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化作短歌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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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翀僵直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也不回头,大声说道:“多谢大哥提醒!……大哥,我与你对天盟誓,当日誓言,我是不会忘记的!”
第二十九章 频烦天下计
我低着头走在前面,刘翀一言不发,像押犯人似的跟在我后头,我只觉得身后有支利箭,随时都要离弦。行走廊庑间,本想回头对他说些什么,但心绪纷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好不容易看见元府大门,我紧赶了几步,刚想迈步过门槛,就被他捏住手臂,一把扯了回去。“你要外面的人都看见你这副德性吗!”他低吼一声,抓起我的头发,在我身后胡乱绾了个男人的发式。他的手很重,拼命地拉扯着我的头发,又抢过我手里的玉簪,簪子插入发髻的时候,蹭破了头皮。我吃痛一声,他才略有迟疑。
待他固定好发髻,又来捏我的腕子,直拖着我出了元府大门。候在门外的侍卫见他浑身戾气,仓惶上前道:“殿下。”
“滚开!”刘翀目眦欲裂,怒喝一声,继续拉着我往前走,却不是往草堂的方向。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我快要跟不上他的步伐,大叫道:“殿下,请放手,这是要去哪里啊?”
他还是不说话,生气的时候,脸上的轮廓愈显坚毅,更有几分元烈的模样。他径直把我拖进边上一条无人的巷子,将我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整个人被他抵在墙上。他恨恨道:“我只问你一句,这是你愿意的,还是……他骗你……”开头几个字还是底气十足,到后来,渐渐没了声音。
骨头快要被他捏碎了,我强忍着疼,还有眼眶里快要滚落的眼泪,沉声道:“是我愿意的!”
刘翀的喉头翻滚了一下,眼睛眯得更细,低声咆哮道:“我呢?你把我至于何地?”
“二哥。”我实在是疼得厉害,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哑声道:“我认识大哥在先,他救过我的命……”
“因为你认识他在先,他救过你的命,你就要以身相许?”他的声音已经变了味儿,眼睛也红了,让人不忍去看。
“我……二哥,你是皇子,不是我能高攀的……侯门深似海,我不愿意卷入……”我有些语无伦次,企图找到一个可以让他接受的理由。
“因为我是皇子,你不能高攀?……你还因为什么该死的理由?!”他咬牙切齿,眼眶也湿了,手上又施了一把力,我只怕右手也快要被人捏断了。
元烈要逼我正视现实,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我再说什么,伤害都无可避免。罢,长痛不如短痛!我深吸一气,抬起头直视他,大声而坚定地说道:“因为喜欢,因为我喜欢他!在还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倾心于他。我和你一开始就是一个误会,二哥,我一直就当你是我的哥哥,不管日后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妹妹,我对天起了誓,就会一直把这段兄妹情分掂在心里……但也只有这样,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也不可能有夫妻缘分……二哥,你放开我,我的手要断了……好疼……”我已泪如泉涌,他闭起眼睛,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犹如漏刻之水,点点滴滴,永长而又无可奈何。
墙头野草花,巷口夕阳斜。两道纤长的影子在地上紧紧重叠,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兀自缱绻着。
刘翀渐渐松开手,我的腕子上泛出了血印,两颊泪痕尤湿,他撇开头去,选择避而不见。“对不起……”虽然已经努力克制,但声音还是不可自已地颤抖,“……敏敏,他是怎样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他不是帝王家的人,将来也会是你一辈子的麻烦。如果……你受了委屈,就来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一定会抢你回来……你放心,我们三人是对天盟誓的,不管怎样,我都会认你这个妹妹……也会认他这个哥哥……”
