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湖-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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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青云的眼睛随意扫过右侧,而后眯眼看着左侧青色长衫男子,道:“马镖主,真是稀客。”
正专心品茶的流云镖局镖主连忙起身作礼,道:“听闻上官公子上次武林大会被人暗伤,至今仍未痊愈,不知现下情况可好些了?”
上官青云面上露出些许痛楚,却仍旧勉强笑了笑,道:“犬子自不量力,着了奸人的道儿,现在都还下不了床。”
马飞云亦表示忧虑,道:“上官门主要保重才是,听闻江南名医甚多,上官公子定能痊愈如初。”
一直未说话的褐衣中年男子,倒是接上话茬,道:“上官门主不必如此忧心,待兄弟们寻到那个小魔头的踪迹,定为文儿报仇!”
上官青云亦露出恨意,道:“魔教行事猖狂惯了,是我上官青云无能,不过,只要我上官青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马飞云捻须,故作沉吟,道:“莫非,上官门主已然查到了真凶?”
上官青云点头,道:“是‘逸云针’。”
马飞云不解,道:“逸云针似乎并不出自魔教……”
褐衣中年男子阴阴一笑,道:“飞云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西洲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南宫家撕破脸,他千影手里的筹码是什么你竟不知吗?听说,流云镖局对南宫家可是忠心耿耿,飞云兄是南宫老盟主面前的红人,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约莫知道些内情,飞云兄哪里还需掩饰呢?”
“筹码?丁兄可真是冤枉飞云了!”马飞云一脸无辜,道:“最近倒是听了些风言风语,可那些全是空穴来风,并无真凭实据。南宫盟主最是忌讳魔教之事,飞云胆子再大,也不敢胡言!”
褐衣男子,即长乐帮帮主丁长洲,闻言冷哼,道:“再忌讳那小魔头也是跟他血脉相连的外孙,咱们老盟主表面上看起来刚正无私,可私底下最是护短。听说,千影是慕容家后人,之所以被逼到如此地步,还不是因为南宫雄迟迟不提复仇之事,任由雪冥冰火猖獗行事。我若是他慕容风,定也要与南宫家撕破脸!把仇人之子放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千影不发疯已算万幸!”
马飞云并不接话茬,只是随口道:“想来,盟主是不想重复十六年前血流成河的杀戮,才避开魔教锋芒。”
上官青云玩味一笑,道:“如今自家起火,盟主想清静亦不可能了呢。听说,为了压制住外界谣传,南宫盟主决定‘先外后内’,与西洲居和解,正式与魔教宣战,为慕容独孤两族复仇,重建两大世家。”
丁长洲不以为然,道:“与西洲居和解?千影公开放话让南宫雄在江南武林与那小魔头之间选一个,若是和解了,岂不是不管那个小魔头的性命了,就算他南宫雄是为了表明与雪冥撕破脸的决心,也不至于如此无情。”
“无情?”上官青云展开眉眼,道:“于南宫雄而言,颜面最重要,南宫家的地位最重要,这算得了什么。”
马飞云似是想起一事,道:“听说,解毒的草药是千影回应南宫盟主的诚意,跟魔教并无关系。千影医术卓绝,有一味蓝翎雪莲,也不算什么奇事。”
上官青云略略低了眉眼,许久,才道:“想来,南宫盟主这一次是当真下决心了。”语罢,终于瞄了眼右侧依旧抚摸心爱宝刀的汉子,向丁长洲道:“这刘三刀,最近是怎么回事?”
丁长洲恨恨道:“还不是无涯那厮给害的!我长乐帮好好一员猛将生生被他给毁了!”
上官青云了然,笑道:“如此倒也好,他日与魔教一战,必是能用得上的。”
西洲居云起阁。
秋伯端着刚煎好的药,愁眉不展的盯着站在窗边独自发呆的白衣少年,再次开口道:“这药都快凉了,少主子倒是说句话。”。
云轩回头看了看药碗,道:“听说,文箫哥哥回来了。”
秋伯似是舒了口气,道:“没错,幸好文箫公子回来了,要不然,老奴都要急疯了。”
云轩睫毛动了动,道:“我想离开这里。”。
秋伯一惊,旋即浓眉一皱,道:“以公子的手段,少主子闯不出去。更何况,少主子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奔波,就算是出去,又能去哪里呢?”
云轩转身,端过秋伯手中的药,望着热腾腾的白气,道:“南宫家真的要与西洲居联手,对付魔教,重建慕容独孤么?”
秋伯别过头,咬牙道:“听公子说,南宫雄这次诚意很大。”
云轩继续盯着药碗,道:“南宫雄妥协了,文箫哥哥也回来了,你们公子多年夙愿终于实现,我不过是颗弃子,他还留我做什么?”
