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记-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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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雅澹趁乱自己默默沿着寺墙出了人群。沿途所见,那些下级将士们听闻靖王接了兵符带领他们守城,人人奋然悲壮,士气高涨,都想着怎么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谁也未留意她。她依旧穿着那件巨大的玄色斗篷,一路出了伽蓝寺,竟未遇到任何查问阻拦。
出了寺门左转是一棵古槐树。时值初春,槐树光秃秃的立在寺旁。树底下正站着两个人,似乎在争执。一人道:“你三番五次来这里探问,却光看不进去;看也看不出朵花儿来呀!”另一人却只是踌躇犹豫,寸步也难以前行。
雅澹瞧的清楚,徐徐向这二人走去,到了近处才轻唤道:“如烟!”
这二人正是如烟和纪宁。当日纪宁从船上跳下来,匆匆返回茶寮,幸好赶得及找到如烟。只是如烟坚持要找到雅澹同走。他二人在胖丫夫家的空屋子里盘桓数日,几乎每日都要来伽蓝寺探问。只是一来伽蓝寺有官兵看守,二来如烟对此处总有一股子敬畏恐惧、不敢接近,每每无功而返。是以方才纪宁才由此责备她。
他二人万万没想到所盼着的人就这样从天而降,不由喜出望外!如烟大叫一声“姑姑”,三两步奔向雅澹怀里。
雅澹笑容淡淡,抚慰道:“傻孩子,我没事。”如烟依依不舍从她怀中离开,才想起来正事,急忙道:“姑姑,我们赶紧去河岸,找条船尽快离开这里。”雅澹却松开她手,轻声而坚定:“不,我不能走。”
如烟急了,跺脚道:“大家都传,伽蓝县马上就要成为孤城。到时候北狄兵杀进来,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哪还有活路?”雅澹仍是不紧不慢,摇头道:“我不走。你们走吧,伽蓝县已经换了主帅,他必定会守着这城,不会让敌寇来犯的。”如烟见雅澹死活不走,一时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不由望向纪宁。纪宁明白如烟意思,倘若雅澹不走,如烟又怎么能放心离开?可是如果她不离开,纪宁也不会走,难道大家一起拖着在这里等死吗?
如烟心中确实两头为难,她既放不下雅澹,也不能丢开纪宁,烦躁焦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纪宁却说话了:“别为难了。我无非是哪里等死的问题。不走就不走罢!”他此话一出,倒惹得如烟和雅澹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向他注目。
纪宁被她俩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又道:“何况眼下也无计出城,河岸早没有船了,烦恼这些又有何用?”如烟亦觉有理,这才向雅澹道:“姑姑,我们先回家罢!”
如烟口中的“家”,其实也就是胖丫住的屋子。路上雅澹也问起纪宁所说的“等死”是什么意思。如烟遂把纪宁的病况和之前秀时所说的一五一十向雅澹说明。雅澹早知纪宁状况不太好,此时只是点点头,若有所思。
第二日,县府衙门贴出告示,城门大开一日,欲逃命的平民尽速出城,以免被困城中。如烟再次来问雅澹,见她只是歉然摇头。她也不再多劝,正要走开,却听雅澹开口将她叫住道:“如烟,纪宁的病,得想办法治一治。”
如烟愣了愣,不敢高兴太早,试探道:“姑姑你有办法?”
第四十一章 惜佳人换血有奇术
更新时间201371 15:19:38 字数:4841
第四十一章惜佳人换血有奇术
雅澹并未直接回答如烟,只向她道:“你去把纪宁也叫来。”彼时纪宁如烟双双站到雅澹跟前,她方道:“把你平常吃的那种解药拿来我瞧瞧。”纪宁尚有些别扭,如烟快他一步将他胸前锦囊取下,倒出一粒药丸递给雅澹。雅澹接过药丸,轻轻捻碎后凑近鼻端闻了闻。如烟等神情紧张地看着雅澹,不知她有何发现。雅澹思索半晌道:“这种药丸,成分接近雄黄、雌黄,你是从何得来?”纪宁道:“旧时我私自寻访名医得到的方子,自己配的,确有雄黄等成分。”雅澹点点头,这才娓娓道:“你这病,我思量已久。古籍《灵枢、经脉》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皮肤而毛发长’。我们冷氏子嗣,泰半体弱早夭,这是天生少了一段精气神之故。”她见纪宁张口想要反驳,抬了抬手算是制止,接着说道:“不管是不是有心人在背后操纵,他们死时,总是因为体能精气已全然耗尽。这种损伤并没什么立时有效的解药,须将它当成一宗顽疾,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我观你病灶,不在皮下,不在肌肤,也不在肠胃,只怕是在血分骨髓之间。是以常年累月的毒素侵入精血,使你全身血液败坏。”纪宁没说什么,如烟却十分激动,口中直道:“不错,这与秀时姑娘所说一致!”