“二哥,其实……你要是出战,务必要当心自己……”在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告诉他,元烈是你的亲哥哥,无论如何,他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刘翀是重情重义的人,甚至不需要血缘的束缚,只因一个承诺,就可以至死不渝。而元烈,我自然清楚他是怎样的为人,无法揣摩,亦不可牵制。如果有朝一日,他放开我的手,我一定追不上他。
刘翀默默看着我,用略微粗糙的拇指擦过我的眼底,伫立片刻之后,忽然转身离去,再不回头。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街角,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夏生正站在不远处等着我。
我擦干眼泪走上前去。夏生故意撇开视线,不看我狼狈的面孔,他低头咕哝着:“今儿是怎么了,先生也哭了,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小姐,你知不知道,符将军死了……听说这次北军大败,是青兕先生向南朝太慰献上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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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方战事吃紧,逃回来的三十万败军滞留原地,由那名副将点兵十万先行,其余的继续撤回京师。燕国是小国,此次出战的只有六万人马,北帝再不敢全盘押上,并且出乎元烈的意料,他依然未准刘翀出战,而是只派出了虎牙将军慕容斐。
慕容斐是现任燕国皇帝慕容直的皇叔,其母是燕文帝的爱妃,子凭母贵,深得文帝的宠爱。原本是要传位于他的,但当时慕容斐太过年幼,便先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哥哥,并且在遗诏中册封慕容斐为皇太弟,日后哥哥归天,要将皇位归还弟弟。但其兄死后,却并未遵照先皇遗愿,而是传位给了自己的儿子。皇太弟在新皇眼里,变成了一个多余而危险的存在,如同南帝司马映,慕容直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慕容斐一脉全部获罪斩首,只有他和长子虎口脱险,投靠了刘汉。
慕容斐有将才,亦有帅才,归顺之后,与其子慕容逸立下大小战功无数。北帝此次派他出战,一是因为知己知彼,可以攻无不克,二是因为身怀国仇家恨,自然尽心尽力。
墙上的地图被先生画得七零八落,我从书卷后面露出两只眼睛,看他还在孜孜不倦地勾画着。慕容斐隔日就要出发,前去与大军会合,先生派夏生去将军府送帖,想请他过草堂一叙。南北大战之前,慕容斐曾来找过先生几次,但先生一直闭门谢客,这么多日子以来,倒是头一次看到他主动要见什么人。
夏生出门未久,就回来束高阁报话:“大人,慕容将军来了。”先生又看了墙上的地图一眼,应了一声,起身往屋外去。
“元公子也来了。”夏生见我也在屋里,小声补了一句。
他能下床了?我心头一喜,放下卷册,尾随着先生往前厅去。
厅堂客座,坐了一个四十开外的魁伟男子,蚕眉凤眼,银甲虬髯,气吞如虎,此人就是慕容斐。一侧的元烈,难得见他一袭白色的宽袍,大病初愈,消瘦了不少,没了素日里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更像是个俊美儒雅的读书人。
两人见先生前来,起身抱拳,先生招呼他们再次落座,先和慕容斐寒暄了几句,又问元烈:“阿烈,你的病好些了?”
“好多了,只需再吃几贴药,多谢先生关心!卧床太久,是该起来走动走动,舒展舒展筋骨。”他从墨童手里接过一个竹编的小筐,“今日有个朋友上门探病,送来一筐鲜枣,可惜我在吃药,有几味药恰恰与枣子相克。想起先生爱食枣,特地送来给先生尝尝。”
先生颔首致谢,夏生从元烈手里接过竹筐,拿到厨房去洗。慕容将军笑道:“倒是我有口福,来得巧了。”
先生笑应道:“是啊,慕容将军爱食枣……苻将军也爱。”一提及苻又臣,语气里又多了些许无奈,“说起来我们三人共事多年,真的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呢。”
慕容将军知他伤心,叹道:“你我有今日,同为苻将军举荐,原以为三人同心协力,可以共效朝廷……唉,若早听先生的话,也不会……”他摆了摆手,不忍多谈,“先生邀我前来,可是有要紧的事?”
先生摇头苦笑:“我现在哪里还有要紧的事,将军也知道我今时今日的处境。唐虞世远,吾将何归?!”先生重重叹了一气,“不瞒将军,我已经打算辞官归隐了。富贵畏人,不如贫贱肆志,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很多事也看得开了,还是找一处名山秀水,还我初服,了我余生吧……将军此番出征,只怕班师之时,你我已无缘再见,故邀将军前来,是想向将军道别的。”
慕容斐敛了敛眉头,跟着长叹:“先生真的放得下,这倒不像先生了。日后再不能与苻将军并肩作战,不能与叶先生同朝言事,真是憾事!”
