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化作短歌行-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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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头笑道:“你是天子,当然是你起得名字才能镇得住啊。”
他轻笑了一下,抽了一张我抄经用的纸,又将我揽到身前,思忖片刻后,把着我的左手,写了两个端丽的大字:佛佑。
倒是个好名字,可他不是不信这些的吗,什么时候也转了心性?
永平得了御赐的名字,兴高采烈地报信领赏去了。他抽走我手里的笔,却不肯放开我的手,下颚摩娑着我的头发,柔声问道:“狸奴,今天你在菩萨跟前发了什么愿?”
我顿了一下,笑道:“不能与你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听说你捐了一年的私房钱,要在武周山上凿一个佛窟,想必是许了大愿望。”他将我纳近怀里,热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颈窝里,虽没看见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笑得暧昧。
“这可是我的私房钱,你也要管吗?”我胡乱嗔了一句,脸就开始发烫了,这人是妖怪吗,我和菩萨说的话,他也知道。
“这我当然不管。我只是想,难得见你花钱这么大手笔,想来愿望不小呢。不如说出来与我听听,看我帮不帮得了你啊?”他浅颦轻笑,手背缓缓抚过我的脸颊。
我欲推开他,恼道:“不用你帮忙!”可却被他箍紧在怀里,挣脱不得。
他调侃我的兴致不减:“哦?当真不用我帮忙吗?那恐怕就连菩萨也帮不了你了。”
秋暑季节,天气郁蒸。我又推了他几下:“你也不嫌热吗?”话还没有说完,嘴就被他堵上了。我又闻到他嘴里的轻浅药香,不由得攥起了眉头。太医院里并没有开药给他的记录,若说只是寻常补药,为什么又总是背着人服食。
“小丫头,你给我专心点!”他笑着责备了一句,狠狠加深了这一吻。
一吻过后,我已经没了方向,任他拦腰将我抱上绣榻,背倚在软枕之上。慢解丝绦,轻除罗裳,一双秋水酵成了绿酒,我未饮香醪,已不胜沉醉……
高唐梦醒,不觉漏水更长。我半伏在他身上,轻喘不息。骤然拂起一阵晚风,吹熄银釭灯火,徒留月射纱窗。今天宫里到处都有驱鬼的仪式,空气里还残留着香烛的味道。我瑟缩了一下,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他轻笑,拍了拍我,声音还有些沙哑:“胆子真小,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团栾照纱窗,了似中秋月。自然是有你在这里,我才不会害怕。无端又想起他在吃药的事来,只觉得心神不宁。直到他伸手按住我的脚踝,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不自觉地蹭他的小腿,这样的举动无异于一种挑衅,他欺身过来,邪邪笑道:“你是还不嫌累吗?”
第九章 仲秋弥月宴
八月仲秋,秋容如拭,十五那日,正是和风满月的天气。汉王府里,拓拔冶正在为长子佛佑大办弥月宴,我和皇帝过府贺添丁之喜。下了御辇,拓拔冶已侯在府门口迎接。兄弟两个携手寒暄了几句,拓拔冶一路将我们引入主座。群臣见皇帝前来,纷纷起身,下拜觐见。拓拔冶在朝中颇得人缘,无论是贵族宗亲,还是汉官胡将,几乎都悉数到场。诺大一个花厅,挤了这么些许人,竟显得有些局促。
拓拔烈落座之后,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脸上的笑意渐冷,他挥手道:“都免了,今日不必拘礼……皇兄,朕的侄子呢?抱来朕瞧瞧。”
夫人郭氏已经有些年纪了,娘家也是汉人高族,我见过她几回,是很能说会道的女子。她抱着孩子走到我们面前,屈身一礼。孩子芳洁可爱,像个白面团子似的裹在襁褓之中,睡得正熟。拓拔烈垂眸扫了一眼,对我道:“夫人,你代朕抱一下吧。”
我应了一声,从郭氏手中小心接过孩子,许是刚刚沐浴完,还隐隐散发着兰汤的香气。因我是第一次抱孩子,姿势难免有些便扭,郭氏笑着给我做了个示范,我才抱得顺手。那熟睡的孩子被人折腾了几下,睁眼醒了,努着小嘴,踢打起来。我本以为这是要哭,正不知所措,他浅绿色的眼睛溜溜地转了一圈,竟然冲着我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心下欢喜,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郭氏连忙恭维道:“夫人长着菩萨一般的相貌,这孩子和佛有缘,一见您就喜欢。”
拓拔烈也伸手逗弄了一下,状似玩笑地对我说道:“夫人,这孩子喜欢你,不如就抱回宫里养吧。”
君无戏言,拓拔烈也不像是个会说戏言的人,周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素日里伶牙俐齿的郭氏空张着嘴,不知道要如何接他的话。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出来打个圆场,只见拓拔冶从一边闪身出来,恭谨道:“皇上喜欢,是这孩子的福气,孩子生在鬼节,臣只担心他福薄,要是他能跟在皇上身边,托赖圣上洪福齐天,那是最好不过了。”
拓拔烈闻言,勾了下嘴角,却了无笑意:“皇兄,朕方才和你玩笑的,你才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舍得送到朕这里来?”
