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郎归-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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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此时,在越来越近的青屏山上,也有另一个人在头疼着,那个人叫做阿蝉。
彼时阿蝉正坐在院子里对月祈祷,她家小姐回来之后还算消停,可来了一次癸水之后就性情大变。如果是逮谁咬谁也还罢了,毕竟大家都习惯青女发脾气了,可青女这次就像是一碗凉了的水……
阿蝉能理解失去心上人的痛苦,但却不理解小姐这反应出现的时间。正常人的痛苦不都应该是越来越少么?可小姐回来时还算有说有笑,癸水之后就像变了个人。除了练剑之外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迅速瘦削下去了,看起来想把自己变成一具骨架一样啊……
于是,不管是嫦娥还是菩萨,如来佛祖还是太上老君或者老天爷,请你们保佑一下那个叫裴青女的祸害嘛,虽然她有时候很讨厌但到底是我家小姐……唔,她人还算不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啦……
她的祈祷正进行到紧要处,就有人从院门处走了进来,是杜四娘,却吓了她一跳。
阿蝉认识她,但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得站起身来,张着嘴:“呃……嗯……您来了?您……”
“我是来找我侄外孙媳妇的。”杜四娘看起来和一个平常老妇人无异,只不过那诡异的少女声音让阿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好吧,冬天已经来了,打寒颤也很正常。
“小姐她一直不起床……”阿蝉领着杜四娘往青女闺房走:“您能劝劝她吗?”
“我试试。”杜四娘进了门,笑盈盈一句:“允之今晚回来,你确定不要打扮梳洗一下去迎接他?”
奇迹发生了——青女一激动,一个翻身之后从床上掉下来了。
“……您怎么知道?”她挣扎着爬了起来。
“啊啊啊,别忘了我除了是个毒娘子之外也偶然做一些观察星星的工作。”杜四娘转过头:“顺便,磨快你的剑——在他回来救你之前你得一个人和铁箭门的门主周旋一阵子。”
第58章 第58章
伏杜踏上青屏山山顶时,整个人身上都是血,从头发到面庞再到衣服,他像是被扔进一个积满血的大池子然后再捞出来的一样。
一路上山,他遇到了三次“铁箭阵”。铁箭阵是铁箭门赖以成名的杀阵,脱胎于战场上万军之间的厮杀,在江湖格斗中虽然拿绝顶高手无可奈何,但制止他人的增援却有奇效。
毕竟,再英武的人,也架不住三轮雕骨箭的轮射。一只血刺猬,怎么也活不到敌人的首领面前。
但凡是阵法必有其破绽,铁箭阵也不例外。不管是三十三人的,四十五人的,或者六十八人的“绝杀阵”,都要求每个人在自己固定的位置射出固定数量的箭,那是需要精密排练的。只有这样,射出的箭雨才会疏而不漏,格杀每一个被包围在中间或者阻挡在面前的敌手。
这必然导致这个阵法中所有的人都没有办法移动半分。不管发生什么,一个人动了,阵法就会显出破绽,就会发生更大的损失。
而伏杜是在他们背后接近的杀戮者。他在上山时已经点了宋振统的昏睡穴,此时这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被丢在一处灌木丛中呼呼大睡。而伏杜手中提着长剑,悄无声息地踏过地上被践踏得快要化光了的雪,走到第一轮铁箭阵成员的身后。
他的剑是上山时从守山门的弟子尸体腰上剑鞘中刚拔出来的,是意义近乎于诅咒的武器。但伏杜不敢乱用——用剑割人脖子,受害者是会发出惨叫声的,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况且每个铁箭阵旁边都有十多名持刀的防卫者,避免不能移动不能反击的弓箭手被人掏了窝子,伏杜不想和他们冲突。
于是,他的手从后头悄无声息地按住了一个弓箭手的喉管,让他无法出声,然后用力捏碎了他的喉结。
在他杀人的同时,铁箭阵依然在近似刻板地向前发箭——那边是千锋剑盟特意训练来对付铁箭门的圆盾阵,用厚重的巨木凿成高过一人的大盾,外头包上铜,任多少箭都不会射透它,但这盾阵自己却毫无杀伤力,只能防御,不能进攻。
