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傩·舞-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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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流之事已经查得十有八九,那鹤负责复查的月息一案也已有定论,但结果却令闻者心惊。
玄束乃是个急脾气,见一屋子的人沉闷不言,顿时就有些着急,“这赭宗宗主滕弼私养精兵不说,竟然还擅自崩山开矿以致洪灾,导致平流颗粒无收,更何况此人居然令人发指地指使绾宗本家淹死难民上千,使得凌滨爆发瘟疫。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比起当年贪图小利的绾宗宗主黎管不知可恶多少倍!既然黎管都被削去了宗主之位,我看滕弼老儿不如就判个千刀万剐!”
白渲抬眼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如此?比起黎管,这可是更好地削弱八宗势力突破口啊!关键的是……证据!滕弼不是黎管,一个宫谨之就能将偌大个绾宗搅得乱成一团。但对于树大根深的赭宗而言,没有证据谈何容易?更何况,赭宗庶女滕商还是如今的太妃娘娘!
那鹤看了看一筹莫展的白渲,沉声道:“当年绾宗盐乱之时,老臣曾与王上说过,剑欲出鞘,必先御之。但那时王上不听劝阻,踌躇满志一意孤行,这才有了今日凌滨、平流两州难以收拾的局面。但既然事已至此,老臣还是有一句话要说:既然覆水难收,不如破釜沉舟。”
作者有话要说:
、失算
话音未落,白渲猛地抬头看向那鹤。
那鹤却是连眉毛也没动上一下,“王上可是在想,老朽既然身为八宗之一,为何还会这样说?”
见白渲默然不语,他不由得冷哼一声,寒声道:“王上可知老朽为何一直不满?一统王权,还政于民,无论那一条说起来都是过于理想,现实之下,王上心中的清平天下何其虚幻!但若王上此时才因现实而步步退却,照此下去,老臣怕王上会将初衷也忘个干净,如此一来,岂不是比令幽燕按照原有的轨迹步步迈入衰败来得更糟!”
那鹤所言,字字如锥直刺心头,白渲猛地一震,是了!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没有坚持下去又怎能轻易说成败!
忽然,一直沉默的莫赫忽然向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道:“王上,赭宗叛乱的证据不如就交给小臣。”
霍妤吓了一跳,不禁出声叫道:“莫赫!你莫不是……”
莫赫轻轻地点了点头,神色凝定,“霍副将方才已经禀明王上,平流洪灾乃是赭宗私自崩山开矿所致,但崩山一事工程巨大,臣窃以为仅凭赭宗之能,恐怕难以做到。”
白渲侧头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你那已经废掉宗子之名的庶兄也牵扯其中?”
莫赫微微摇了摇头,“崩山所用的炸药等物,除非有檀宗宗主的允许,其他人绝不可擅自动用。由此推断,牵扯其中的并非莫蕃,而是家父莫阿。臣愿前往理山本家,将家父带回京中交由素宗处理。”
玄束闻言瞪了瞪眼睛道:“莫赫小儿,当年宠信妾生庶子的可是你爷爷,你若只是为君分忧倒还罢了,若是另有缘由,可不要弄错了对象。”
莫赫冷冷道:“玄宗主以为莫赫是公报私仇?”
玄束皱了皱眉道:“难道不是?”
莫赫略微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出声,“那就当是我公报私仇吧,王上,家父这证据您要还是不要?”
白渲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道:“要,寡人信你并非是为了报复当年的断指之仇。”
“如此,还请王上答应臣一件事。”
那鹤闻言不由得将手中拐杖狠狠地朝地上一顿,“竖子无礼,既然还敢同王上谈条件!”
莫赫却恍若不闻,端端正正神态恭谨地跪在了地上,“臣求王上废去嫡庶之别。”
此言一出,乾宁殿中数人神色皆是一变,唯有白渲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何?寡人记得你可是被你庶兄废了一双巧手,吃尽了苦头。”
莫赫深深地伏下身去,“臣所求者,不过是骨肉相亲,人尽其才,还望王上成全。”
而后多年,世人皆知神工莫赫曾亲手将父亲送入素宗大牢,然而当年牢中父子俩的一段对话却鲜有人知。
是时,阴暗的牢房中关着的正是那性子懦弱的宗主莫阿还有他甚是喜欢的庶子莫蕃。莫赫提了着食盒,静静地站在牢门外一言不发。倒是他父亲颓然坐在牢房一角,悄然开口,“赫儿,你是不是恨我?”
