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记-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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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等死。”那人连忙说:“我保证我保证!”想了想又道:“我家少爷身子不好,我想请官爷大哥网开一面,准我一路随行。也好为两位大哥减轻点负担。”差役一听,互相看看,心里都觉得这是个办法。
见差役们似有松动,他连忙又从怀中掏出两吊钱来塞给二人。二人见这番情景,哪还有不乐意的。三人说定,便一起把地上纪宁挪到一块干燥舒适的地方,任他歇息。三人自己吃了午饭。两个差役瞧着纪宁仍然沉沉昏睡,没有醒转的迹象,等得无聊,便道:“这荒亭四处漏风着实阴冷,我哥俩在旁边空地晒晒太阳,打个盹来,你好好照看他,可好?”这边忙应承了:“官差大哥尽管放心去!”
纪宁幽幽沉沉,也不知道昏睡多久。醒转时,发现自己半躺在某人怀中。鼻尖萦绕,竟是自己熟悉的淡淡幽香。他不大敢相信,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并不是做梦。抬头看时,柳眉朱唇,杏眼雪肤,不正是如烟么?只是她此刻穿着一件原麻色短袄,底下一件夹了粗麻的襦裤,头上紧紧束了个四方髻,却是男子打扮。
如烟见他醒了,心里高兴,双手扶住他欲起身的肩膀,关心道:“没事了吧?”却见纪宁呆了一呆,忽地手上使劲一把将她推开,自己跳起来站得远远的,怒喝:“你怎么在这儿?”
他这一吼,又惊又急,把如烟也喝得惊呆了。想要上前一步,纪宁反应更快,退得更远。如烟委屈道:“我跟在爷后面一路追赶,就怕不及,日夜不敢停歇,好不容易早两日到了中州,才等到你们。你做什么对我这么凶?还不理我?”纪宁闻言,怒气竟然消了大半,但想起当日黄鄞所言,仍然耿耿于怀,向她道:“你跟来做什么?快点走,到黄家自有人照顾你!”如烟气得跺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两步上得前去,丢在纪宁脸上。纪宁捡来一看,竟是如烟的卖身契,他喃喃向如烟问道:“你……你自己赎了契?”
如烟道:“我要是贪图黄家安宁,何苦马不停蹄来追赶你?”纪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看着手中卖身契发愣。如烟轻声问道:“我的卖身契仍旧给你,你还是我的主子,像从前一样,好不好?”纪宁却好似听不懂一般,看看她,又看看手中那纸张。
半日过去,纪宁忽然道:“不行不行!”说话间已将手中契约撕了个粉碎。碎片洒落一地,纪宁转过身去,背对如烟,厉声道:“快走快走!别再缠着我!”
这时远处差役听见动静,已经赶回荒亭之中。纪宁沉声向二人道:“刚才有劳二位了。这就上路吧!”那两个差役拿人手短,不好意思让一个身体虚弱的人马上赶路,只道:“你再歇歇无妨。方才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帮忙,我们倒没什么。”纪宁哪儿敢再回头看,只扶着一根破亭柱咻咻直喘气。
如烟知他素来执拗,逼也没用,便拿了自己包袱,向差役道:“两位大哥,我家少爷恼我来的迟了,正生着我的气。他身子不好,我就先不在跟前招人讨厌了。你们歇得一歇,待走的时候,只管招呼我一声,我远远跟着就好了。”纪宁听见,也不知道心中是喜是怒。
果然这日开始,如烟扮成小厮模样,只远远跟在纪宁三人后面。那两个差役虽然纳罕,但既收了贿赂,又无妨碍,就随他们去了。到了吃饭的时间,若是经过集镇,如烟还时不时打些薄酒来,或给三人加点小菜。拾掇完了,自己又远远退开不来打扰。搞得两个差役纷纷向纪宁抱不平:“公子家的这个小兄弟,够意思了。俗话说夫妻就似同林鸟,大难当头尚且各自飞呢!他有这等忠心,什么气你还消不了啊?就原谅了他吧!”纪宁哪里还在生气,只是有口难言。
这么着四个人走了七八日,眼看已近孟阳城。见前方有个村子,便打算先找个茶棚歇歇脚、讨碗水喝再上路。纪宁随着两个差役在一家小铺子坐了,一差役从包袱中掏出一块干饼递给纪宁。纪宁捧着饼,虽然腹中辘辘,也没马上吃,只是一直往来处张望。
