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湖-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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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苦的药香萦绕在唇齿之间,意识愈加清明,云轩只是无力的耷拉着脑袋。
青渊挑起面前孩子的下巴,眸色深深,道:“回话,记住了么?”
极度不舒服的姿势让云轩大口大口喘了许久的气,方才语气虚弱道:“记住了。”
疼痛能使人意志软弱,对于这次“极没有骨气”的服软,云轩之后如是总结。当然,对于自己承受完所有责罚仍然能保持神智清醒这一事实,云轩只能归结为青渊的手下留情,否则,那人“淫威”所至,自己在第一道责罚上便会痛晕过去。
漫长的惩罚结束之后,青渊抬袖擦了两遍云轩额上急速冒出的冷汗,方才将云轩抱到里面的寝殿睡觉。
一梦冗长,云轩醒来时,烛火摇曳,天色已黑。
微微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周身弥漫的,尽是淡淡药香,想来,伤口定是被处理过。从手到脚,想动的地方均是细密伤痕,一旦清醒,无论何种睡姿,都无法顾全所有伤处,一不小心碰到,便是倒吸冷气。
夜风穿窗,若有若无的糯米香气,混杂着翠竹的气息,幽幽飘进鼻尖。云轩一个激灵,循着味道望去,果然见窗户旁边的小榻之上摆放了长长一排各色的粽子,原本萎靡的眼睛顿时光彩大放。
胃里叫嚣不已,声声昭示这自己的□,云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软软唤了几声“爹爹”。
墨月殿,一片静寂,根本无人应答。
确定周边环境安全之后,云轩唇角弯弯一笑,满意的睁开眼睛,便开始筹划着对“粽子”的行动
以手撑床,终于坐起来的时候,两只手,两只手臂,连带着整个后半身,都如同遭遇了酷刑一般,痛得天昏地暗。而终于爬离被窝,双脚着地的那一刻,刀剜一般的疼痛险些让云轩瘫软在地,还好,发誓要吃掉粽子的信念稳住了白衣娃娃的身体。
一步步,如踩利刃,如踩刀尖,待千辛万苦爬上小榻之后,云轩悲哀的发现粽子们都被严严实实的包在竹叶里,外面,竟是用细线紧紧地缠着。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肿的跟馒头一样,手指根本弯伸不开,更别谈去解丝线,剥竹叶。若是那样,恐怕粽子还没出来,自己便很可能先痛晕过去。
所以,青渊再次进入墨月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窗边小榻上,趴着一个白衣娃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盘盘粽子发呆,似苦恼,似伤心。
明明是十分滑稽的一幕,青渊心底却莫名的有些柔软。悄然移步上前,青渊不由分说的将小榻上目光恋恋不舍的孩子重新抱回床上,用被子捂好,声音浅淡,道:“听外面的暗卫说,你刚刚在殿内唤我,有什么事情吗?”
云轩美好的计划被打破,只能有些哀怨的垂下眼睛,摇摇头,道:“可能刚刚是在说梦话。”
青渊挑眉,道:“哦?原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轩儿饿了。”
云轩立马抬起头,十足的诚恳,道:“饿。”。
青渊状似恍若,道:“我知道,已经吩咐厨房去做了。”
云轩欲哭无泪,复又哀怨的垂下眼睛,道:“不饿。”。
青渊点头,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便好好睡觉。”。
云轩费力的扯过被子,将脑袋深深埋入,心里落差极大,不知为何,竟是十分的思念娘亲。若是娘亲在,肯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幽幽的竹香萦绕心头,云轩只当做梦。过得片刻,那香气依旧弥漫不去,云轩方才从被子里面露出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来回搜寻,最终定格在一只白白胖胖的大粽子身上,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同时,青渊淡淡的嗓音响起,道:“蜜枣桂花味道,你若不饿,我便分给外面的暗卫吃了。”
云轩几乎要哭出来,再顾不得手上的伤,只是紧紧攥住青渊手臂,连连点头,声音依旧糯米般香软,道:“爹爹,轩儿早就饿了。”
青渊蹙眉,拿掉黏在手臂上的小爪子,道:“再胡乱折腾,伤口可是会发炎的。”
云轩继续厚颜无耻,拜倒在粽子脚下,道:“爹爹,一个哪里吃得饱?……”
青渊揉揉额角,道:“剩下的,全是你的……”
云轩依旧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幽怨道:“轩儿手疼,剥不开。”
青渊头皮发麻,青筋直跳,道:“我剥……”
第九十五章
碧水山庄,书阁。
昏黄的灯光洒遍卷册,青渊凝眉看着手中暗报,久久不语。
分别坐在左右下首的厉清风与羲和十分默契的对视一眼,决定打破沉默。
厉清风一如既往的锁着眉头,道:“昨日,冰火教三大长老已然返回天山。只不过,教主所料不差,无涯手下的“十八杀”终于有了异动,方向应是漠北……”
羲和面色不大好看,道:“悲哉!人要脸树要皮,齐少钧这个老狐狸,狼子野心,竟然还敢厚颜无耻的上门催促婚事!”
