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因爱停-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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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放进怀里,只听赵霆道:“不梳头发吗?”
冯清蓉这才想起她的头发一直是披散的。如果这副样子回去,被人看到还不知说什么呢。对着镜子梳理着满头乱发,发现发梢沾染的那些污物已经不见了,是他帮她洗的还是仆妇?心里存着疑问,却懒得跟他说话,双手翻飞,辫了一根长辫子盘在头上,用簪子固定了。
一路无话,到了上镐,已近子时了。赵霆并未将她送至平常出入的角门处,而是停在侧门。侧门有小厮守着,见到他们,忙接过缰绳将赵霆让了进去。
冯清蓉不解地看着他,赵霆淡淡道:“清远有事跟我商量。”
原来如此,却不知是何时约好的,在她熟睡的时候,还是去赵家别院之前?冯清蓉摇摇头,忽又想起一件事来,“赵霆。”
赵霆脚步一滞,并未转身,只听她低声道:“我想尽快成亲,越早越好。”
冯清远送来两个日子给她挑选,一个是六月十八,一个是八月初九。冯清蓉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个。
“这么赶,怕是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冯清远有些为难,原本赵霆送来的这两个日子都有些早,正常的话,怎么也得三五个月来准备。
“无需特别准备,现成的将就一下就行了。”
“这怎么行,婚姻大事,一生只这么一次,可不能将就。”冯清远笑道,“上次顾尚书嫁女轰动了整个京城,咱们冯家可不能落了后。”
她才不想轰动,只盼着人人都不知道此事才好。
冯清远见她神色恍惚,目中暗淡,不禁想起她生辰那日,众目睽睽之下置公公于不顾,拔腿就跑的事来,“蓉儿,嫁了人,你的性子可要改一改。就如在宫里冒犯圣驾,前几日不接圣旨,这可都是死罪,好在威武将军替你担着。你若不收敛点,待日子长了,他的心不再放在你身上,再出了什么篓子,谁会管你?”
“三哥,你放心,日后再不会了。”冯清蓉懒懒地应着。
“这才对!成了亲可不能再跟个孩子似的。”冯清远现出笑容,叮嘱了她一些别的事。
嫁期选定,冯清蓉情绪突然变得急躁起来,时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摔盘子摔碗。缝好的嫁衣送过来,一会说腰身太肥,一会说肩窝太紧,裁缝改了五六次,她还是不满意。冯清远派人呈过来让她检视的嫁妆,她要么嫌颜色不对,要么嫌品相不好,总之就是一个挑剔。
冯清远知道她不想嫁给赵霆而心里有气,遂嘱咐下人务要谨慎行事,万不可惹了六小姐。下人们均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只怕一个不留神,挨了打骂。失了面子事小,若因此丢了饭碗或者陪上性命,可就亏大发了。
这日冯清蓉正收拾衣物,突发奇想要临帖子,遂让秋菊准备纸墨。因前阵子,她发狠不再写字,叫丫头们将一应文具全收起来了,秋菊一时没找到砚台,遂晚了些,没想到冯清蓉抓起面前的茶杯劈头扔了过去,险险打中秋菊的头。秋菊吓得连忙跪下,求饶不止。
如此一闹,她却再没有临字的兴致了。正闷着,冯清茉走了进来。
“你倒是稀客,怎么得空回来了?”冯清蓉勉强挤出个笑容。
未及坐稳,冯清茉一把抱住她:“清蓉,你真要嫁给赵将军?咱们去找找三哥,想个法子,推了亲事可好?”
“清茉,你怎地也糊涂起来了,圣旨都下了,日子也定了,推了亲事,满门抄斩,这样的事,如何做得。”
冯清茉看着她,泪珠子一颗一颗落在白玉般的手上。
“你巴巴地来就是哭一场?”见她哭,冯清蓉倒真是忍不住有些欢喜,至少,还有人理解她的心思。
“不是。”冯清茉欲言又止,“其实,前几天我就想来的,你姐夫说事已成定局,说了也没用,所以就一直拖着。今日,我寻思,便是没用,说给你听,也算是个提醒。”
“什么事?”冯清蓉见她神色凝重,有些好奇。
“去年秋天,大哥不是曾想让我与清莲嫁给赵霆嘛。我娘为了以防万一托人查了赵霆的家事。本来,他的事查起来并不容易,可巧找到一个曾在赵府做婢女的妇人。那妇人说了不少当年赵府的事情。”
“赵霆之前娶过三任夫人,都死于非命。第一任说是因怀着身孕不小心摔倒了,第二任是投湖自尽,第三任死得更是离奇,是从琴香院跳下去死的,这才是五年前的事,当时许多人看到了,只是碍于威武将军,谁都不敢说话。”
“那妇人还婉转提起,赵霆荒淫无度,在南疆时,曾一夜找了五个军妓,其中两人支撑不住,当场死在床上。”冯清茉脸上显出羞色,续道:“这话是真是假,也无从查证,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只是,那三个夫人之事却是千真万确,就为这个,当年赵府遣散了许多仆人。这次若不是花了大价钱,那人也不会说。”
冯清蓉呆愣着不再说话,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这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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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她的身世 。。。
冯清蓉呆愣着不再说话,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这都是命!”