纪宁忿然道:“倘若如此,病入骨髓,连神医扁鹊都望而却步,我还能有什么希望?”雅澹正色道:“你不畏死,何畏尝试乎?”如烟在旁忙不迭的点头道:“对对,总要试一试!姑姑你快说说你的办法!”雅澹微微笑道:“你还记得那个果熊女子所说的,换血之术?”
纪宁如烟都愣了一愣,如烟先回过神来,忙道:“记得记得!莫非姑姑知道如何行这换血之术?那太好了!我的血又多又热,刚好可用!”纪宁却脸色煞白道:“这太荒谬了!一个人的血流出了身体,那就是一滩污秽,还能有什么用!更何况你我又无血缘之亲,血液根本不能相容。简直异想天开!”
雅澹赞许道:“说得不错。”又看向如烟,解释道:“古法有滴血认亲,可知非血缘不能相容。何况精血相连,为救一人而损伤另一人,总不是医道之本。”纪宁此时却像是想到什么,嘲弄道:“若说血缘之亲,眼下却正好有一个。”没等如烟反应过来,雅澹笑容加深,不由更点头赞叹:“不错。”
只听她道:“我正经是你堂姐,一族同胞、冷氏的血脉。”如烟不由惊叫道:“姑姑!”雅澹却暖暖向她笑笑,道:“放心,我也是不信换血这种事可以救人。”纪宁终于不耐烦问道:“那你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雅澹微微直起身子:“内经语,精髓化血。我想,要换血,只需借用一点骨髓便可。”纪宁如烟闻所未闻,一时都被这大胆的想法惊呆了。
静默半晌,如烟才弱弱问道:“骨髓……要如何取出?”雅澹道:“我虽不精通医道,不过料想也需从活人骨中取出方能有用吧。”如烟睁大眼睛,一时无语。雅澹知她心惊,笑道:“古人有刮骨疗毒,钻骨取髓想来也没多难。何况所取不需太多,与我也不会有太大损伤。”又叮嘱道:“眼下比较为难的是没有精通歧黄之人来行此事。你们还须尽快看看,城中可还有医馆开门的。”
如烟虽然心存顾虑,但毕竟关涉到纪宁性命,不敢耽误,当下便上街查看。只是衙门开城门的告令一出,城内还没走成的居民、生意人都卷铺盖拖家带口的逃命去了,哪里还有医馆会营业?如烟一路找到天黑,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大夫可以接手此事。她回到住处之时,其疲倦狼狈之态,与今日城内凌乱奔命的场景如出一辙。
雅澹倒是不慌不忙,只问了问街上状况,又问:“城门可关闭了?”如烟沉重地点点头,道:“我亲眼所见,人定时分,守城官兵把城门紧闭,并用木条已牢牢钉死。”雅澹嗯了一声,出了会神,这才道:“如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找到医者了。”
入夜后三人各自休息。雅澹却并不着急就寝,自己在院中溜达。夜愈发得深了,却听见远处依稀车马之声。雅澹微笑,索性把院门大开,在门口候着来人。
不多时,便见两个华兵拥着一个披紫色大氅的男子在门口停住。男子已看见雅澹,抬手令部下停步,自己从阴暗中一步步走进月华之中。他的紫色大氅之下,是一身金丝软甲,使他看上去神武高大,仿若天神下凡。
这景象让雅澹不觉心醉神驰,呢喃道:“你来了,子昂!”
卫政向她伸出手,她便牢牢抓住。卫政用力一带,雅澹身躯便整个掩入大氅之下。他轻嗅着她发丝上的芳香,责怪道:“为何你从不肯听从我的安排?”
