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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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嫌我们的饭菜不好吃么？”子衿把簪子放在他手边，也红着脸怒道。
李承汜却看了看我，连忙道：“那个……仁少侠跟着公主，总要十分小心，日子久了，难免会留下习惯。你莫往心里去。”
子衿听了这话，抬眼悄悄望着仁轩，红着脸不说话，只是“哼”了声。这时候，才见仁轩忽然拿起了筷子。子衿这才微微笑了出来。
“子衿，你脾气一点没改。”李承汜叹道。
“你不也一样？方才居然调戏我的弟子，人家差点对你芳心暗许，你不知道么？”
李承汜哈哈一笑，没有说什么。我却想：他什么时候爱调戏人了？对着我的时候，可从来都一副棺材脸，总是一个鼻子俩眼睛的，从没见他开怀大笑过。
侍者在旁边开始摆碗筷，子衿和李承汜就亲热地聊着，什么华山怎样，这里怎样，都是他们往日的快活和今日的对比。我在一旁听着，也插不上话。这子衿也真怪，每次仁轩的饭一上来，她就抢着用簪子试一下，还一边说着“没有毒吧”，故意气他，倒像是和仁轩杠上了。仁轩也不气恼，也不搭理她，由她试，只吃自己的，其余的只是为我夹菜。
子衿忽然问李承汜：“青姐呢？你们还有没有见过面？”
李承汜和我顿时手中动作都是一滞。
李承汜放下筷子，道：“好好地提她做什么？”
子衿口中的“青姐”说的就是靳青。是了，靳青和李承汜也是同门的，他们都是从华山出来的。这世界上的华山派的人怎么这么多？个个都让我碰上了。
我抬头悄悄看了眼李承汜，他正好看着我，然后目光很快扫过去，自己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我心里一酸，也赶快低下头，默默地吃着。
这里只听得子衿沉吟道：“那年你走了以后，青姐没多久也下了山……她虽没说，但是我们谁都知道她是去找你了……唉，师傅为这事儿生了不小的气呢！你们两个，当年多么让他得意啊！想想你们俩那时候练的双剑合璧，金风玉露双剑一出，小小年纪就斗败了虎贲和尚和九命娘子两大高手，我至今还记得，想起来都觉得面上有光……”她滔滔不绝地说着，面上浮现出自豪的神色，仿佛在怀想那一段美好的时光。
李承汜忍不住打断她道：“那些过去的事，就莫再提了……”声音低沉，隐隐听出黯然之感。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在华山的时候这么厉害，原来他们还有一套剑法叫“双剑合璧”。我从书上见过这种剑法，那是一定要两个互相钟情的男女，彼此心意相通，方能使得出来的。他们果然是心心相印，果然是。
只听得子衿又道：“青姐那次下山，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见过你。后来，师父他老人家也大概想通了，也不知还是真的伤了心，放我们都下山去。我便也出来了。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四处闯荡，后来到了南国。……不想南晋竟然和北国打开了，就没回去，如今落得个这么个山穷水恶的地方，左右一想，不如做个山贼玩玩……”她说到这里，忽然又停住叹道：“可是……我是多思念我们的华山啊！”
“你这里我瞧着也不错么，挺自得其乐的。”李承汜道。
“我都落草为寇了！师傅他老人家的教诲早就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也只有不滥杀无辜这一条，我还守着。”
“你轻功保持的不错，看来这几年没荒废。”
子衿得意地道：“嘿嘿！这我倒真没忘过，你看我方才一直带着公主，你们不也没追上来么？”
她笑了一阵，忽然又板起脸来，道：“对了！你还没说，这几年你到底见没见青姐？”
李承汜沉吟着不答，我却忍不住抢先道：“当然见了！何止是见过，还时常会面呢……”我话一出口，就是一股的醋意。
李承汜当即瞪着我，脸色沉下来：“要你多话？”
我”哼”了一声，用筷子敲着桌子，道：“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么？”说罢，声音悄悄小下去，低声道：“不知道是谁，每天日思夜想，见个面还要偷偷摸摸，乔装打扮……”
李承汜脸色更难看了，大声打住我的话道：“跟你没关系！”
我心里一酸，没再说什么，低下头使劲地把饭往口中送。
子衿看着我们，忽然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却又将那簪子，放到仁轩面前的盘里搅了一搅，对仁轩笑道：“喂，大侠，你说这两人热不热闹？”
