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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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凌,说起哪一天我们俩闹了什么笑话,说了什么话,又说有多巧,另一个也说过类似的,还不时地哄着许之凌给我夹菜倒酒什么的。七哥闹得更厉害,后来喝得醉了,越发没深浅起来,竟连说着让我和许之凌喝一杯酒。八哥也说好,我气死了,我就不该跟着他俩来这一遭!
而且我根本不会喝酒,一沾酒就醉,这个李承汜都知道。我在这桌上都是喝茶的。
我说:“我不喝!你们谁爱喝谁喝!”
“不喝可不行,你看状元郎都端起酒杯来了,你怎好推辞?”七哥笑道。
我想了想,着实为难了,许之凌这个笨蛋,什么都听他俩的,让他喝他就喝,让他端酒杯他就端酒杯,这个时候他正两眼笑着望着我,脸红红的,眼神里还充满期待。李承汜坐在一旁,只是看着我们,也不发一言。
“我不能喝酒,一喝就醉。”我辩解道。
“哪里有一喝就醉的?你这是借口!”
八哥在一边赶紧给许之凌使眼色,于是许之凌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敬向我,说:“公主,就听二位王爷的吧,我先敬你一杯。”
“哎,等等,人家还没喝呢,你们俩要一起喝嘛,要不怎么叫交杯酒?”七哥嚷道。
“什么交杯酒?!”我又急又怒道。
七哥哈哈一笑说:“哎呀,就是交杯酒嘛!虽然这时候有点早,但是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先练一练也好啊!”
我急得跺脚:“我看你……你越发没正形了!反正我不喝!——八字儿还没一撇儿呢,就‘交杯’!”
八哥看我真急了,于是赶快说:“好好好,不‘交杯’,那你就把这杯酒喝了就完了,你看,之凌已经尽了……”
许之凌果然把酒杯倒过来,让我看了看,果然是空空如也。
“我真不能喝,我以前醉过的。一杯就倒。”我泄了气,老实说道。这事情李承汜最知道了,他见过我一沾酒就醉的丑事,每次还都是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我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就望向他。
李承汜只看着我们在那儿推推搡搡,方才并不插一言,此时见我望向他,似乎是向他求救,但是他目光沉沉,丝毫不为所动,并不怎么想帮我解这个围。
我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无限凄凉,心想这人果然是撇清了就什么都撇清了,我们过去的那些,他八成是全都当成没发生过一样。
许之凌见我为难,这时候便说:“公主也许实在不能喝,不如就让之凌代公主喝了吧。”他说着,就自顾自地把我的酒杯拿过去,将酒倒到他的杯子里,端起杯子来朝我笑了笑,就一饮而尽。
七哥和八哥于是赶快拍手称好,一边夸奖他“果然体贴”,“日后定然知道疼人儿!”我一人一眼地狠狠瞪了他们,这两人这顿饭真是话多。尤其是在李承汜面前,说了我和许之凌那么多,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吃过饭,从楼上下来,正对着那一碧无际的玄武湖。只见湖上帆影点点,远处的石钟山遥遥在望,在这灰蒙蒙的天色里显得影影绰绰。于是七哥便又提议说去游湖,许之凌倒有雅兴,第一个赞成,我却又想到嘉兴那一次出了烟雨楼也是游了湖,结果在湖上避雨的时候再次碰见李承汜。这天下人是不是从烟雨楼出来就要游湖啊?真是烦人,以后干脆不要把楼建在湖畔了。
七哥和八哥却极力劝我去,我们本来是一同出来玩的,我当然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了也去。又问李承汜,他却摇摇头:“我是不行的,我们北地人,坐不惯船,只怕会吃不消。——你们随意吧,我在这边站一站,就回去。”
他今天一直兴味索然的样子,七哥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跟他说了几句客套话,于是便招呼我们上船。我从方才就一直盯着李承汜,听到他说不去,心里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是又有些失落。
但是他这样说的时候也没有在看我,仿佛从刚才楼上碰到就没怎么注意我似的。八哥和许之凌在那边商定了船只,付了钱已经招呼我们过去。我于是跟着七哥走了,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却见他正怔怔地望着我们这边,也不知在看哪里。他一定看见了我的目光,这回我们两个终于单独对视了一回。他望了我好一会儿,但是隔得远了,看不清神色。
我们的船离了岸之后,他在岸上的身影就越来越远,渐渐隐没在一片迷蒙中。我一直等到他看不见了,方才转过眼,心下黯然,只是默默地看到周围的湖光。
今天是阴沉沉的天气,上午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有些黑,有些灰,如今全变作了灰白,只怕要下雨。阴天里游湖,阳光是没有,湖水也变得白中泛灰,大片大片的在眼前翻腾着。玄武湖的三面都是城,金陵的高高低低的房屋把它围在里面,这样的天色里看四周的房屋也都模糊不清,只有一层淡淡的影。西南的一片是石钟山,鸡鸣山,突兀地挺立在远方,好像是孤独地等着什么的老叟,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八哥问:“李承汜不愿来?”
