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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烟雨楼-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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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轩和段容谦他们从来没有再来过。我每天都在心里悄悄地期待着,但是日子越长,希望越小。他们肯定被困在什么地方了。或者,他们根本找不到我们。李存勖命令车队兜着圈子北上,所以走得特别慢,其目的就是要为了甩开他们。这个不用想也知道。
正在我每天翘首企盼他们来却日日落空的时候,又一个沉痛的事彻底击垮了我。那便是十九的离去。十九终于没有能够留住。十九在车队里住得小心翼翼,因为李存勖不许得了疫病的人留在里面。每天都要挪来挪去,不能被人发现。很是折腾了一番。我们进了冀州之后三天,他就去了。他受不了这苦寒之地的摧残,又加上原本被北燕捉到时,就受了酷刑,又住在那样的地方凌虐。本就奄奄一息。能拖到这么长时日,已经是万幸了。最后一天,他精神明显好多了,而且能够站起来行走,还吃了不少东西。我陪着他,在马车里,他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北国风光,脸上的表情是那样平静坦然。他喃喃地说,我们生在一个好的时候,却是在最后了,所以没能一直安享这份荣耀到老。
我们聊了很多过去在金陵的事情,从小到大,上学,念书,出游,宴饮,逃学贪玩。
往事历历,如在目前。转眼已成昨日的尘埃,永远地埋葬。他已不再是皇子,我也不再是公主。多么悲哀!两个身在异国他乡的人,沦为囚徒,却还在想着千里之外的事情,想着已经永远成为往事的往事。
十九临死的时候,握着一枚印章。一枚田黄石印章,黄色透亮的印石上,刻着莲花莲叶,上面题着的是那首有名的古诗两句: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印章底面上刻的是朱文的“永葆长安”四字。那是有一年,我跟他打赌,看我能不能用弹弓打下树上那个鸟窝。他说我打不下,我偏不信,非要试一试,结果真的没有打下来。所以输了这印章给他。那是江南进贡的最大的一块田黄石,上面切下的一块,父皇送了我做印章。我却把他赌输,押给了十九,他视如珍宝。这件事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他临死的时候拿出这个,我都还想不起来。
多么久远的往事。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这个……我宝贝了十多年……如今还给……还给十三姐了……”十九喃喃地低语道。
我望着那印章,把他塞回到十九的手心里。眼泪流了下来,润湿了田黄石。石上光彩流溢,好像那时候金陵父皇的宫里,江宁织造局每月进贡的鎏金色云锦。
两个很亲近的人离我而去,而我却好好活着。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残忍。我只是感觉,那个和我牵连在一起的过去已经永远成为过去。那个埋藏在金陵的十七年的快乐时光,那些个无忧无虑的日子,充满了富贵荣华,骄傲与安乐的岁月已经被彻底埋葬。如今的我,已经国破家亡,沦为俘虏,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笑,那些“打你五十大板”这样的话,我再也不会说了。因为我已经没有了说这些话的骄傲和资本,因为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我。
想想这两年,我从十七岁到十八岁这两个年纪的跨越,却觉得有一生的距离那么长。从最得意的顶点跌落至最颓废的谷底,这一切都来得太快。而我,今年才只有十八岁。这一切都太快了,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十九最后是被火葬的。为此我终于在长期平静之后又和李承汜大吵了一架。火葬在我们南朝,是很不时兴的,是对死者尸身的极度冒犯。
“你们……你们要是敢用火,那就把我一块烧死吧!”我咬着牙,两眼恨得通红,颤声说道。
火葬的命令据说是李存勖发出的。但是他却派他侄子来给我说。我当然不依。
“你冷静点!”李承汜道,“他是得疫病死的,一定要火葬,我们向来都是如此……”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如今连死人也不放过……”
李承汜也气急了,两眼瞪视着我半晌。忽然转头对后面的抬尸官说沉声道:“不要管她,把人抬走!”
后面那人当即应声走上前来,我却立即走到十九身前,护住他道:“你们莫要动他!我怎么都不会让的……你们……你们若要抬他走,那一并连我抬走算了!”