先生苦笑了一下,已含泪于睫,他轻抚着桌案上的一柄紫砂茶壶:“苻将军出征之前,只在我这里讨了杯茶吃……你我三人交情甚笃,慕容将军,叶某想讨要将军一样随身之物,日后,也好睹物思人。”
慕容斐闻言,立即摘下腰间佩戴的匕首,双手奉上,诚恳道:“此金刀已陪伴老夫多年,便送与先生了。”
“多谢将军!”先生郑重接过金刀,用袖子擦拭着刀身。夏生端上一盘水灵灵的鲜枣,并一壶好茶。“我知道慕容将军好酒,但征战在外时向来滴酒不沾,喝酒误事,老夫不能坏了将军的规矩,也只有用茶水招待了。”
夏生倒了四盏茶,送到我们面前。元烈举起青瓷杯,悠然啜饮,几口热茶下肚,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先生和慕容将军就着茶吃枣,以茶代酒,又论列了一番天下英雄。
说到青兕,慕容斐大有不解:“青兕先生避世多年,都以为这人快要得道成仙了,怎么突然又管起红尘俗事?先前帮着王牧投靠李成,现在又帮着南朝攻打北军,若说他想为谁出仕也就罢了,可这……分明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嘛!”
先生哼笑一声:“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惜我与他道不同,终究难以为谋。”
元烈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不停地晃动着手里的杯盏,好像里面藏了什么稀世的宝贝。
“狸奴也来吃枣。”先生好像才发现角落里的我,笑着招呼道,他知道我也爱吃枣。我欢喜应了一声,起身过去,慕容将军将果盘推到我面前,拣了颗最大的给我。也许是错觉,元烈突然停止晃杯的动作,手背上隐隐泛出青筋。
我吐出枣核,还想再吃,只听元烈掩嘴咳了几声,引得大家投去关切的眼神。他摆了摆手表示不碍事,又道:“叶先生,慕容将军,我还是先回去了。狸奴,倒是忘了,今儿新得了南朝二王的墨宝,我不识真伪,想叫你鉴定鉴定。”
“嗯。”我立刻放下手里的枣子,起身向二人告辞,迫不及待地随元烈出了厅堂。
转角花廊下,元烈突然停步,转身朝我低吼:“吐出来!”
什么?我不明所以,盯着他看。
“枣!”他半蹲下来,一把把我摁倒在他的膝盖上,猛拍我的背。好疼!我猛咳了几声,根本吐不出来。元烈凶相毕露,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嘴,又探了两根手指进去,捣我的喉咙,动作之粗鲁,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我一阵恶心,连着今天的早饭一块儿吐了出来,秽物溅到他雪白的袍子上,他也毫不在意。直到吐得只剩下酸水,他才松开手,把我扶起来。
我用袖子胡乱抹了抹嘴,返身就往厅堂跑,却被他伸手逮了回来。“你要去哪里?”头顶响起他冰冷的声音。
我拳打脚踢,挣扎未果,被他死死圈禁在怀里。“你下毒,你卑鄙!”我呲牙咧嘴,朝他低叫。
“下毒,你看不上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是不是?我之前也很不屑,不过,只要你吃过一次亏,同样也会知道它的好处。”他俯下身子,声音柔滑的像蛇,让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想干什么?!先生已经打算归隐了!”
元烈的脸色惨白,好像旧病复发的征兆。他腾出一只手,覆上我的眼睛:“狸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要揣测我!我没有要害你家先生,他也没有打算要归隐!你要是相信我,就别再动了!”
我安静下来,以眼神作为质问。他却再次蒙上我的眼睛,他的手掌很粗糙,和刘翀一样,掌心布满了薄薄的茧子,这些绝对不是握笔和执扇可以做到的。他再次俯身警告我,声音轻柔而寒凉:“狸奴,我说过了,不要揣测我!……刘翀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个体己的男人,真要让我怀疑你选择我,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好奇?……下毒是下三烂的手段,可白石先生的计策又高尚得到哪里去?纵横捭阖,皆为诡术;兵家之争,皆行诡道,有什么正邪之分?……慕容斐不是池中物,他才是燕国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复国不成,就是因为手里没有兵权。如今可以带着十万大军堂而皇之地攻打慕容直,你以为他得胜之后,还会还朝?”
第三十章 金刀反间计
松阴竹影处,看见先生送慕容将军出门,元烈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句:“放心吧,不会害到你家先生。”见我将信将疑不再挣扎,他才松手。
先生回来以后就直奔束高阁,我远远跟了过去,走到窗台下才发现里面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