七哥摇摇头:“说是晕船。”
“我看他今日兴致不大好。”许之凌在旁边说。
七哥看他一眼:“你说他?他最近怎么能好,你不知道么?”
我闻言望着七哥:“什……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八哥说:“北瑾王听说又不好了,近来病得越发沉重了。听说连话都说不了了,父皇都派了太子去看了,我听说北瑾王的两个儿子整日忙得团团转,侍立在侧,半步不离的。——他还怎么有心思游湖?我看他今日来这里一个人喝闷酒,多半就是借酒浇愁吧。”
七哥点头冷笑道:“我也想是借酒浇愁。”他顿一顿,又道:“只是这愁,可也有些复杂,不那么简单吧?”
八哥看他一眼,眼神闪烁,点头微笑道:“七哥,你想的和我一样。只是咱们就莫再说这事了——他们质子府的事情,向来也不是咱们管的事情;他们北国的事情,那更远得很了。”
许之凌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俩不要再讲:“对极对极,咱们今日只游湖,莫谈这些,免得扰了兴致。”
七哥和八哥的思路被他拽回来,看看他,又看看我,方哈哈一笑道:“是了,竟忘了今日的主角儿是你们俩了。”
我新皇总仍挂着方才他们那隐约其辞的交谈,当下发着狠踢他一脚:“你能不能正经点?刚才那些话说清楚点,什么借酒浇愁,什么不简单啊?”我着急着问。
八哥看了看我,哈哈笑道:“你就别管这个了,好好玩咱们的吧!”
那天我们一直游到了湖的那一边,回来的时候,那雨就落了下来,于是方才急急忙忙靠岸。等到了岸边,李承汜早就不知道踪影了。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早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停更一天,先通知大家了。主要是忽然想到一个情节,需要在本章之后加上,不然总觉得有些不够完整。所以这两天会加紧时间写这个新想到的情节。
另外大家介不介意两天一更呢?在这里问一下,如果希望一天一更的话那我就继续坚持。不过总觉得有些忙不过来。
、北瑾王府
秋后渐渐转凉,这是金陵的九月十月,正是雨水最缠的时候。夏天的那些雨虽然下的大,但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至多一天也就完了。而到了九月十月的时候,秋雨绵绵,有时一连数日的阴沉。一场秋雨便是一场凉,天渐渐地冷了不少,那些得病的人就越发地不容易好了。我听说北瑾王从雨开始下了之后,就没断过叫太医院的医官。
由于北瑾王病势沉重,是以父皇为了表示慰问,特派了七哥、八哥并我来王府探望。
北瑾王府离着李承汜新修的宅邸不远,但是比起李承汜自己的新府邸来说还要寒酸一些。毕竟是质子的居所,也不可能太奢华了。我们到了那里的时候,早有王府的人在那里恭候。北瑾王的夫人听闻近日也因为夫君的病,日夜忧心,积劳成疾,是以也卧病在床,同北瑾王一样不能出门。在门口迎接我们的,是北瑾王的两个儿子——嫡子李承泽,也就是李承汜的大哥,并庶子李承汜。
我们身负父皇的圣意,见了面,两个兄弟自然要行君臣大礼,然后七哥则代为传达圣意,说了一番安慰的话。
李承汜的这位大哥我还是头一次见,人长得跟他弟弟很不一样,只是眉眼间有那么一丝相像。整个人瘦瘦的,特别是那惨白的脸,个头也不如他弟弟高,而且还有些驼背。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话也软绵绵,仿佛一阵风就会吹倒似的,跟李承汜的高大轩昂完全是两个样,真不知道这两兄弟怎么差别如此之大。听说,李承泽自小就体弱多病。
七哥一面说,李承泽便连声答应着,只是说话有些气喘,让人看上去都有些为他担心,这少年会不会像他爹爹一样,忽然也病倒在床上。李承汜则一直守着自己庶子的位分,站在兄长身后听着,只是低着头,也不敢抬头来看我们。
寒暄几句,便进得厅堂之上,喝了一会茶。七哥便说要去看看老王爷,李承泽哪里肯不答应。在旁陪坐的李承汜却忽然道:“只怕家父正在病中,三位殿下若进得房内,受到侵染,就不好了。不若就在此相留,我兄弟二人不敢怠慢。圣上同殿下们屈尊寒舍,仁慈慰问,我们这些罪臣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如何当得这般照顾?”