一差役笑道:“找你家小兄弟吧?大概是跑到左近找吃食去了。刚才就没跟着我们了。”纪宁动作一滞,神色有些不大自在,也没说话,便低头吃东西。
茶棚老板给他们端了茶水上来,向他们搭讪道:“几位官爷往哪儿去?”一差役答:“往孟阳。”老板哟了一声,道:“这一路可不好走。最近起义军,四处折腾,两湖一带,都有些人心惶惶,怕真打起来。你们往孟阳去,就算到了暴乱中心了。”差役忙问:“莫非孟阳已经沦陷?”老板道:“倒未曾。不过起义军占领了孟阳西面、南面一些山丘地带。听说经常出来打野食。山林野战,官兵的援军不熟地形,固然人多,竟也没占到便宜。现下两军就在孟阳以南的长岭、孟化几个县附近僵持。”差役听说,互看了一眼,都有些紧张。他们有家有口又有正经差使,可不想无端端死在流矢之下。老板又道:“这动乱一起,到处也都不太平了。就连我们这些乡下地方,今日路上家中遭盗窃抢匪的案子,也格外多起来。搞得妇孺孩童,轻易都不敢出门。”这话到了纪宁耳中,这下他更觉食不知味,干脆放下手中干饼,站起身来向远处张望。
只听两个差役在商量:“前面乱成一团麻,咱们冒失前往,万一碰到个把起义军,不是要糟?”另一个也踌躇,道:“那如何是好?”两人合计半天,想到个主意:“不如把路引和公函交给他自己带去?我们就回去说兵荒马乱,走失了犯人?反正这些流犯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当真关心他下落……”正在商议,却忽听见村里气喘吁吁跑来一人,边跑口中边呼:“不好不好!有人落水了!”
茶棚中的村人纷纷聚拢来盘问详由,那人喘口气道:“方才有个过路的,正在村头问信儿,被两个流匪抢了包袱!谁知他不依不饶,追着贼纠缠不休,跑到河边打了起来。然后,就掉河里了。”有村民奇道:“村里那条河水又没多深,惊慌什么?倒是那两个流匪,抓了还是跑了?”来人道:“见来的人多,包袱也没顾上拿就跑了。却也奇了,被抢那个一点水性不识,喝了两口水就晕菜了!”众人听见无事,都不由哈哈大笑。
却忽然间人群里窜出一名少年,抓住来人袖子,面容焦急,直问:“你说的那人在哪?”正是纪宁。来人惊答:“还、还在河边呢!”纪宁听说,拔腿就走。有村民跟在后面看热闹的,还不忘给他指路:“那边那边啊,走错了啊!”
到了河边,果然见一群人围着地上在看热闹。纪宁好不容易把人群扒拉开,挤进去一看,地上直挺挺躺着个人,方脸长身,是个男子。他愣了愣,竟不知道胸中这口气是吐出去好还是咽下去。正怔忡间,只觉自己袖子被人轻轻拉扯,扭过头来,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找了半天的脸。只见她也是发髻凌乱、满身泥污,怀里还紧抱着个包袱。
纪宁回过神来,连忙查看她周身,却见如烟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纪宁顿时如无头苍蝇般手足无措,又急又慌,口中直道:“哪里受伤了?”
如烟这一哭,把连日来的委屈都勾上心头,哪里止得住。旁边有村民替她解释说:“方才小兄弟和匪徒一番纠缠,斗他们不过,差点吃亏。多亏了这位仗义出手,”指了指地上那位仁兄,“但不知怎么的,缠斗到水中,这位就晕了。”如烟也总算停止抽泣,道:“我没受伤。”
纪宁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如烟怀中包袱抖着手指道:“就为了点钱财,你小命都不要了?去跟流匪缠斗,你是失心疯还是怎么?”如烟撅着嘴小声道:“除了钱,这里面还有你的药哇……”纪宁忍无可忍,丢手便走。身后还传来如烟夹带在人群中的喊声:“爷,爷,你别走啊!我还要安顿一下救命恩人……”
第二十六章 道险阻偶遇反贼王
更新时间2013618 9:19:10 字数:4656
且说众人七手八脚将昏迷的人抬到一处干净地方,因他只是不识水性,并非溺害,过不多时便悠悠醒转。众人方感欣慰,特别是如烟,当下向那男子作揖拜谢,又问及恩人姓名。
那男子道:“不敢受此大礼。在下姓石名鸢,是永宁治下的一名曹掾吏。正要往孟阳办理公务。”如烟把这些话暗自记在心中,再复端详石鸢,只是暗暗称奇。原来他三十左右年纪,形貌平平,毫无出奇之处;奇就奇在但凡常人,总有些让人记得住的特征,偏此人容貌身材,没有一处可称得上是特征的地方,不丑不俊,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叫人过目便忘,丢在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出来了。
