”见他抬头看我,我接着道:“你每次清谈都落人下风,还要絮姐姐偷着帮你。学兵法有什么用?桓将军虽入士族,却还是个带兵的浊官。下午他来见大伯,走了以后,坐过的胡床都叫大伯扔出去烧了。”清官多是高门出身,只谈黄老之学,不问国计民生。寒门中人若想当官,多是武职或俗吏,即便官位再高,也不比那些士族。桓恒这些年东征西战,御敌有功,皇上才将他从寒门改入士族,却还是不能让其他贵胄高看他一眼。
牧哥哥看了我一会儿,想是不愿和我这个小孩子计较,只道:“没有浊官,那些清官吃什么去?乱世里,兵家才是王道……你还不去休息,快回去吧。”牧哥哥是我二伯王琨的儿子,二伯在南渡的时候也是屡立战功的,被皇上封为东安侯,都督荆扬诸军事,一手掌控着长江中上游的兵权。大伯王琰更是位列三公,并录尚书事。一个在内掌权,一个在外握兵,照说也不是什么清官,可若是没有他们,也就没有王氏一门的无限风光。士族寒门,清流浊官,在我看来也没那么上紧,不过听别人说得多了,又不愿见那些膏粱子弟总是轻慢我牧哥哥,才说出兵法无用的话来。
牧哥哥虽不善玄谈,对付我一个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也辩不出什么,只能咳嗽一声,唤回快要失去神智的玲珑,道了晚安,出藏书楼,往我居住的泚园去。
翠薇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乌衣巷里,还是平常一样的日子。为何今夜,我会觉得这样的世界其实并不真实。

第二章 月近洛阳远

今日中元节,白天最热闹的地方当数凤凰台上的瓦官寺,除了年年举办的盂兰盆法会,今年更有顾怡所绘的维摩诘居士像要开光。顾先生自号痴人,诗画一绝,尤其擅长人物肖像。他和我六叔王琳颇有交情,两人常在吉光雅园里论诗赏画,我又常常跑去园里临帖,一来二去,就厮熟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鬼手”的话,深以为然,还非要和我并称“书画鬼手”。小才靠勤,大才靠天。他说,凡有大出息的,非得有些天分不可,就好比我和他。总之,我和顾先生以书画结了缘,也算忘年之交,今日他的大作开光,我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瓦官寺内外早已挤得水泄不通。顾怡名声远播于外,为人作画从不二价,住持三顾其府他才答应绘这幅维摩诘像,但一开价就是黄金千两。寺里拿不出这么多钱,就四处求告,托到我六叔这里,才把价钱压到了黄金一百两。故这幅画未等揭幕,就已成街头热议。这么多人来看,我怕是挤不进去的,好在寺里的小沙弥认出玲珑,才从边门把我们带进正殿。
佛殿之内倒还宽敞,小沙弥在前面引路,几位诰命夫人认得我,为我让出一条道来。顾先生和六叔已在大殿一侧,我走过去喊了一声。住持也认得我,朝我合掌,我恭敬还礼。抬眼时,见他身后有一俊逸少年,红衣胜火,目光却很凉薄,看似声色未动,我却能感觉他在上下打量我。我不喜欢这样的眼神,直到被他看得有些恼了,他才玩味一笑。住持回过头看了少年一眼,似在讨他示下,见他微微颔首,便起一片诵经之声,几个和尚郑重地拉下殿墙上的黄绸……
华幕降落,我顿觉眼前一亮,一幅维摩诘坐像,神态自若,举止从容,似在与人论法。红衣袒胸,先生用了最为得意的春蚕吐丝描,笔法高古,宛如曹衣出水,越显人物清癯睿智。众人嗟叹,可随即就是一阵骚动,我细一看,这像上竟然没有眼睛?
“顾先生,这……”住持一脸疑惑,众人噤声,都在等他开口。
只见先生状似无奈,笑道:“不是我不愿画,只怕这一画,他就活了。”六叔已经掩袖笑出了声,我也只得轻叹,只怕这痴人又要耍性子了。
住持又是一礼,尴尬笑道:“还望先生不吝笔墨。今日开光仪式,若是没有眼睛……”
“画倒也行啊,不过这可要另计价钱,一双眼睛,九百两黄金。”
宝殿内外再次喧哗,住持苦着脸看向六叔,六叔也只得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正在僵持,只听得红衣少年朗声一笑:“画倒是好画,只是……这维摩诘菩萨谁也没有亲见,像不像的,就不好说了。此画若要一千两黄金,倒不知顾先生所作的《游春图》,王家给了多少润笔费?”
顾先生打量少年,莞尔道:“吾非毛延寿,虽爱财,但取之有道。只有我愿不愿意画,断没有画得像不像。怎么,公子觉得我画得不像?”
“是吗?”少年又看我一眼,轻勾嘴角,似在蔑笑,“我看这瓦官寺也拿不出九百两黄金,想来顾先生是不会动笔的。我们走吧。”少年唤来左右随从,转身离去。住持合掌恭送,转过脸来又是一副苦相。
顾先生画中精髓,皆在阿堵之中,如此佳作若不能完成,实在是件憾事。我走到佛祖面前,焚香礼拜,又解下腕上玉镯放在佛案之上,对住持道:“小女子添些香油。”
未料,大殿中的妇人小姐纷纷效法,须臾,案上的珠宝首饰就堆得小山一样。
住持忙唤沙弥取来笔墨,顾先生搔头笑笑,走过去挽袖提笔,一蹴而就。许多人还没看真切,他就将笔搁下了。佛殿之外再次唏嘘,有人几辈子也赚不到的钱,他却只用了寥寥数画。殊不知这看似信手拈来之笔却是先生三十年的功力。再瞧这尊菩萨,呼之欲出,若说活了,其实也不为过。
顾先生振了振袖子,走到佛案前,翻出我的玉镯,对住持道:“这只镯子足抵画资。寺里若是有钱,赈灾也好,济民也好,何必花钱请那么多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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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玲珑转回王府时,已是日正。我虽不过寿筵,但每年今日,所得馈赠颇丰。从瓦官寺上香回来,院子里、屋子里已经堆满了大小礼盒。正要清点礼单,母亲就领着阿代嬷嬷来了。
嬷嬷从团花的红漆食盒里取出热腾腾的汤饼,面皮擀得韭叶一样精细,浓郁的老汤溢了满屋子的香气。我一摸肚皮,倒真是饿了。四人不分主仆,围起一桌,算是给我庆生。吃完汤饼,我挨着母亲将今日瓦官寺里的见闻说与她听,她平日里足不出户,我想她是愿意听我说些府门外头的趣事的。可不知为何,当我说到红衣少年时,她却微微蹙眉,似有忧虑。母亲看着一屋子奇珍异玩,不舍地抚着我的头,叹息道:“狸奴又大一岁,倒不知还能留你多久?”
“狸奴当然一直陪伴在娘亲身边啦。”我撒娇道。
母亲浅浅一笑:“玉通灵,那镯子本来是给你避邪的,你倒施到庙里去了。”说着从袖间取出一只小木盒,只是普通的盒子,样貌粗笨,有些年头了。这盒子我曾见母亲独自一人的时候拿出来把玩过,看她当日的神情,想是什么珍贵的物件。我开盖一看,原来是只玉坠子,色绿如蓝,温润而泽,倒是上好的玉料,只是并未雕琢成器,倒像是什么物件上摔碎的一角,用一根红绳系着。
“这玉你戴着,望能保你平安。”母亲替我挂在颈项上,我拿起来端看,她压住我的手,郑重道:“狸奴,此物你好好保管,断不能轻易送人了。”
母亲生在大富之家,对金银珠宝向来看得很淡,从不见她对什么东西如此上心,此物必是有些来由的。我看向阿代嬷嬷,她是我母亲的乳娘,一直不离左右,想来可以给我答案。嬷嬷见我看她,便欲为我解惑:“小小姐,这坠子是小姐定情之物,当年……”
“阿代!”母亲轻喝一声,打断了嬷嬷的话。我只好识趣地笑笑,母亲既不愿让我知道,我也不便再问,只管好好保存就是。