但雕骨长箭射在巨盾上的情形实在是太壮观了,以至于连铁箭门的防卫者都盯着那巨盾看着赞叹着出神着。伏杜悄无声息地杀了七八个弓箭手后,倏然减少的箭量才让他们发现了敌人的存在。
轻敌,仓促,学艺不精,这些是交战中足够一个人去死的理由了。换了十多个人,也不过就是这样。
伏杜所用的剑不算什么好剑,和人拼杀时的声音一点儿也不悦耳,等把那十几个带刀杀手都解决掉,这剑的刃都被烫弯了。从人脖颈和胸膛中喷溅出的血是滚烫的,在这样寒冷的冬天,会让被血溅到的人颇感不自在。
第一个铁箭阵,他一个人破,到了第二个铁箭阵,便有前一阵中举着巨盾的同门一起杀敌,速度飞快。第三个铁箭阵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毁在了他们手中,虽然这里的杀手和弓箭手都是最强大的。
伏杜来不及留下来帮人打扫战场,和几个剑法好的同门一起急速向山顶的试剑堂狂奔。他有直觉——最后的决战一定在试剑堂里。
宋悯天那样好大喜功的一个人,一定会希望在标志着千锋剑盟荣誉的试剑堂里完成他消灭千锋剑盟的最后一步。
而从上山到现在,他已经拖延了一个时辰了。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消耗。
果然,当他冲进试剑堂时,这里的情况让他的心都快跳不动了。
师父正在被两个人缠斗,根本无力参与别的事情,而一身酱油色的龙羽师兄焦急万分,看起来就像,或者说就是活生生的土著蚂蚁被丢在了热锅上。
试剑堂里晚上会点起的四个巨大灯架中有三个都被砍倒了,灯油流在地上,火焰熊熊燃烧,所幸还没有点燃木制的巨柱和布幔。
而他心心念念的青女,正在和宋悯天对战——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既无招架之功又无还手之力,整个状态完全就是在剑光中躲闪逃命,狼狈不堪。
更要命的是,她手上连剑都没有。
宋悯天的声音格外地刺耳:“你指望拖到谁来?不要做梦了,那个人尸骨都喂狗了!”
伏杜顿觉他的血都冲到了头上。虽然这一路上来他是没受什么重伤,但还是被这句话气得不轻。差点吼出声道你若是死了喂狗狗都不吃,好不容易才忍住,向同时进来的几位师兄道:“诸位先去给师父助阵吧,我要亲手杀了这老贼报仇!”
他声音不大,只能让那几人听得到,而青女的还嘴声却响彻整个试剑堂:“才不会!我不相信!”
“不信?他的剑不是在我手上么,你别装着不认识!你们的规矩你该比我清楚,他不死,剑如何会落在我手里?”
青女此时已经退到无可退的地步了,她靠着墙壁,汗水沿着白皙的额头流下,整张脸粉润——那是因为过于激动留下的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几乎要相信自己等不到伏杜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那把曾攥在她夫君手中的长剑,正朝着她的胸膛刺来。
她闭上了眼睛。却在剑尖的寒气都要逼到她身上时听到了一声厉喝,然后是金铁交击的声音。
“满嘴瞎话不怕闪了舌头!”
她的心猛地一跳,睁开眼时,面前已经挡了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手上握剑,格住了对方这一击。
她看不到他的脸,但她知道那是谁。
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个少年挺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替她受足以夺命的一击。
“允之,允之……”她已经无法大声说话,这呼唤接近于自己的喃喃,她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移动,只能热泪盈眶地看着那紧绷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像是一面永远不会倒下的墙。
“我回来了,希望还不算晚。”伏杜先回答了她,又把手中的长剑戟指向面无人色的宋悯天的鼻梁:“你没想到我会来吧?”
“……你是……伏杜?”宋悯天似乎不敢确定:“你是人是鬼?”
“若是人,就是要杀你的人;若是鬼,就是要夺命的鬼。”伏杜糊满血污的脸让人看不清五官,唯有那双眼睛里的狠厉之色,伴随着他阴森森的话语,给对方送来地狱鬼差一般可怖的超凡享受:“总之是要你死的,何必知道我是人是鬼呢,你只要准备好一条可以让我切开的大血管就好了!”
“……鬼差抓人怎么会用刀剑,你是人!——你为什么没有死?”
似乎是为了回应这句话,有男孩子的声音准时响起:“爹爹,这人欺负我,你杀了他!”