拓拔冶也跟着笑了一下,还是一样的不急不缓:“请皇上开席吧。”
开席之后,孩子就被乳娘抱进了后堂。拓拔冶位于侧座,好像一直注意着皇帝这边,待我转头去看,恰与他四目相对,他才匆忙收敛视线。
台上响起一段郢曲,配以蜀琴,可见主人也是个雅致的人。侍女们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来。案上摆了一盘团圆饼,是中秋节里必吃的点心,拓拔烈掰了一半,与我分食。我小的时候就不喜欢胡饼的甜腻味道,才咬了一口就泛起了恶心,掩袖吐了出来。拓拔烈投来关切的眼神:“狸奴,怎么了?”
我摇头:“我不爱吃这个。”他默不作声,又盯着我瞧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扣住我的脉搏。我道:“不碍事的,许是这几天太累了,总是想睡觉……”他不理我,我见他这脉号了太长的时间,也有些担心,“不会是旧病复发吧?”以前每年秋冬之交都要犯病,前年吃了他的药,去年倒是没有再犯,只怕还是没有断根。
“嘘!”他示意我不要说话,良久,搭在我腕子上的手指沿着掌心慢慢滑下来,与我十指交缠,愈收愈紧。
“不要紧吧?”见他举止异样,我疑心自己又犯了重病。
“怎么不要紧?”他的眼睛还是直视着前方,戏台子上你方唱罢我登场,若不是离得他近,还真是看不出他好像有点紧张。他的喉头动了一下,哑声道:“你的私房钱可都要拿去还愿了。”
待我明白他的话,几乎高兴得要忘乎所以,又怕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风范,只好埋头吃饼。他一把夺下我手里的胡饼扔在盘子里,微愠道:“不爱吃就别吃了,我们回家吃好的去。”复又回头对永平道:“摆驾,回宫了!”
皇帝才来,这么快就要走,引得不少人在私底下揣测。汉王小心翼翼上前送驾,拓拔烈拉着他的手解释道:“皇兄不必远送了,朕在这里,大伙儿也不能尽兴。夫人身子不爽,朕先陪她回去。”
拓拔冶又飞快地扫了我一眼,还是和往常一样,视线不会多做一刻停留。他毕恭毕敬地垂首一侧,躬送皇帝回鸾。在众人的目光底下,拓拔烈也不避讳,小心地将我横抱上辇车。
香茵软垫,蜂腰宽肩,我的双臂环绕着他,窝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直像个傻子一样伏在他胸口上笑。他一路上抱着我,捧在手里小心地像个瓷娃娃:“待回宫叫太医再来看看……”如今连和我说话都是一阵和风细雨,我笑得更欢,难得见他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要是太医说没有怎么办?”我斜眼睐他。
“要是这样的庸医,也就不必在太医院里混了。”他在我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以示安抚,“往后那些折子,你都不要再操心了,还有宫里的大小事情,我都会找人来办……你只管好好安胎,给朕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儿子,这是圣旨!”他的脸色绯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这圣旨我可不敢接,你又知道是儿子了,兴许是个女儿呢?”我嗔道。
他攒眉想了一想:“先开花,后结果,倒也不错。女儿我也喜欢……我只担心你会多吃一次苦头!”皇嗣是国之根本,我知道他想亲自培养一个后继之君,才能放心地传之以国器。我轻叹一声,生男生女,端看菩萨保佑了。“不许叹气!”他又命令道,我嘟起嘴,换来一阵绵绵不绝的蝶吻。
一路双脚都没有沾过地,真是母凭子贵!拓拔烈抱着我往屋里去,院子里桂花开遍,清新扑鼻的香气暂时止住了孕吐。抬头见秋月如水,今宵分外明媚,心里有了希望,只觉得什么都是可爱的。他边走边道:“永平,传太医来……吩咐御膳房……狸奴,想吃什么?”他低头问我,我一时想不出来,摇了摇头。他继续下令:“吩咐御膳房,拣好的做!”