仁轩看着她，又看看我们俩，还是红着脸不说话，子衿索性哈哈笑开来。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怎么能断呢，想当初……”
“别说了！”李承汜忽然大声道，截住子衿的话，“我再讲一遍，当初的事情，再莫提了。”他这一句，又是命令般不容旁人置喙的语气。
我看着桌上的菜，也不看李承汜，心里想：你不让人家提，越说明你自己心虚，还不是人家说到你心里去了？
我心情不好，也没有怎么吃。草草应付一下，就闷声不响地离了座位，跑到房间里。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心里还堵得难受。于是索性走出房门，到栏杆那里看风景。
从栏杆往下看是一层一层的山寨，大大小小的房顶，忙碌的人，而且全都是女人。最下面可以隐隐的看见那条河在山谷里流淌，水面反射着从山巅投下来的阳光。往前方看去，正面对着的就是一座大山，巍峨耸立，青翠苍茫。山上隐隐的传来人们的歌唱声，伴着那若有若无的淡淡山岚，要把人心里的那些孤单忧伤都给扯出来，把我心里那些不如意和不快活都带出来。
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方才子衿说起李承汜和靳青再华山的岁月，什么双剑合璧之类的，越想越觉得心酸，一转头，正好看见隔着一层，子衿和仁轩在那里。
子衿满脸含笑地望着仁轩，嘴里不知在说什么，仁轩却还是沉默得很，却只是脸红。我不禁觉得好笑，要想让仁轩开口跟你聊天那可难了。突然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我一转身，李承汜居然站在那儿，望着我。我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顿时再次糟糕起来。
“哼……”我瞪着他，没说什么，转头看自己的。
他道：“怎的还没换衣服？”
我说：“你管得着么？人家什么时候换衣服还要你管？”
他看住我一会儿，忽然点头道：“好，我管不了你，那你让开。”
我却站在那儿不动，他皱起眉头来，沉声道：“你让不让？”
我说：“我为什么要让？你没事过来这边干嘛？”
他瞪了瞪眼睛道：“我又不是来找你，我要回房间。”
我暗道：我又没说你是来找我的，你何必自作多情？嘴上冷笑道：“哦，是回房间一个人去思念你的青青妹妹去吧？”我嘲讽地看着他。
他望着我，平静的说：“这跟你没关系。”然后从我身边蹭过去，还故意挤了我一下。
我吃痛，使劲推了他一下，他却没有躲开，任我推，身子往前倾，走了好几步。
“李承汜你就是个……”我狠狠地大骂道，话到嘴边，却没有骂下去，因为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身子一僵，又挺直身子，往前大步走去。
我转回身来，气得跺了几下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笑声，一看，却是子衿，正笑吟吟地在那儿看着我。她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方才不是还跟仁轩说说笑笑的么？
我看她那笑的样子，有些心虚，嗫嚅着道：“你……你笑什么？我又不是笑话，有什么这么好笑的？”
子衿背着手走过来，摇头道：“你可真有意思，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公主。我原本以为，晋国公主名满天下，本应该是端庄的淑女啊……”
我心里一气，她一提到这“淑女”两个字，就真的扯到我的痛处了。我最做不来的就是这淑女了。人家说，男子都喜欢淑女，所以我怎么都不能讨李承汜欢喜。
我气道：“淑女有什么好？就像……像靳青那样么？”
子衿哈哈一笑，拍手道：“对极对极，就是要像青姐那样的才叫好嘛……”她一面笑着，一面又望着我，话里有话地道：“……那样，我师哥才会喜欢啊！”
我脸一红，白了她一眼，眼看就要翻脸，子衿连忙道：“开个玩笑嘛！”
我哼了一声，道：“他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就是喜欢瑶池仙女我也懒得管！”
“哎，你真的见过我青姐？她怎么样？”她忽然对我说。
我指着那边李承汜去的方向，怒道：“你去问李承汜啊！那个死人最清楚了！每天心心念念挂在嘴边不忘，含在嘴里怕化咯，捧在手里又怕摔了似的，连买个糖人都要小心揣着不许人碰！”
