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天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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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都像碾碎一样痛。
痛楚蔓布身体,是之前突如其来的拥抱。
刚才还一心顾念着东方绝色的情况,忘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但是现在只是剩下静悄悄一个人,便清晰感觉到身体的烫热和痛楚。
鎏金色花盘鱼龙嘴口喷出的山泉凉水,直接对着娇弱的身体冲刷,试图能降下脸上的红晕和脑子的热涨,只是之前的一幕还是洗涤不干净:他正觉得诧异,就突然被身边的女孩子拉住手腕,那只手很热,那只手用力,就将他拉入怀里,热,热,热,炙热的怀抱,仿佛将他整个人都融化成一片,不知道该怎么推开,不知道该如何喝斥,不知道该怎样拒绝她的……滚热的气息舔着脸颊、耳边、脖子,轻轻的笑意麻醉了他,羽毛一样的绵远轻飘飘:“不要动,不要动,热热死了,抱着你很舒服,喜欢,嘿嘿,喜欢……”
绵绵如絮的啃咬,蓦然已经落到他的肩膀——守宫砂!
未婚男子的肩膀上有着贞节的守宫砂。
那时候,画眉出现了,他得救了,她也得救了。
空旷无比的清凉池,回荡的波纹扰乱淡漠的心,惶恐深深深,他第一次体味宿命的苦涩,第一次感受幽静灵魂的颤抖。
忘记吧,忘记它吧!
清水芙蓉清颜泪,便是少年心中冷漠高墙的崩塌瓦解。
他的脑海中又回忆起母皇的话:“除了母皇之外,不能让任何女人碰身子,也不能喜欢上任何女人,知道吗?否则,母皇会亲手杀了你,也一并抄了她的全家。轻儿,很快,很快就可以解脱了,我的轻儿乖,不要哭,不要……”母皇有时候会喃喃自语,说着她身为世子的往事,还有围绕她身边的那个传说中的清纯少年郎……母皇捧着他的脸,看入他的眼色,翻开他的衣领,抚摸着肩膀上的守宫砂,一直到摩挲生痛。
但是,母皇最后还是死了,于是,没有人会碰他。
但是,身体还是会痛。
会痛的。
忘记吧,最好还是忘记,而且他只能选择忘记……
世子殿下中了媚药,并不是很多人知道,但是,光华殿从上而下都被宫中守卫封锁起来,是人人都知道。朝中臣子也不外是认为,男皇帝整顿清肃“后宫”之火,终于蔓延上了光华殿。皇子东方轻空为帝,世子东方绝色的下场是预料之中,或是死,或是流放,或是终生囚禁。仟城各大关系家派出奇统一和谐,一致保持缄默,静观其变。但是,三日之后,宫中毫无动静,年轻官员已经忍不住沉闷。
“主上应该会如何处置世子?”大司命北冥崎来到了国师千三绫的茅庐,恭谨落座。
千三绫长发披肩,一身流光泛白,干净朴素,轻轻抿了一口清茶,斜着细长的凤眼,淡淡的优雅姿态:“月到中秋格外圆,中秋,是主上和世子的生辰。中秋之后,象征着皇权的帝王星会爆发出第一度的异亮。”
只是,这颗帝王星代表的是谁,尚且没有点出。
15
15、心私 。。。
只有躺在病床中的世子东方绝色才不知道光华殿面临着覆灭之难。光华殿中有人毒害世子殿下,光华殿宫女宫奴众多,世子殿下少不更事,凶手隐于其中,难于一一查核,东方轻空也根本不去稽查,只是下令三天后无人俯首认罪,则同诛。
华丽的大床上,清凉的被褥里面掩盖着虚弱的少女,轻灵娇弱的身子,绝色稍微脸上有点神智模糊,微微颤动着喉咙:“沫秋~~”
沫秋用白丝绢沾着水,点着她的唇边,干枯的嘴唇才有点滋润颜色。
“沫秋,你是不是哭了?”绝色连续的高烧,尚且虚弱,还是伸着手无力握住沫秋的手,沫秋的手微凉着,想要给他一个安心的笑意,却适得其反地难看。
沫秋把她的手放了下来,侧过身子,铜制圆盘里面洗白丝绢,顺手抹了一下红肿的眼睛:“没有哭。”
绝色眸光一转。
光在地面上打着暗红色的锋芒,柔和的,鎏金色的薄薄纱幔在地面轻扫摇摆,拉着长长的拖影,窈窕得如同屋梁天花的五彩壁画。
“这里是~~”
“重华殿。”
绝色努力从脑子里面搜索着,仿佛过了很漫长,唇色微淡:“哦,重华殿啊,我记得~~我好像是出去看河灯有没有被淹了,然后见到东方轻空,下雨下雨,一直都在下雨……”剩下的都很模糊,应该忘记的和不应该忘记的,真的都忘记了。
绝色舒服松开四肢。
郁香沉酣绕夏梁,闺宫闲坐待白头。
沫秋转眼扫过她的虚无苍白的小脸,本来只是想要单单看一眼,却发现那么一眼却不能从她脸上移开。心中即使积压着沉重,却还是不愿意打扰她静休。
只要她好就行了,其他无所谓吧。
他心自私。
绝色心一动,注意到沫秋的忧伤神色:“秋秋,你不要哭,我没事,我还要同你去放纸鹞,你还要给我做纸鹞。你答应了我很多事情,你那一声‘妻主’都没有叫~~”妖红的胭脂痣,剐入额前的泪滴,那么一瞬间就像极了血红的泪珠。
沫秋低下脸,仿佛用着很大的力气:“绝色,光华殿,我们回不去了。”
“嗯?”