几名太医闻旨之后匆忙赶来,在拓拔烈的严密注视之下为我诊脉,好像只等他们摇一下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为我把脉的太医撤回手指,整裳跪到拓拔烈面前:“恭喜皇上,夫人有喜了!……只是……”
“只是什么?”拓拔烈拢眉,立刻接了句鲜卑话,我和香祖学过一些,已经可以听得懂简单的句子。
“只是……”老太医心领神会,用鲜卑语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话,因为太长,我就听不明白了。
拓拔烈皱着眉头想了想:“就这样?”太医颔首,他又沉吟了片刻,道:“好,就依你说的办,去开方子吧。”
须臾,御膳房里就备了一桌子丰盛的佳肴,面前美馔珍羞,可我哪里还吃得下去。拓拔烈检查了一下太医的方子,着他去办。我担心问道:“阿烈,是不是孩子不好?”
他过来将我纳近怀里:“孩子这么小,哪里看得出好不好。是你的身子骨太弱了,怪我不好,只当你到了可以生育的年纪,却忘了你比别的女孩子长得慢些。”
“那……孩子……”
“如果你要孩子好,就要当心,不可以再毛毛糙糙的。太医开了安胎的药,你要乖乖地喝,只怕接下来的日子,有得你辛苦了。第一胎很重要,如果有什么闪失,以后再想要孩子,可就麻烦了。”他的神色凝重,又向我强调了一遍:“你听明白了没有?”我点点头,他疼惜地吻了我的额面,柔声道:“那就好好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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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一天吃五顿,睡五顿,万事不必操心,万事以我为首要。他空下来的时候就会替我诊一次脉,本来说好分房睡的,可不在他眼皮底下他又不放心,堂堂一国之君,就天天在我的床头打地铺,关上门的时候,简直可以任凭我呼来喝去了。虽说几个月来都是食欲不振,孕吐不止,但这些不适应总还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
冬至未到,北方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屋子里生了火盆,可夜里睡觉还是觉得房栊冷。我埋头在被子翻了几个身,拓拔烈就只好乖乖放下手里的公文,脱了靴子,钻进被子里来替我取暖。他小心避开我隆起的肚子,将我搂进怀里,我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好像又胖了些。
“阿烈,我只愿生个是哪咤三太子出来……”他挑眉看我,我笑言,“任凭我怀个三年五载的,只怕这孩子一生出来,我也活不长了,这样的好日子,自然是要多享受几天的。”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略微粗糙的手掌覆上我的眼睛,他的身子暖和,我贴得更近。在黑暗里,我环上他的腰,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就感觉有了安全的栖身,眼皮也渐渐沉重下来……
迷迷糊糊感觉他抽走了手臂,通常等我睡着了,他就会离开,但今天似乎走得也太早了。我懒得动弹,闭目听见屏风外面永平压低的声音:“皇上,云中有急报,太上皇薨了……”
我猛然睁眼,屋子里安静了片刻,银屏后面是拓拔烈修长的影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泥塑一般,良久才动了一下,示意永平退下。我半坐起来,他有些失神地绕过屏风,走到我面前,木然地看着我,然后把头埋进了我的颈窝。我感觉脖子里有了湿气,“阿烈……”,我抚着他的背,心疼唤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退出来,抬起头时依旧是一双深潭般的眼眸,好像从未起过波澜。
“狸奴,我要回云中一些日子,办完丧礼就回来……”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请求道。我明白这样的感觉,无论你曾经和他亲不亲,只要有血缘的牵绊,他的离去总是会令人伤心。在这样的时候,我更加不愿意放开他的手。
拓拔烈看着我的肚子,在宽大绡衣的掩饰下还不十分明显,他伸手摸了一下,在腹部上划出了一道圆润的弧,已经有小丘般微微突起的曲线。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狸奴,你还是跟着我吧,留下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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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常年服用寒食散,因误饮了一杯冷酒而枉断了性命,他的暴毙,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好在在拓拔烈一年的努力之下,朝堂上下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