子衿听我这一通牢骚，居然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笑，半晌道：“公主，真对不住，我忘了你对我师哥……”
“呸！他就是护送我出来玩的！你别乱想了，我要是喜欢上他那才真是石头里蹦出猴子了！”我气道。
子衿见我如此气恼激动，叹了口气道：“但愿你说的不是气话。”
“什么意思？”
“我师哥和青姐的事你知道？”她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他……他都跟我说了好几遍了，就算不知道，也早知道了。”
子衿叹一口气：“那你还这么傻？李承汜最是个性情刚硬的人，你不知么？”
我两眼望着栏杆外那远处的河水，忽然问道：“他们……感情好到什么程度？真是像你说的，那什么‘双剑合璧’么？”
“既然你见过他们了，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青姐和李承汜当初在我们华山习武，那是人尽皆知的情侣。那套双剑合璧乃是师父亲授，他二人一人一路剑法，两路剑法一同使将出来，配合天衣无缝，堪称独步天下。他们二人能练得此功，就是因为彼此倾心相爱，心意相通，两个人使剑，就如同一个人一般……只是后来李承汜的身份暴露之后，留不住了，被师傅逐出师门。青姐伤心，也自己下山去寻他，这一去两人就没再回来。这些，方才你都听过了。所以，我劝你啊，还是死了这心吧，就我是师哥这个脾性，小心这是个无底洞啊！”
我听了，方才知道他们之间果然真的有那么多事情。他们感情那么好，还有谁能介入呢？我想起李承汜对靳青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那么温柔，就好像是呵护着自己最在乎的一样东西，生怕伤害了它一点：那果然是这样的。我都不用再想他对我是怎样了。他见了我，总是皱着眉头，板着脸：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来了？”
“你会错意了。”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清一色的沉稳语气，冷冷淡淡的，毫无感情，听不出什么变化。我连他心里是怎样的心思都猜不到，他就好像是一片海在我的眼前，而我，什么都瞒不住，简直就如同那下面的溪水一样，看一眼就能见底了。
我喃喃地重复子衿那句话：“无底洞，无底洞……”心下不禁茫然又凄然。
正在伤心，子衿忽然又道：“哎，那个……我问你，你旁边那个大侠叫什么来着？”
“大侠？哪个大侠？”我不解的看她。
子衿脸一红，急着说：“你是真笨还是装傻？就是那个背上背一把剑的那个大侠啊！”
“哦，你说仁轩？你怎么还不知道他名字？我刚才看你跟他说了好多啊。”
“我知道是这样念，但是怎么写呢？哪一个‘仁’，哪一个‘轩’？”
她急得脸都红了，我见了她这个样子，立即会意，这女大王八成是看上我们仁轩大侠了。于是我耐心地跟她在手心里比划“仁轩”两个字应该怎样写。
“他究竟是你什么人啊？”
“我师哥啊，不过也算是我师父。我还没见过我真正的师父呢，他说，有一天要带我去青城山拜见师父……”
“他真的是你师哥啊？怎的对你这么好？”子衿红着脸，咬着嘴唇，喃喃地痴道。
我看她那样子，摇摇头，又转头去看风景，暗道：“又一个痴情女子诞生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承汜就说明天就要启程上路。子衿便道：“怎么这么急？你好容易来我这里，怎么说也得再多住几天，好让我这个师妹尽尽地主之谊啊。”
李承汜却不肯明言，只说：“有点事，还要赶些时间。”后来子衿一再追问，终于把我中毒的事情问出来。
“那你就直说嘛，有什么藏着掖着的！难不成我还能害晋国公主？”子衿说。
李承汜只不说话。
子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又说：“所以你们是要去五仙教总坛？”
李承汜抬头看看她，点了点头。
子衿叹道：“乖乖，那可不是个一般人能去的地方！那里头听说毒物甚多，五毒林又是听说常年瘴气不散，人都活着走不出来的！你们真的要去么？”
李承汜面上严肃，点点头，沉吟道：“我也知是这样，可是……”
他说着，抬起头忽然看我一眼，沉声道：“她这个病，有些诡异，我可赌不起……”
子衿看看他，又看看我，沉默半晌，忽然道：“若你们执意要去，那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认得一位五毒教的古人，若你们能找到他，或许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