莫赫淡然地将食盒打开,看了看眼神空洞的庶兄,想当年他设计陷害,连断自己三指何等狠辣威风?如今这样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他收起微微抖着的右手,冷声道:“不恨。”
“你到现在,还在与我说谎。”莫阿唇角动了动,大概是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为父明明知道是蕃儿废了你一双手,却因为你祖父的关系一直隐忍不言,害你丢了宗孙之位,不得不离开本家流放凌滨,你怎么会不恨我?”
莫赫叹了口气,“曾经恨过,但现在我谁也不恨了。兄长要的,不过是想摆脱庶子身份,好名正言顺地得到荣华富贵罢了。而父亲,不过是忠于孝道,不想忤逆犯上罢了。就连祖父,大概也是不甘心与自己的嫡亲外甥女生下的儿子竟然沦为庶子罢了。至于我,我不惜背上不孝的骂名,将父亲亲手送进这素宗大牢,也不过是因为我突然有了想要的东西罢了,不管父亲大人信或不信,赫儿都不是为了挟私报复。”
莫阿怔了怔神,下意识地问道:“你?你想要什么?你将我送进大牢,充作赭宗谋反的人证,你能得到什么?”
莫赫将食盒中的饭菜摆放整齐,双手将木箸呈于莫阿面前,不惊不怒地道:“不过是少一个莫蕃与莫赫,多一个轶王与霍妤罢了。”
莫阿缓缓地跌坐在地上,那双略比莫赫苍老些,却一样漂亮的手不小心拂落那双木箸,终是无言以对。
“那你说!为父究竟该怎么办!轶儿在凌滨凭空消失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朱华殿上,那甜得腻人的海棠春睡香不复存在,唯有赭宗宗主滕弼焦灼地踱来踱去,口中不住地说道:“还有!半月前就有乾宁殿的眼线来报,说是玄束、那鹤等人三更半夜地聚在乾宁殿不知所为何事,我叫你留心,可你呢!”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一张字条拍在太妃面前的几案上,“这下好了,今儿一早就传来了确切的消息,檀宗的小崽子倒是心够狠,亲自到了理山将他老子和兄长押解回京!”
太妃咬了咬牙,瞥了一眼那张字条,冷声道:“既然莫阿与莫蕃落在了白渲手里,平流与凌滨的事恐怕是瞒不住了,恐怕,十多年前的月息一案那鹤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个我知道!”滕弼猛然打断了她的话,不耐烦地道,“为父是想让你想想,我们该如何应对!”
太妃想了想,道:“父亲莫急,既然平流与凌滨再不能与白渲失道扯上关系,但我们手中还有一个王牌。”
“谁?难不成是那个修炼邪魔外道的黎艾?”滕弼提起这个名字几乎要发飙,“我早就说让你把十多年前的事情早些推倒她头上,但你总说等一等,等一等!现在好了!等到大祸临头了!”
“父亲,你先冷静一下!”太妃蹙眉道,“黎艾虽然几次三番地添了许多麻烦,但她毕竟还是帮了一个大忙!我听说,掌宫昱不久前已经回了巫宫了。”
“掌宫昱?你想利用巫宫之名?”滕弼先是一愣,随即冷笑起来,“你就不要做白日梦了,虽然掌宫昱与白渲多有不和,但以他的性情岂能站在我们这边?”
“不,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太妃唇角泛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说了,黎艾她至少替我们挣了张王牌。依女儿之见,为今之计不如先发制人,抢在白渲动手之前,先将巫宫抓在手里!更何况,我们手中还有一支精兵,不会输的。”
滕弼沉着脸想了好一会,不由得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
“对了,”太妃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那个被父亲收作军师的谋士知英,如今怎样了?”
说起那谋士,滕弼方才脸色微微缓和了些,甚是得意道:“知英前几日还同为父说,如今这支精兵,当比藏宗更胜一筹!若是上了战场,必将是直刺敌人心脏的一把刀!”
太妃也是松了口气,“倒是辛苦知英了,女儿恭喜父亲得一天赐良才。”
两人又前前后后商量了许多细节,直至子时,滕弼方才略略宽了心,离了朱华殿。
只是滕弼口中所说的,他那凭空消失的外孙,此时窝在京城不知具体方位的角落里却并不好过。不知道是不是在凌滨住得久了,白轶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偶尔醒来,还会有自己仍是身在凌滨的错觉。
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在夜虫的鸣叫声中豁然惊醒,似乎刚才的梦境并不讨人喜欢。忽然,砰、砰、砰,三声颇具节奏的敲门声轻轻响起。
“月牙儿?”白轶颇为讶异地低低叫了一声,起身下了床前去开门。门外的小姑娘脸上横着一道刀疤,虽然已经渐渐淡去,但月色之下乍然看去仍然显得有些可怖,果然是月牙儿。
白轶闪身让她进来,纳闷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王兄让你来的?”