厉清风沉着脸继续道:“上官青云借口上官文病情严重,扬言要去漠北寻访鬼医郁离子,为上官文延医治病,近日里似乎有动身远行的打算。”
青渊终于抬了抬头,道:“听起来,名正言顺,不落人口实,南宫家倒是抓不住上官家什么错处了,上官青云漠北之行,想来定会顺畅的很。”
眼见青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羲和终于忍不住叫嚣,十分沉痛且诚恳道:“教主,他们一个个巴巴地要去咱们雪冥寻宝,完全视我们雪冥如无物,咱们出门在外,如今后院起火,何其不幸,您能否表示一下?”
青渊睨了一眼羲和,道:“若真能寻到宝藏,也算他们的本事。”
羲和扇了几下手中白玉扇,继续用眼神与厉清风交流,只当没有听到。
厉清风眼神冷峻,道:“不出半月,江南各大门派恐怕都要潜伏漠北了,五部虽早有准备,但地部之事,终究是埋下了阴影,教主的担忧,也许是对的。”
青渊目光顿了顿,道:“我打算,让小蘅回雪冥,继任地部部主。”
厉清风与羲和闻言俱是面色一变,许久,羲和方才道:“教主若执意如此,便是要违背当年之约,五部必生异变。况且,如今外患汹汹,教主尚需倚靠五部力量,即使要收回权力,也不急于这一时。”
青渊淡然的神色里沉淀出点点痛色,语气却是不容违逆,道:“我自有打算。”
厉清风心中忽的一动,灰暗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明亮,笑意绽开,满是沧桑痕迹,道:“莫非,教主是想——”
“不必多言!”青渊眼神锐利的打断厉清风未说完的话,面色冰冷。
厉清风诧异的望向青渊,只觉他今日神态十分不寻常,一抹疑问盘旋心中许久,竟也随着夜色无端淹没,待清醒过来时,脑中莫名空荡荡一片。
青渊起身,负手立于窗边,一动不动的望着夜风吹过劲草留下的一片狼藉,狼藉之下,却是藏着大片的嫩绿。
羲和向来自诩“善解人意”,如此情状下,亦摆起不怕死的架势,摇着扇子,道:“属下不明,教主为何要任由南宫小姐带走轩儿,鬼医虽然疯了,但青蘅小姐的医术,教主信不过么?”
厉清风嘴角抽搐了一下,旋即狠狠瞪了一眼羲和,书阁内顿时杀气腾腾。
羲和咽下一口口水,随意转过手中白玉扇,恰恰挡住厉清风射来的视线,不死心道:“更何况,与南宫小姐一起的那名黑衣老者,甚是可疑。”
青渊眉间终于现出杀意,语气低沉,道:“此事,我并不想与紫衣产生冲突,至于那个神秘人,南宫家既然有线索,你们也不必理会。”语罢,方才缓缓转身,恢复凌厉神色,道:“趁此机会,必须将西洲居连根拔起。”
厉清风顿时清明,道:“南宫雄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千影所下之毒即使是‘蓝翎雪莲’,亦不能彻底得解,终究是一大隐患。”
青渊勾唇,道:“没有了西洲居,能让他开口的办法很多。”
羲和眯了眯眼睛,道:“教主,文箫少主似乎很重感情。”
青渊语调冷沉,几不可闻,道:“这一次,我不得不对不起箫儿……”
厉清风见状,目光发寒,道:“那件事,暗卫刚刚探查出一些眉目。千影心思太过缜密,驭下极严,若非机缘巧合,揪出一个诈死叛逃的下奴,有些事,恐怕要永远烂掉了。”
青渊指节不由握紧,道:“到底怎么回事?”
厉清风望了眼羲和,道:“据那个人讲,西洲居突然崛起时,千影虽是名义上的主子,但真正当家的却是一名被称作‘鹤老爷’的人,而掌管家事的则是那鹤老爷的儿子,千影称呼他们为义父义兄,十分的尊敬,几乎事事都要征询他们的意见。西洲居能有今天,有一半的功劳便是那位鹤老爷的。”
“鹤老爷?”青渊念着这个名字,突地目光如电,道:“莫非是当年因受慕容家恩惠而退隐江湖的鬼谷机关术传人云中鹤。”
羲和顿时双目放光,“啪!”得一声合上扇子,道:“难怪西洲居处处机关精巧,暗卫使尽办法都无法打入内部,原来如此!”