“主上为了寻找毒害你的人,把光华殿封了。只要没有人出来认罪,他便杀光华殿的人。现在,现在……”沫秋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嗯?”
沫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挑着轻的说。
“王八蛋啊,那个混蛋……他不是要灭光华殿,他是要灭了我!”绝色虽然听着的是沫秋的和谐版本,但还是气得全身发抖。光华殿一草一木都是自小陪伴她的,比女皇陛下还要亲。她硬从床上撑起来,走了两步,脚步一软。
沫秋连忙抱着她。
绝色撑着力气,只是绵软的身体一点功夫都用不出。
重华殿华丽而寂寥,守卫啪啦啪啦地跪着一地。
绝色粗喘着呼吸,感觉沫秋的手臂也震了一下,才听见外间传来的熟悉声音。
“主上,请饶了光华殿的一干人等,他们都是无辜。因为,因为,奴才该死,奴才认罪,甘受死罪。世子殿下中毒,是奴才一时大意误用的。主上,请饶了光华殿无辜的宫人。奴才是殿下的煮饭小厮,把药放在饭菜里。”
东方轻空的冷漠声音:“那么你说,下的是什么药?药名,从哪得来?”
“奴才,奴才,呃,奴——”
“啪”地一声,声音嘎然即止。
“爹爹~~”
嘶嗦的匍匐声。
另外一个声音沉沉响起:“主上,奴才教子无方。为父顶罪,欺君犯上。媚药,不是奴才的儿子所为,实是奴才所有,药名为缠丝媚。主上,奴才知罪,奴才知罪。”磕头声轰轰然,在整个大殿中回响着,穿过绝色耳边,一阵眩晕。
四方檐落朝天飞,琉璃瓦上栖重菡,重华殿殿堂。
凉静的殿堂,宫中女卫静立一侧,守卫队长师常平在前,画眉在后,东方轻空依身花浓牡丹珍绣绘珍珠斛榻,一身深黑的丧服常衣在晨光中透出点点的光白,脸色泛出苍白的淡蓝阴柔,冷眼看着殿堂之下匍匐垂跪的宫奴:“他是谁?”
侧下跪立的女官大总管诚惶诚恐:“他是光华殿的,为世子殿下的保爹,洛宫辅。”
宫中宫人,分七等,最高一等为大总管,宫辅为三等。同一等级,女比男尊,女子的品级都在男子之上。
“世子还有保爹吗?”
“回禀主上——”
“烟总管,让他抬头回话。”
女官大总管退到一边:“遵。”
洛爹爹微微抬起腰背,只是头一直低着,扬起半张脸孔,目光定住在东方轻空的衣裾下的黑漆木垫,才回话:“回禀主上,奴一介贱奴,入宫十四载,言语笨拙,谨言慎行,不多走一步,不多言一句,幸得女皇陛下垂怜,不为奴出身卑微,奴有幸伺候世子殿下十数载。”
“你是说世子的毒是你下的吗?”
“奴自知万死不得恕罪,只求主上赐奴一死。”
“为何下媚药?”东方轻空立身,微走向前,看清楚跟前这个宫辅。洛宫辅容貌端正,不媚也不俗,言语不卑不亢,有一种自然自得的清雅气度,可能就是这一份气度才被母皇重视。
洛爹爹瞄了一眼身边同跪的洛河,眼中满是痛楚:“奴是宫中的一名贱奴,奴也是这个孩子的爹爹。生为人父,莫不为儿女尽其所能,碎心啼血。父母爱子,其心也私,人之使然,无所求,无所报。奴也是一样。奴命薄命贱,未婚产子,自是不容于世,顾念腹中孩儿不忍赴死,后幸得女皇陛下仁爱,让奴带着儿子同为伺候世子殿下,奴才幸得容身之所,三餐饱暖,屋檐衣帛,奴幸之又幸。只奴罪业深重,自喜能躲过天道孽报,却未料报应降临在奴的孩儿身上。奴的孩儿乖实,却纠缠一时情孽,男儿尚未出嫁,若让内侍女官知道,肯定将他刑法致死。奴逼不得已只好作此无耻之事,盗以药物,借世子之名,望能保存奴孩儿的性命。”
东方轻空突然无语,宛若无闻,只是站得静悄悄,紫罗兰色的眼眸低低流转着那一句“父母爱子,其心也私”,但是谁也看不透他一瞬间失神的所思所想。
洛河低着脸,低声抽噎,眼泪湿透了膝盖,手指揪着腰间纯色黑带。
绝色扑身出来,歪歪走过洛河身边,说:“洛河,是真的吗?”