“不是王上!”月牙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门外,低声道:“大事不好啦!太妃娘娘恐怕还是要动手了!”
白轶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母妃近来不是一直都没有动静的么!怎么突然……”
月牙儿连忙摆手道:“是真的!檀宗宗主前脚被押解回京,滕弼大人后脚就进了朱华殿我不敢离得太近,没怎么听清楚,就听见太妃说什么掌宫大人,王牌……哦对了,还提起了绾宗宗女!”她猛然想起脸上这道疤的由来,身子霎时就抖了抖。
“黎艾!?”白轶几乎跳了起来,“她竟然没死!?那昭渡她……等等!你方才说什么王牌?”
月牙儿被他吓了一跳,纳闷道:“我也不知道啊,就听太妃说什么黎艾替她搞了一张王牌之类……”
“母妃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白轶拄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他瞳孔猛地一缩,“难道……!!!”
不料,他话还未说完,只听“哐当”一声,小屋的木门猛地被人踹垮,砸在地上霎时激起一阵尘土。白轶猛地咳了咳,连忙用手捂住了口鼻。
漫天灰尘中,只听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殿下藏身之处可真是隐蔽至极,叫奴婢好找。”
月牙儿连连退了两步,失声叫道:“图衽姑姑!你竟然跟踪我!”
图衽手微微一挥,身后几个身着黑袍兜帽的人顿时将白轶与月牙儿团团围住,“怪只怪你自己大意,不跟踪你,我又怎能顺利地找到被王上好生藏起来的轶王殿下?”
“图衽!”白轶脸色铁青道,“你若真是为了母妃好,就不要让她一错再错!”
图衽苦笑道:“殿下,图衽只是一介奴婢,孰是孰非实在没有资格去说。奴婢只知道当年是太妃救了奴婢一家,太妃娘娘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罢了……”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喂进白轶的口中,无奈道:“奴婢今日就斗胆多一句嘴,从前的事,您可能知道得并不清楚。殿下,太妃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白轶见她神色怆然,不由的胆战心惊——从前?从前什么事情!该死,还有什么事情母妃是瞒着自己的!只是他还来不及细想,眼前便猛地一黑,登时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如今的幽燕,朝堂内外风雨飘摇,反倒是有不少人提起了巫宫当年南皇祭祀上所得的天启。然而那传达南皇天启的人,此时却将自己关在水云殿中颓然依旧。
“这都第几日了!”沧陵几乎忍不住要发飙,“掌宫大人这个样子,昭渡死得可够冤的了!”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对,她前几日才得到消息昭渡可能还活着,只不过从生死不明变成了下落不明。
“沧陵大人!”远远地有巫奴一路小跑了过来,手中紧紧握着一封信,喘着粗气道:“方才有个幼童,要小人将这个交予掌宫大人,说是有人要他转告掌宫大人,旧人请他前往璃阴城外的落星潭一见。”
那信上熟悉的气息令沧陵陡然变了脸,她一把抢过那看似普通的信笺,咬牙切齿地吐了两个字:“黎艾!”
吱呀一声,水云殿殿门轰然打开,露出掌宫昱那张憔悴得不忍卒视的脸。沧陵手指甲捏得发白,顿了顿,这才递给了掌宫昱,“掌宫大人,黎艾此人如今堕入魔道,不可不小心。小女愿代掌宫大人前去,以报当日炎宁之仇!”
掌宫昱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将那封信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开口时声音涩哑,“我只是想将她平安地带回来。”
那孩子送信来时已是日落时分,待掌宫昱赶到城外十里的落星潭时,已然白月初显。他翻身下了马,幽深清澈的深潭氤氲着冷冽的水汽,安静得有些渗人。
“黎艾,出来吧。”他忽然定定地看着深潭旁边的一块山石,淡淡地说道。
半晌,只听衣衫窸窣之声。黎艾摘了兜帽,在月光下露出半张青白的脸,“果然是昱哥哥,这寻踪术不知比那位号称善于感知鬼怪精魅的巫女沧陵好上多少倍!”
掌宫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