青渊重又坐下,道:“如今的西洲居,似乎没有云中鹤这个人。”
厉清风目光有些复杂,继续道:“那下奴透露,八、九年前,千影外出归来时,带回一个性命垂危的孩子。得知那个孩子的情况后,千影的义父义兄似乎很不高兴,执意要命人将那孩子丢弃。不过,千影却不顾他们反对,几乎耗费掉一身真气救活了那个孩子。之后,几个当家人争执许久,待风波平息下来时,西洲居便多了一个少主子。千影对那孩子极尽宠爱,到后来,其他两位当家人也逐渐放下芥蒂,开始亲近那孩子。事情本算了了,谁料一年后的一个夜晚,西洲居翠竹林内,突发惨案,千影的义父义兄双双暴毙楼阁书室,杀人者,正是那孩子。谁也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那些下人们只记得那晚翠竹林内剑气冲天,紫光弥漫。自那之后,千影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性情冷漠,行事狠辣,而且将自己当年亲手救活的孩子拖到云中鹤的灵前,折磨得几乎断气,而后扔出了西洲居。再往后的事,那下奴便不清楚了。”
一瞬间,阁内死寂如水,唯余有些不稳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当年雪冥山顶的那场惨案,竟是潮水般冲进脑海。
许久,羲和方才神色异常冷静的道:“也许,这便是那个孩子维护西洲居的原因。”
青渊只觉全身血液一瞬间冻结了起来,眼神茫然的游移许久,都不知道要看什么,一个心,不知是痛多一些,还是荒凉多一些。
忘情崖,雨骤,风疾。
南宫紫衣满目愁色的望着复又昏睡了大半日的云轩,有些焦虑道:“轩儿,你何时开始这么嗜睡?”
云轩只觉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只是含糊不清道:“娘亲,轩儿还想睡,就是有些冷。”
南宫紫衣连忙将被子拉紧,待摸了摸云轩额头,方才被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轩儿!轩儿!”心底陡然升腾起无边的恐慌,南宫紫衣唤了好些声,云轩方才睁开沉重的眼皮,微微清醒,道:“娘亲不要着急,等睡醒就好了。”
南宫紫衣眼睛有些湿润,道:“轩儿,不能再睡了。”
云轩只是拉紧了被子,道:“轩儿跟他们不一样,每次发烧,睡一觉就都好了,娘亲也去休息,不用陪着轩儿。”
南宫紫衣愈加焦急,只是温颜继续道:“轩儿,药马上就好,喝完就能好起来。等轩儿病好了,娘亲就可以带轩儿去外面了。”。
云轩睫毛动了动,神智不清道:“轩儿不舒服,只想睡觉。”
南宫紫衣神色怔忡的盯着翻滚的药炉与床边小案上凉了许多次的白糖糕,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深夜时分,南宫紫衣挑了六次烛芯之后,云轩方才面色潮红的坐了起来,精神却似乎好了许多。
南宫紫衣敛住所有忧色,笑颜如故,只是端过来刚刚做好的白糖糕,道:“轩儿尝尝,娘亲的手艺可能比不上当年了。”
云轩夹起一小块儿白糖糕,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动口,只是静静望着南宫紫衣,眼睛一弯,道:“闻着好香甜,真的是娘亲做的。”
南宫紫衣荡开笑靥,道:“睡了一日,定然是饿坏了,这盘子里全是你的。”
云轩试着咬了一口,暖暖一笑,道:“跟当年的一样好吃。”
南宫紫衣心头一酸,泪水便止不住落了下来,道:“现在还觉得冷吗?”
云轩十分乖巧的摇摇头,道:“有娘亲在,就不冷了。”
南宫紫衣眼睛愈加酸涩,云轩愣了愣,道:“娘亲不要再哭了,要不然,轩儿也会伤心难过的。”
南宫紫衣垂首拭干泪水,久远的记忆冲入脑海,忘情崖紫雾连天,自已因被追杀而受重伤几近昏迷,极力想站起来,却使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朦胧的视线里,便是一个小小的娃娃,风一般扑到自己怀里,不由分说便要睡上一觉。伤口被压得再次裂开,渐渐晕出一片血色,想要推开怀里面睡得正香的娃娃,却在听到他绵长满足的呼吸声时,收回手,含泪而笑。那时候,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时,便听到身边娃娃大哭的声音,想要开口说话,想要伸手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