“清蓉,那个——那个小王爷,他怎地就不管你了?就任由着你去嫁?”
冯清蓉本能地一惊,她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是史闻达告诉她的?抬头望去,冯清茉正关切地看着她。她再度叹息,将慧觉大师的话说了一遍。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时轮到做子女的自己决定了?何况,慕容子风是皇族,皇室之人,又怎会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
想起这些,冯清蓉就恨,恨爹生了她又不管她,恨慕容子风给了她希望又抛下她,恨皇上为所欲为强行逼迫,恨赵霆无事生非横插一脚。
恰此时,秋菊推门进来,“三少爷遣人送了一串粉珠项链给小姐过目,问小姐可喜欢?”说着,捧过来一个锦盒。
冯清蓉正满腔恨意发不出去,见到锦盒更想起自己多舛的命,顺手抓起项链,猛力扔向秋菊:“下作东西,谁让你私自进来了。这屋里谁是主子?”
秋菊连忙跪下;“小姐息怒,奴婢不好。小姐莫气坏了身子。”一边说,一边泪水早流了下来。因离得近,冯清蓉又使了全力,她脸上被打的地方,已红肿起来,泪水流过,更是痛得厉害。
冯清蓉转头不想看她,心里有愧有气,骂道:“屋里人都死了,还不赶紧把她拉下去,跪在这里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夏荷跟冬梅连忙进来,拉了秋菊下去,只听冯清蓉又道:“这个丫头我是用不起了,昨儿摔了茶盅,今早让她研个墨半天都研不好。你收拾收拾东西走吧,我这便回三少爷。”
秋菊听了,用力挣脱夏荷与冬梅,跪地上前,抱住冯清蓉的双腿:“小姐,饶了奴婢吧,不要赶奴婢出去,奴婢孤身一人可怎么活啊。小姐,求求你了,念在奴婢伺候你这么些年的分上,小姐——”
冯清蓉挣出脚来,怒道:“还不赶紧拉开她,赶出去。”说罢,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秋菊转身又跪向冯清茉:“五小姐,求求你了,让奴婢留下吧。小姐心里苦,一时生气才赶奴婢的,五小姐,奴婢还要伺候小姐。”
冯清茉淡漠地摇了摇头,看着秋菊复又被拉了下去。
一会,冯清蓉回来了,似是刚哭过,双眼有些红肿:“已回了三哥了。”
“清蓉,你想开些,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这个样子,我看了心里也难受。”冯清茉起身告辞而去。
秋菊已收拾好东西走进来,跪在地上,“奴婢走了,小姐多保重自己,夜里看书别太晚了,睡前记得关紧窗子,免得受了凉……”话未说完,便蓦地站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冯清蓉这才“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夏荷与冬梅端了清水伺候她净脸,也是忍不住泪水直掉,听雨轩一片悲凄。
秋菊走后,冯清蓉倒是收敛了脾气,即不挑剔东西,也不指摘下人,每日只坐在廊下的软椅上,双眼空茫茫地望天。
下人端了茶来,她喝几口放下来,饭好了呈过来,她用几口就推到一边。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那么愣愣地,一点表情都没有。
夏荷见了心里难过,又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只偷偷对冬梅说:“秋菊这一去,把小姐的魂也带走了。”
冬梅也红了眼圈,“小姐是心里苦说不出来。”
两人正说着,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小厮,期期艾艾地道:“六小姐,门口有三个乞丐,说六小姐要成亲了,来讨杯酒喝。”
冬梅骂道:“你瞎了眼了,没看到小姐歇着呢,哪里来的乞丐,还不赶了出去。”
“姐姐别生气,小的也没办法,好几天了都守在门口,赶也赶不走。”
“赶不走,你不会去找三少爷,若再来打扰小姐,仔细你的皮。”
小厮忙应着下去了。