那些人见我这样,也很是为难,都看着李承汜,李承汜根本不管我,低头示意他们继续:“抬走!”他喝道。
抬尸官上来了,我死死抱住十九的身子,他们拉不动。
“萧长安!你给我离死人远点!”李承汜见我这样,终于忍不住大怒,跳起来吼道。
我从前是很怕他发脾气的,但是现在,他的怒气早已对我不起作用了。我两胳膊紧紧地抱住十九,他的身子僵硬了许久,已经一丝热气都没有了。
他人都已经走了,却还要受这样的气。我们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连死都不能遂心。
“我命令你起来!你听到没有!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还守着他作甚!”李承汜指着我怒道。
我仍然不动。
李承汜眼中怒火更盛,几乎要将我整个烧掉。我冷冷地望着他不说话。他终于忍不住了,三两步走过来,一只手攥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拉。
我从来都没有见他用这样大的力气,他几乎一下子就把我从十九身边拖了开来。
我撞到他怀里,头碰到他的胸膛。我使劲地挣扎,他却拼了命地用力把我箍在怀里,口中吩咐那些人道:“快抬走!”
我更加用力地打他的胸膛,但是整个人却被压迫地更加靠向他怀中深处。我本来就比他矮得多,只刚刚到他的下巴,此刻额头碰到他下巴,能感到他下巴上残留的胡须,在我额前蹭来蹭去。
我知道十九终于被抬了出去,自己却又被他压着,心里怆然,于是只一遍遍重复道:“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做……你怎么可以这样……”
忽然他在我身后不轻不重的一击,我知道自己又不知被他点了哪个穴位。两眼很快就黑了下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我摇晃着,往后倒,看见他的脸,模糊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只看到他的那两道浓墨一般的眉,还是那般的皱了起来。
有眼泪从我眼角流了下来,我喃喃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然后,我就被他的胳膊一箍,向前倒在他怀里,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人在床上了。房间里暖得很,我脸都是通红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屏风这边的床边,却多了一个暖炉。此刻炉火正旺,发红地木炭悄悄地燃着,能听到炉中时不时地传来木炭爆破的声响。
窗外风声呼啸,不知何时已经起了大风。床头几案上放着一只空碗,里面还有残余的中药。
我这才觉出口中还有中药味,也不知这中药有多苦,我此时还能嗅到那股浓重的苦味。
屏风外面,一个侍女忽然露出头来,喜道:“公主!公主你醒来了?”
我毫无精神地看着她,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那侍女不答,却点头道:“爷说您大概这功夫会醒来,还真是一点不差!”
我一听她提起李承汜,忽然又想起来,立起身子,急道:“李承汜呢?我十九弟呢?是不是,是不是……”
侍女吓了一跳,正过来收拾碗,愣了下道:“好像……好像在火葬呢吧。”
我当即就要爬起来,那侍女更加惊恐,走过来,止住我道:“公……公主,您万万不可呀!爷吩咐过了,您连这个屏风都出不得,否则……否则便要奴婢的脑袋!”
“你让我出去,我要看看十九去!”我挣扎着道。
那侍女力气也很大,我哪儿挣脱得开。
我忽然瞟到墙上挂的那把剑,于是立起身,一把夺过那把剑,抽出剑来,就对着那侍女,喝道:“快放我出去,否则不待你们爷动手,我先杀了你!”
那侍女更加惊恐,没了主意,我拿剑指着她,一步步往外走去。
到了马车门口,我把剑一横,对准自己的脖子,又逼着那些侍卫放我出去。
拿着剑走出去,满场都是站岗的士兵,或列队而行。我只穿了单衣,北风吹在我身上,我却浑然不觉,只想快点找到十九被火葬的地方。
那些士兵见了我这样一个从床上爬起来的人,都纷纷露出惊呆的表情,大概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穿着单衣,就敢出来,而且还在这样冷的时节,手中还拿着一把剑。
我找到了围观火葬的人群。挤了进去,立即就有许多人见了我,人群中发出一阵惊讶的嘘声。
我不理会那些,挤到人群中心,火葬的人就堆在中心,下面支着干柴,浇了油,此刻正燃得劈啪作响。北风呜呜,那火苗正旺。看了就犹如方才我马车里的小火炉。
“谁让你来的!”李承汜从远处喝道,听得出来一定是又惊又怒,一边朝我这儿走来。我正在一门心思找十九的身子,那堆干柴之上,早已是烈火熊熊,却哪里分得清人和人?