七哥和我跟八哥互相看了看,心道他说的也不错,只是皇命在身,岂能违抗?于是七哥便道:“虽是如此,但还是要前去看看老王爷,好让父皇他老人家放心才好。”
于是我们又往北瑾王的卧房中来。
到了卧房里,那房中也尽皆是一股药味。我因未曾出嫁,又是女客,是以只在外围站着,不敢近前。远远只看着北瑾王的床榻都挂着高高的帐子,惨白惨白,就如同他大儿子的脸色一般。北瑾王瘦的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枯柴一般,说话也是很不清楚了,声音听上去毫无气力。只是在床上向我们行了一礼,七哥还赶快让李承泽止住了。于是我们又同他寒暄几句。
因为这病确实可能会传染,所以八哥只让我往外面站,就立在他们旁边听着。李承汜站在我的对面,低头陪侍在侧,一会儿还帮着自己的兄长给他父王穿好衣服立起来坐着。然后自己又站着不说话,他有时候抬头,明明看见我,却又假装没有看见似的,别过脸去。
我们探视完北瑾王,七哥看样子已经是不愿多呆了。便在大堂相留吃茶,李家兄弟坐着,说了一回话。忽听得那面喊李承汜过去,李承汜便告了个见谅,自先去了,留李承泽一人在这儿。八哥却忽然想起来道:“长安,听闻王妃也病了,我们是男客,不方便进夫人房中,你代我们前去看一下吧。”
我于是答应着,叫阿碧陪着,跟着到了北瑾王夫人的房里。
王妃的房中倒是比老王爷的房里气味好闻得多,那是妇人身上常用的熏香味道。北瑾王的夫人,李承泽的亲母,李承汜的嫡母,此时正半倚在床上,靠了一个靠山垫,就势在床上向我作揖。我连忙向前止住,然后坐在床头,跟她说一些话。
这北瑾王夫人,长得竟然同她的儿子李承泽有七分相像。至于李承汜的母亲是甚么模样,那我可不得而知了。从来都只知道北瑾王来晋国为质之后,身边就只带了这么一个原配夫人,似乎那个妾室早就亡故了。
房间里烧了一盆火。才这个时节,正是秋雨渐多的时候,居然房中就先生起了火,也真是够早的。我们说了一回话,彼此便都没有什么好讲的了。老王妃便笑道:“公主和二位皇子晏驾,可恨我们夫妻二人都身子不争气,卧病在床,不能伺候。只我那一孽子,最是不中用,不知可还伺候得三位殿下舒心?”
我于是哈哈一笑,夸赞了李承泽一番,心里却在疑问:你那儿子又不是只有李承泽一个,还有一个李承汜。可是听你方才所说,似乎就只想到了那病秧子李承泽,把那庶子全忘了。
难不成非己所出,便偏颇至斯?
我道:“王妃太过客气了,说起来,本宫和令郎还颇为熟识……”
“哦?”
“就是因为在国子监上学,令郎李承汜恰好坐了本宫的伴读,令郎才学深厚,在学问上对本宫多有指教,实在是感激不已啊……”
我这么一说,原本以为会令那王妃消除些尴尬。没成想王妃却脸色一变,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忍了忍沉下来的脸色,强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那……我那庶子哪有什么学问,不过在公主面前卖弄罢了……”
我感到有些奇怪,正自不解,就有丫鬟在后面帘子掀开来,道:“夫人该吃药了。”说着便将一杯汤药端了来,放在床前的案头上。
王妃听了,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唔”了一声,那药碗竟连瞥都不瞥一眼,继续同我说着话。我原本见如此,正要趁机回避,却没想她这样。当下还以为那是并不怎么要紧的药,索性也没在意,也便答着话。说了一阵,只听后面一人恭声道:“母亲大人,您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