秋伯心中一痛,道:“公子心底里还是有少主子这个弟弟的。”
“不要说了,我不是什么少主子。”云轩有些烦躁的开口。
秋伯叹息,道:“这声‘少主子’叫惯了,这辈子恐怕是改不过来了,少主子还是喝药要紧,烧还没有退,那双手,总还要保住呀!”
云轩摸着药碗,眼睛晶亮,道:“从小到大,秋伯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劝我喝药。”
秋伯眼角酸涩,满是宠溺道:“秋伯看着你,从个小娃娃,长成少年模样,那也是心头肉。秋伯一辈子没成家立业,难免孤寂,也就不由的把少主子当成孙儿看待了。秋伯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那么灵动单纯的孩子变成如今生气全无的样子?!”
云轩伸手,捋了捋秋伯额前几丝灰白发丝,轻声道:“我知道,秋伯对轩儿的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秋伯眼底只余疼惜,却听阁门外,一个清润如水的声音,道:“轩儿弟弟,我可以进来吗?”
云轩望了眼秋伯,微微一笑。
秋伯会意,忙上前开了阁门,面上满是笑意,道:“二公子。”
一身青衫,欣然而立的文箫点头回礼,道:“秋管家,轩儿弟弟醒了吗?”
秋伯连忙点头,道:“醒了有一会儿了,正好二公子来了,赶紧劝那孩子喝药才是。”
阁内,云轩从秋伯后面探出头,吐吐舌头,道:“文箫哥哥不要听秋伯瞎说,我早就把药喝完了。”语罢,还不忘甩甩手里空空如也的药碗。
秋伯脸上满是黑线,无语道:“还是二公子面子大,老奴这就去厨房准备吃的,两位主子好好说说话,”。
文箫温尔颔首,目送秋伯离去后,方才进屋,顺便掩上阁门。
云轩惊疑不定,道:“明明给文箫哥哥吃了‘忘忧散’的……”
文箫无奈笑道:“我体内余毒发作,义父在君山为我运功排毒时,顺带着化解了忘忧散的药性,幸好,我记起来了。”
见云轩不说话,文箫露出担忧神色道:“谢谢你,轩儿弟弟,为了救我,你险些丢了性命,我却毫不知情的逍遥快活。没想到这些,我都寝食难安。如今,轩儿弟弟还好吗?”
云轩笑笑,道:“轩儿很好,文箫哥哥不用担心。只不过,文箫哥哥怎么来了西洲居?再也不回雪冥了吗?”
文箫摇首,道:“我只是想,劝大哥回头。”
云轩眼睛转了几转,道:“文箫哥哥,你不要骗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文箫神色犹豫,有些拿捏不定,只是轻叹道:“没有,轩儿弟弟身体不好,不要想那么多。”
云轩见状,道:“听说南宫家要助西洲居复仇,重建慕容独孤。”
文箫果然变了颜色,面容竟有些苍白,一向沉静的眸色亦是波澜起伏。
云轩抿嘴,直接跪于文箫跟前,语气不容执拗,道:“若是文箫哥哥不说,我便自己去打听,我知道,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文箫哥哥不会这样失态的。”
文箫慌忙伸手去扶,道:“轩儿弟弟快起来,我说便是。”
云轩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文箫,道:“轩儿要听实话。”
文箫苦笑,道:“真正与南宫家结盟的,是雪冥。义父已经动了杀机,我若劝不了大哥,西洲居便大祸临头了。”
云轩眼神闪烁不定,道:“他不会放弃复仇的。”
文箫定了定神,道:“若是大哥不愿放手,我便为他陪葬,兴许,还能消解义父恨意。”
云轩不解,道:“文箫哥哥是瞒着爹爹来这里的吗?”
文箫怅然点头,道:“我既然知道了真相,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出事,我——我对不起义父养育之恩。”
云轩默然,文箫却忽然撩衣跪倒,神色郑重,道:“轩儿弟弟,求你救救大哥。”
云轩愣住,茫然道:“文箫……哥哥……你做什么?我——”
文箫神色更加郑重,道:“义父和南宫雄都是为了轩儿弟弟,才对西洲居痛下杀手,如果轩儿弟弟肯去求他们放过西洲居,大哥也许还有活路。我知道,大哥对不住轩儿弟弟,可是,我实在走投无路,大哥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
云轩触电般摇头,道:“不会的。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文箫愈加焦虑,道:“轩儿弟弟要相信我!南宫雄我不了解,可义父的心思,我怎么会看不透。我会想办法救轩儿弟弟离开这里,只是恳求轩儿弟弟一定帮帮大哥!”