雅澹只将头颅埋的更深了些,并不答话。卫政又道:“虽然拖了一天,我还是可以把你送走。”雅澹这才抬起头,月华下她美丽的脸庞露出痴迷的神色,轻声道:“子昂。这次我偷偷溜走,躲在城中,岂能不知你要找我易如反掌?我只不过想告诉你,澹儿不愿意走!我想陪着你,是生死难关或是最后的盛宴,我都想陪着你。”
卫政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自接了兵符到现在,我还没合过眼睛。北狄已经快兵临城下,我只怕无暇……”雅澹打断道:“你放心,我就在此处待着,不会妨碍你。”她见卫政有些动心,再接再厉道:“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保护伽蓝城。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我也相信你有能力送我走的。”不知是她的坚持,还是卫政私心战胜理智,他终于妥协,只是长叹一声,将她拥得更紧些。
两人缠绵私语片刻,因卫政军务缠身,这会儿本是收到消息中途溜出来的,也不能久留,只能依依不舍、再三叮咛雅澹自己小心,就仍要回县府衙门中坐镇。雅澹将他送到门口,忽然问道:“明日可否请军中医官到我这里来一下?”
卫政本来已接过马缰,听见此问忙又回转身来,道:“怎么?你不舒服?”雅澹自然不敢跟他提起取骨髓一节,只胡乱点头道:“嗯,有些头疼。”卫政立刻紧张起来,追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前次那旧伤还没好完全……”雅澹安抚他道:“无事,想是昨日溜得急了见了风了。为了子昂,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的。所以明日还请靖王殿下派军中最好的医官来瞧瞧我罢。”卫政见她说得轻松,将信将疑地又上下端详了她几眼,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暂且作罢。
翌日果然来了两位医官,一位是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另一位则是个长相机灵的年轻人。如烟将这二人迎进屋子,听说是医官,不禁心中雀跃。
雅澹已在堂屋中久候,将来人奉上座,问道:“大人贵姓?”老者回礼道:“免贵姓阮。”雅澹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阁下与昔日太医院正阮江阮大人有何渊源?”老者肃然起敬道:“正是老朽家叔。”雅澹不由在心中叹息,想卫政果然将军中最好的医者给她找来了。
这位阮大夫名叫阮子严,时任太医院院判,他身边那位年轻人,是他侄子、阮家第三代传人,名叫阮文轩。其实阮文轩才是徐宏这支护卫队的军医,只是前日他叔叔阮院判到伽蓝与他研究一个病例,滞留了几日,不曾料赶上兵变,被徐宏等人也留在了军中。
阮子严临时受命,糊里糊涂被送到这处民宅,沿路一直在猜测病者何人。直至见了雅澹,只觉她虽衣着朴素,但气质芳华、气度端庄。他阅人无数,便知眼前女子绝非凡人;既受靖王看重,他更不敢怠慢。一边向雅澹等介绍了阮文轩,一边问起雅澹病况。
雅澹赞道:“阮大人果然一门杏林,橘井流芳。”遂坐定让阮子严问脉。子严让道:“失礼。”三指在雅澹腕上轻轻一搭。片刻后,他沉吟道:“姑娘脉象沉迟无力,似有寒症淤积。不过倒无大妨,好生调养自是无碍。”雅澹颇为满意道:“那不知以大人看来,从我身上钻骨取髓,可不可行?”她说完向如烟看了一眼,如烟便趁机把纪宁的病症情由细细讲了一遍。
子严等二人大惊失色,只听他道:“老夫行医多年,从未曾听过以骨髓换血之事!”雅澹也不急着说什么,只吩咐如烟带二位大夫去给纪宁看上一看。不过一盏茶工夫,这二位匆匆而返,神色肃穆,似心事重重。
阮文轩要比他叔叔想得简单一些,评论道:“看那位小爷脉象,确实如姑娘所说,已病入骨髓,无药可医。当年扁鹊给蔡桓公看病,也有言,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不过,姑娘以骨髓相易的想法,虽然大胆,却并非全无道理。”子严喝道:“胡闹!精血离身,顷刻便死,就算不死,又如何移入另一个身体里面,又如何能为这身体所用?”雅澹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还须请二位仔细研究一下。”子严仍摇头道:“不可为,不可为!”雅澹却道:“我这位堂弟的性命,已经是旦夕之间,无非苟延残喘而已。二位医不好他是常理,如果医好了,那就是神迹。二位出身杏林之家,如此难逢的机会,没有理由不放手一试。我听闻阮江大人生前一直致力于著书立说,不知道手稿完成了不曾?”文轩接话道:“一直零零拉拉,由我们这些后辈在整理。”雅澹点头道:“如果书中能记录这样一例,哪怕并不成功,也是前无古人的创举了。”
子严等二人被她说得有些心动,此时对视一眼,文轩年轻较轻,已是跃跃欲试的神态。只是见他叔叔尚未表态,不好抢先应承。雅澹见状,知道事已成功大半,也不强逼,只道:“二位大人不必急着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