李承汜走到我身边,二话不说,忽然就脱下自己的外袍。那是北地的雪狐绒毛做成的,我也有一件,但是我不肯穿。
他正要给我披到肩膀上,我忽然转头,恨恨地看向他,眼圈已经红了。
李承汜动作滞住了。手上的姿势不动,只望着我,因为我已经举起了剑,剑尖对准他的咽喉。
我只要稍微一用力,剑尖往前一刺,那剑就会插进他的喉头。不需要什么力气,我片刻就可以要他的命。
因为他并没有动。
他若是动,就可以把我的剑夺回来,但是他没有。
旁边的人此时立即又是一片哗然,不少人想上前把我捉住,保护将军。
李承汜却喝道:“谁都不许动!”
他静静地看着我,一字一字道:“你若真的下得去手,便杀了我吧!死了,倒也干净。”
眼睛闭了闭,那眼泪流下来,我的手松了开来,剑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我立即转过身,擦自己的泪。我忍不住对他流泪,这真是罪恶。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为我做的这些,我不是感觉不到。我的心中也许有过那么一种想法和猜疑,可是那是何等的可笑!就好像凛冽寒冬里,陡然间发觉春花绽放一朵,弱弱的,在风里悄然开放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在寒风中,再美的花朵也会凋谢的。更何况只是一朵,弱小的,丝毫禁不起吹拂的。
我没有办法再想什么其他的。
李承汜又将袍子披在我身上,我没有动,任由他披上,自己愣愣地看着那熊熊大火。
火初时很盛,北风劲吹,后来便渐渐地小了,这时候人群渐渐散开,我见到旁边的地上,几个士兵正在那里清点些什么东西。那是从尸身上搜集而来的物件。
我一眼就看到了十九的那枚田黄石印章,于是忽然很快地跑过去,蹲下身就将它拾起来。
那士兵却皱了皱眉,为难道:“姑娘!这……这都是死者的遗物,怕沾了病气,会传染的,都要处理掉,姑娘……还是……”
我大声止住他道:“这是我弟弟留给我的!”说着紧紧地攥住那枚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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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最终还是被火葬了,我的抗争没有一点用处。军令如山,该执行的永远不能改变。临走的时候,我把他的骨灰盒朝南摆放埋葬起来,这样他就能看着金陵,看着我们家的方向。
那样,他的魂灵飞升之后,便可以很快地找到自己的家了。
第二天清晨,侍女进来帮我收拾东西,却见我还没有醒,于是便问我要不要吃饭。我却没有答话。
最终,侍女一摸我的额头,滚烫,竟然吓得“呀”的叫了出来,手里端着的杯子都摔在地上。
“公主你……你头好烫,是热症么……”她吓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但我怎么会有力气回答。我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脸烫的像一盆火,手脚却如同伸进了冰窖。
她慌慌张张地从屏风那边出去了。
然后,没有多久,我就见第二个侍女进来了,过来伸出手量了量我的额头,像是摸到了火一样地缩回了手。
“妈呀!真的是热病,这可怎么办?”她声音我认得,她就是那鼻子上有痣的一个,还给我唱过一首北国歌,叫《赶牲灵》。
“像是热病;但我更担心,这不是热病,而是……”
“闭嘴!臭丫头,哪儿能这么……这么巧……”
“若是这样……若是这样,那我们就都别想活了!王爷……王爷会拨了我们的皮的!”
“快……快去请大夫啊,找阿莫来,让他去通知王爷!还有,赶快把其他几个叫进来,准备水和毛巾,先准备着,快!”那有痣的侍女说道。
于是她们俩又匆匆跑到那边去了。
很快,车门口传来侍卫的声音,压低着,惊道:“你说什么?热症!……”
“真真是我的活祖宗啊!……别瞎说,我去叫阿莫来,他最有办法!王爷这会子在老王爷那儿,怕抽不开身!”
我旁边一直有几个侍女在伺候着,然后过了不一会儿,果然见阿莫进来 ,他只摸了摸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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