云轩声音有些沙哑,道:“对不起,文箫哥哥,此生,我再也不会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了。我已经是半个废人,再也没有力气去承受他们的爱与恨了。”
第九十三章
夜凉如水,一弯浅月在窗纸上映下淡淡晕影,温暖,孤寂。
紧闭的阁内,灯火异常明亮,与凄冷黑暗的夜色形成强烈对比。
烛火下,仅着了单衣的少年席地坐在棋盘一侧,专注的纠结于黑白棋子。
秋伯带着一股寒气,推门而入,见状既心疼又无奈,道:“老奴刚刚煮了夜宵,少主子好歹吃一些。”
云轩抬头冲秋伯笑了笑,随即摇头,道:“我不饿。”
秋伯打开尚且冒着热气的瓷罐,挤眼笑道:“这是秋伯专门让厨房准备的桂花百合粥,另掺了些雪莲在里面,味道极是清淡。”
云轩压制住胃里翻涌的不适感,依旧摇头,道:“秋伯,轩儿真的不想吃。”
秋伯手下不停,眼中却是泪光乍现,道:“傻孩子,你都整整三日没沾东西了,秋伯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提不起胃口。可现在又是发炎又是高烧,你不吃东西,怎么好起来?”
云轩扔了颗白子下去,方才抬起头,满是歉意,道:“对不起,秋伯。”
秋伯顺势将盛好的热粥摆到案上,道:“知道不好,就赶紧吃东西。”
云轩蹙眉,十万分的不情愿,道:“秋伯,我心里明白,这次发烧跟以前不一样。你不要枉费心机了,剩下的日子,秋伯能陪着轩儿,已经足够了。”
秋伯眼中水泽愈盛,几乎哽咽道:“不许胡说!”
云轩转首静静的望着窗外一弯弦月,无波无澜,道:“下次月亮再圆的时候,不知道我会在什么地方。”
窗外,一抹清幽的紫光划过,转瞬消匿无踪。一时间,满室芳菲,沁人心脾。
秋伯察觉出异常,惊疑道:“怎么突然弥漫出如此淡雅的花香,倒像是一夜之间,百花齐放。只是这气息,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只不过,秋伯尚来不及思考,半句话堵在口中,便神志恍惚,昏倒在了地上。
云轩低头盯着项上紫水晶散发出来的越来越盛的紫色荧光,愣愣不动。
阁门被轻轻推开,阁内烛火闪烁了一阵,终归于平静。
直到一角紫色披风映入眼底时,云轩方才极慢的抬首去看,眸中一片光泽,声音亦是轻软,道:“娘亲。”
南宫紫衣温婉一笑,伸手将身边的少年揽入怀里,道:“娘亲终于找到轩儿了。”
云轩任自己沉浸在周遭鸢尾花香之中,许久,才睁开眼睛道:“娘亲什么时候走?”
南宫紫衣抚了抚怀中孩子有些散乱的发丝,容颜坚美,道:“娘亲带轩儿回忘情崖,再也不离开了。”
云轩身体一僵,雾气缭绕,道:“如果轩儿陪不了娘亲,娘亲会生气吗?”
南宫紫衣只是细细感受着云轩乍冷乍热的体温,时而短促时而虚弱的气息,绝美的面容上满是坚毅,道:“娘亲舍不得轩儿,自然要生气的。”
云轩此时方才伸手抓住眼前一角紫色,仰首道:“轩儿也舍不得娘亲。”
南宫紫衣柔柔一笑,指尖幽兰一绽,封住云轩所有灵识,道:“如此,便好。”
阁外一人,黑裳及地,白发如霜,额间一弯银月,袖上饰以鬼纹,容光焕发,体若幽灵。
瞥见南宫紫衣怀抱着沉沉睡去的少年自阁内现身,那人转动着手中墨玉扳指,凤眼含笑,道:“一意孤行的代价,你最好记清楚了。”
南宫紫衣清冷而立,紫色披风猎猎飞舞,仿佛暗夜中一株急速绽放的紫色幽兰,闻言只是面无表情,道:“这世上,唯有母亲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孩子性命垂危,就算夺尽我所有寿命,我也不悔。”
男子微微眯眼,道:“你丝毫不精通歧黄之术,如今他是药石无灵,我倒要看你如何救。”
南宫紫衣闻言垂首,望着怀里的少年,笑得满足,道:“终不过一死,有我陪着,我的轩儿会开心的。我将他带到这世上,本就该带他离开。”
男子皱起眉头,啧啧摇头,道:“真是个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