她不看着洛河,却看向扶着自己的沫秋。
沫秋两眼含烟,闪动的晶光,点头。
“谁?”绝色纯黑色的眼眸无尽的冰冷。
那个眼睛亮亮如水的洛河,那个对她笑得温和温柔的洛河,那个每次问她想要吃什么第二天便能满足的洛河,那个总是无意间递给她需要的伞、扇子、衣服的洛河……
“洛河,是谁欺负你?”绝色轻轻吐出声音,“洛河,谁胆敢欺负你?我替你诛她九族!”
洛河满脸都是泪水,分不清的眼鼻,红唇紧紧咬着,深深的一道白线,却坚决不说,痛苦的神色自是达到极点。
绝色透明苍白的脸突然显示出一种绝望,那种绝望让她整个人轻飘飘的、空空如是。她俯身紧紧握着洛河的肩膀,如同轻风吹过:“是不是女皇陛下啊……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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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罪孽 。。。
沫秋双手用力扶着绝色虚弱飘渺的身子,他从来不曾感觉她身子会像现在空虚、虚得仿佛娇柔男儿一个小小手腕就能提起来,冰凌如水的寒冷缠绕在他的手指尖。
一双黑珍珠一般的美目虽然冷艳,但是那一线水润光泽的烟雾却完全出卖了她。
她在强忍着眼泪。
身体的多余水分都因为发烧而快要蒸干了,眼泪不知道从何而来。
“是不是女皇陛下啊……是不是你?”
“绝色,不可能的,洛哥哥不可能会害死女皇陛下的。”沫秋全身突然冷震了一下,紧紧咬着血红的嘴唇,想要说出来的话都咽在喉咙中。
害死女皇,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莞莞肩膀上还有守宫砂。
莞莞已经证实自己是无辜的。
洛河脸色煞白,水灵灵的眼睛充满着无助的恐慌,他深深将下唇咬出一丝一丝的鲜血溢红,他对这样的问话感到无比的委屈:“不是的,那天我是去过辉泰殿,但是,我离开的时候,陛下还是好好的。”
事情走到这一步,无法再隐瞒下去,否则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性命,还有家和家人。
他一直把绝色当做妹妹看待,即使他和她身份悬殊。
女皇陛下虽然将绝色送到了逍遥山,但是母性牵挂寂寞,她偶然也会逛到光华殿,摸摸属于女儿的气息。女皇陛下性格暴躁、反复无常,光华殿的宫人能躲就躲,沫秋更加是,唯有洛河经常伺候身边。洛河自小同绝色一起长大,所以同女皇陛下一起坐下喝茶吃点心,可以说说世子的乌龙事,每次都能把女皇陛下逗得很开心。
女皇渐渐喜欢这个有着亮亮眼睛的孩子。
他平和,他干净,他明亮,他文秀,他本分,他不黏,就好像贴着身边的最朴实最舒服最干净的一块棉布……
他被女皇陛下揽入怀里,按照常理看来,也算是最正常的一件事。只是这样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一直到了那天,他十六岁了。十六岁,对于男子来说,大龄。世间有些事如同海水,不激起,就是水平如镜,但是,一旦激起便成为狂风巨浪。
谁喜欢谁,谁被谁迷了心窍,谁处心积累,仿佛都不是思考的问题。
后悔也罢,怨恨也罢,梦一场也罢,天明即散,只是没有料到就是因为那天晚上,一次的意外贪欢,他居然有了孩子。
天大的好事,却变成了最大的悲哀。
因为他未婚。
因为孩子将会成为弃子。
他想过把孩子打下来,但是始终不忍。
孩子是他的,孩子姓洛。
他可以独自抚养孩子,正如他爹爹将他抚养大。
他就这样同女皇陛下说好了。
所以,就在女皇猝死的当天深夜,他便拿着精致的食盒,厚着脸皮,走近了辉泰殿……
绝色空洞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少年,纤细无骨的腰身,瘦小玲珑的肩膀,厚重重叠的衣袍,原来可以掩盖如此的秘密,原来可以承担这样的真相……掐在他肩膀的手指突然松了下来。
“殿下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