如烟正在胡思乱想,忽见人群中挤出两人,正是押解纪宁的中州府两位差役。二人方才听说这是前往孟阳的小吏,喜不自禁,将石鸢拉到一旁,私下商量,想请他帮忙将纪宁引到孟阳,助他二人交差。这石鸢也是老好人一个,便一口应承,道:“前路确不太平,二位这趟公务也无甚要紧,是没必要趟这浑水。只管将路引公函交予小弟,流犯是前相家公子,小弟也必不怠慢,一路同行助他往孟阳换过路引便是。”中州二差役大喜过望,又谢个不停。
此事一定,如烟也很欢喜。唯独纪宁,仍旧黑着一张脸,不言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石鸢问及流放之处,如烟道:“往岭南象郡。”石鸢道:“那可有些为难。眼下孟阳西面南面山区都被流匪盘踞,要是往东,还有官道可走,往西南可就没有路啦!”如烟忙问:“那如何是好?石大哥要帮我们想想办法!”纪宁此时却哼了一声,道:“这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发财,急什么!”石鸢闻言看了他一眼,半晌笑道:“正是这个道理,靖王亲征,正在孟阳驻扎,他威猛过人,想必用不了几日就能扫荡流匪,你们大不了在孟阳盘桓数日。”
三人继续上路,也不知什么时候偏了官道,走到山路上来,且这小路越来越崎岖难走。纪宁本来身子弱,自出生以来哪吃过这种苦,眼见天色不早,便向石鸢道:“你确定你认得路?为什么官道不走,要走山路?又不是说孟阳府就在左近,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影儿?”如烟也有些纳闷。只听石鸢解释道:“我这趟出来是有公务,为孟阳向周邻几县调援粮草。流匪也防着我们这样,官道沿途只怕多有埋伏。”纪宁边喘边咕哝道:“那也不用往深山中走吧。这哪里是躲避流寇,简直就是往他们刀口上撞么……”
正在说话间,忽听如烟一声惊叫。纪宁连忙回头去看,却四下不见如烟身影。只听头顶上空传来如烟弱弱求救:“爷、爷,我在上头呢!”再看时,只见如烟左脚被绳索缚住,倒吊着挂在一个粗枝上。原来她于乱草之中,正踩中了一处陷阱机关。石鸢大惊向纪宁道:“小公子,你也太乌鸦嘴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从道旁树丛中不知何时蹿出一干匪人,一个个不是持刀就是横枪,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哈哈笑道:“听说有个漕运官在此,正好嘛,给我们也弄点粮草来!”石鸢汗道:“在下只是曹掾闲吏,不是漕运官,你们、你们搞错了哈!”匪首吹胡子瞪眼道:“格老子的,有屁差别?难道你不是为了粮草才到处乱窜?给老子绑回去!”
纪宁连忙抗议道:“你们抓他,与我俩何干?把我俩放了吧!”如烟却在头顶叫道:“不行啊,爷,石大哥是恩人,不可忘恩负义!”此时匪首已示意旁众将机关解开,如烟被重重摔到地上,闷声哎哟了一声。纪宁三两步上前扶她,嘴里却恨恨道:“活该吧你!”
众匪不由分说,将三人五花大绑,蒙上眼睛,在山中又转了大半天,到暮色沉沉,三人只觉火光一片,已经到了匪寨之中。
三人总算被解开眼罩。往前一瞧,只见此刻正身处偌大一个山洞。洞府开阔,足可容纳百人,四周又布满数十小洞,想是连接别处,都有明火照亮,有专人看守。如烟心想,难怪此次叛乱可成气候,原来背后有这么个秘密基地!可退可守,又可以储备物资粮草,跟不熟地形的官兵周旋确实占尽地利!
三人只见捉他们回来的匪首恭恭敬敬在洞堂中央站定了回报,洞中众人听了他的消息,都哈哈而笑。因站得甚远,也听不清坐在最首处椅子上的人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周围百众贼人,忽地齐声颂道:“太阳王英明盖世,千秋万岁!”
这三人便被推推搡搡往其中一个小山洞里走。也不知什么时候,那石鸢竟然不见了,只剩下两三名土匪押着纪宁如烟两人。如烟惊问:“你们把石大哥弄到哪儿去了?”纪宁冷笑道:“想必是投敌了罢。”如烟气道:“胡说!”纪宁也发狠低声道:“眼下这种境况,不投降难道等死么!”
二人被推入一个用作监牢的暗洞里,只见纪宁反身撞向一个土匪道:“这位大哥,我是永宁清越府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