冬梅回头看,冯清蓉仍是双眼微闭,象是真的睡了。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出嫁的前一天,大夫人意外地来见她,“蓉儿,我知道这门亲事你不满意,只是,一来皇上圣旨已下,违抗不得;二来,则是关系到你爹,关系到朱家满门与冯家上下,蓉儿你必须得嫁,而且要欢欢喜喜地嫁。”
大夫人话里有话,冯清蓉疑惑地摇摇头。
“你并不是冯家的女儿,你姓朱,你爹是朱显伦。”
冯清蓉虽有心理准备,可乍听大夫人这么说,还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广隆寺的黑衣人,他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他说她爹不是冯延年,说带她去找爹。看来,他没有骗她。
大夫人见她发楞,长叹一声,续道:“说起来,这话就长了。十六年前,老爷跟平南王和你爹一同去云门山游玩,老爷不慎摔断了腿,他们就近找了个郎中医治。你爹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你娘。彼时,恰先帝驾崩,你爹跟平南王先行回京,老爷腿伤未愈仍留在门村。你爹走时托老爷照顾你娘。怎知,他们进京后,皇上已掌握了大权,诬陷你爹与二皇爷勾结谋害先帝,满门抄斩。你爹从此不知去向,也不知是生是死。”
“十几年过去了,你娘毫无音讯,老爷也就把这事放下了。没想到,你竟然找上门来。你莫嫌老爷冷淡,当时留不留你,老爷也思量了许久,留下你,恐怕日后被人知道恐落下个窝藏犯人亲属的罪名,若不管你,你年纪尚小,身边又无亲人照顾。思来想去,老爷还是念及当年跟你爹的情谊,把你留下了。”
“这几年,我们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吃穿用度都与清莲她们毫无二致。如今,政局不稳,你想必也知道,知恩王明年就二十了。这皇位原本是他的,皇上强占了这么多年,也该还给正主了。”
“当年,先帝仁厚宽政,礼待下人,当今天子却严苛暴虐,双手鲜血。朝中大臣早就想推举知恩王坐上王位。如今,时机即将成熟,现在就看你的了,蓉儿。”
冯清蓉大惊,看她的,她能做什么?
大夫人见她如此,淡淡地笑了笑,“朝中盛传,威武将军对你有意,依我看,这也并非传言,否则他也不会跟皇上求婚。清远也曾说,赵将军对你颇为回护,只要你讨得他的欢心,多吹吹枕边风,劝服他加入我们,此事便可一举成功。即便他不肯起兵,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兵不动,我们的胜算就多于皇上。”
“如此一来,你们朱家满门几百口人的血海深仇就能报了,冯家也可以重新光耀起来。冯家风光,你也风光,你还是冯家的女儿,赵霆依然当他的将军,一举数得。你好好考虑一下,此事宜早不宜迟,早做决定,早成事。”
大夫人走了好久,冯清蓉仍未自震惊中回复过来。她是朱显伦的女儿,她爹曾是京城守备,她家满门被抄斩,如今她要跟着起兵谋反?
烛光摇曳,映着嫣红的被子,如同满床的鲜血。她又想起舅舅的话,历年改朝换代,无不是百姓遭殃,平民受害。
她不知道该怎样做,也不知道谁可以帮她,不知道找谁去商量。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卷入这场政变的漩涡中,她能躲得开吗?若慕容子风在就好了,他向来是她的倚靠,可如今,慕容子风能帮她吗,他心里已经有了秦香茗了,还会惦着她吗?况且,事关皇位,慕容子风又是怎样的态度,他会站在哪一派?
赵霆又会如何?大夫人说要拉拢他,那么他仍是站在皇上一边?是了,不为别的,只为了赵霜,他也会力保皇上。
赵霜有他哥哥护着,冯清莲呢?有谁为她考虑过?若皇上真的倒台,清莲会如何?殉葬还是在冷宫里度过一生?
赵霆说广隆寺的黑衣人从南越而来,那么她爹竟是逃到南越去了,黑衣人要带她走,是去哪里,去南越?此次的政变是否又跟南越有联系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一团接一团的迷雾,让她的心飘飘荡荡的,落不到实处。
正苦思冥想焦头烂额的时候,冯清平笑盈盈地进了门,“六妹,明日便嫁了,大哥特来给六妹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