秦淮河边桃叶渡,平素里母亲是不准我来的,但诸如上巳、七夕这样的节日可以破例,家家户户的女孩子都会到河边放灯祈福,七月半也是如此。用罢晚膳,我就和玲珑早早出了府门。金陵帝王州,江南佳丽地,绿水潋滟,朱楼迢递。入夜时分,更有画舫竞立,红粉荟萃,笙歌彻旦。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临仙酒楼前,一个十六、七岁的楚腰女子,手持红牙板,小袖挽留人,唱得正是桃叶渡边最脍炙人口的曲子。相传这首曲子是我祖父游历此处时为新纳的姬妾叶桃儿所作,但这种捕风之词并不足信,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王府中曾有女眷,名唤叶桃儿。
拨开人堆正欲前行,身边玲珑不知又瞧见什么,两眼出神。我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寻去,原来是二楼临窗有一桌士族公子正在把酒论诗,牧哥哥也在其中。我暗自好笑,茫茫人海,灯火阑珊,就数这丫头眼最尖。
牧哥哥身边坐着的正是白天瓦官寺里的红衣少年,他好像也看见我们,在牧哥哥耳边耳语了几句。没一会儿,酒保就来请人了:“两位可是王家小姐?楼上公子们请两位小姐楼上小坐。”
在座的经常出入王府,一多半我都认识,彼此寒暄了几句就入席了。身边一名翠衫公子我却眼生,他举杯对我道:“当今太子最好楸枰,听说棋力不俗,非常人能敌。王小姐,令堂是个中高手,想来小姐尽得真传吧?”
我心说,太子好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回他:“我这辈的王家子弟,近水楼台,多多少少都得过我母亲的指点。偏我是个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学得最差。不如我牧哥哥,可以举一反三。”我拉过身后的玲珑,“更不如我家玲珑了,我母亲说,她最有天分。”
一桌人看向玲珑,“小姐!”她挣开我的手退到后面,脸又红了。
翠衫公子又道:“太子深居东宫,久抱病榻,你我都无缘得见。冯公子,您是庾妃娘娘的表亲,可曾有幸见过太子?”
红衣少年从玲珑身上撤回视线,淡淡道:“见过。”一桌子人都看他,欲闻其详,他却不往下说了。
少年们开始吟咏风月,有人提议道:“王小姐书法一流,不如请她誊录。”酒家送来四宝,玲珑为我把磨研开,我提笔欲写,她却拽了拽我的袖子,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只得把左手的笔交到右手。右手的字至多端正而已,有几个人稀稀落落地捧了个场,喊了声“好字”,多数人都是一个表情: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几首新诗咏罢,萧家公子道:“近日我从长安回来,没想到匈奴人治下倒也貌似太平。当年八王一后之乱,搞得北边民不聊生,如今看来,刘圭也是有些手段的。”
有人提醒道:“萧兄,你这话可莫要乱说。你看当今圣上治下的建康风景,也不输当年武帝之洛阳啊!”
萧家公子意识到自己多话,赶紧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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