趁宋悯天短暂的一愣,伏杜挺剑刺去,却不料对方速度煞是快,先格开他的一击,再把长剑送进了扑上来的小男孩胸口,而孩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口中溢出的浓稠鲜血淹没了。
伏杜不禁退后一步,踩到了青女的裙边也没有发现,他惊道:“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杀?”
宋悯天从宋振统胸中抽出剑,惊霜依然如凝固的冰雪般不沾一点儿血:“我的儿子?哼,鬼知道他是谁的野种!你是指望靠他拖住我吗?想都别想!”
话音未落,他长剑弯出一个优弧,待剑身归直便借着这一弹的力量朝伏杜刺来。伏杜忙挥剑挡格,他身后有青女,他不能让开,可惊霜的锋利程度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于是,他手中现有的这把破剑可是断不得。
这一挡,他已经用上了多半内力,从宋悯天剑上传来的风声也可以判断,对方的用力并不比他少。
两把长剑,胶着在了一起。
内力是所有比拼中最最做不得假的。一年就是一年,伏杜比宋悯天小将近三十岁,缺了这么多年的修为可不是学点什么秘笈或者天赋奇才就能弥补得了的。如果光是比剑术,他也许不至于落败得如此快,可耗上内力,他不仅必败,而且几乎是必死。
不到半盏茶时分,伏杜额上渗出的汗就换成了唇边渗出的血。他在忍,拼着最后的心气去护卫身后他的姑娘。
即使死,能死在一起,也好。
“你快死了呢。”宋悯天却似乎不费什么力气,悠悠道:“我倒是很乐意成全你们俩——如果你的鬼魂不回来找我麻烦,那么我可以把你们合葬一处。你这小子倒是挺勇敢,若不是伏家的后代,我真不忍心杀你。”
伏杜不回答,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根本没能力说话。他的气海像是沸腾了一般,灼烫翻滚。只怕他一张嘴,话还没说,一口鲜血就先喷出来了。
青女却挣扎着站了起来,她从身后搂住伏杜,轻声道:“能死在一起也好,允之。对不住,到底还是我拖累了你。”
伏杜生怕她做什么蠢事,急着想说话,但此时却是连嘴都张不开了。
第59章 第59章
死,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他。
伏杜觉得自己抓着剑柄的手马上就要松开了。他的眼前已经一片昏黑,什么也看不清,背后青女也不再出声,她的温暖从他背上缓缓滑开,想是昏了过去。
反正到头不过一死,干脆拼命吧。
胜为幸,死为命。
他咬紧牙齿,积聚起一点力量,腰弯到再多一点就会喀嚓一声断掉的弧度,准备发起最后一次攻击。但宋悯天终究是老手,看到这样的情况自然知道伏杜的打算,手上的内力一点一点加大,传输到剑上,竟压得伏杜根本直不起腰来。
这下糟了。
伏杜知道败局已定,但现在他就是想搏一下都没有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等死——直到剑上的压力猝然消失。
并不是对方收手,而是另一把长剑加入了较量——原本与裴盟主缠斗的两人已经在众弟子的夹击之下死去了,但活着的人脸色却出奇难看。他的嘴紧紧抿着,双眉紧皱,手中的剑从另一边抵住宋悯天手中的“惊霜”。
“两个打一个?”宋悯天还能说出话来:“这可不是你们所说的侠义道吧?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是骗人啊。”
“和你这种人讲什么名门正派?”伏杜手上压力一减,虽仍有汗水涔涔而下,却也不影响说话了:“刚刚你不也派了两个人和我师父一个人打吗?!”
“可我没标榜过自己是正义人士啊。”宋悯天居然笑了:“你们两个人都打不过我一个,还有脸活着吗?”
“闭嘴允之。”裴盟主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他右手持剑,左手却按在了伏杜背上,一股醇和的内力缓缓注入伏杜体内。
这样三人相较的情况,内力在谁体内不是都一样吗?伏杜想问,却不敢开口。师父的眼神中有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肃杀,他似乎觉得自己是秋末的一只鸣虫,对于这样的冷厉毫无反抗能力……
他只能任由那股冲和的内力在他体内如一个湖泊般蓄积,然后决堤般冲开了他的断脉——原本比武大会时挨了那一掌,他的断脉冲开过一次,那是要打通任脉和督脉的必经之路;但当时他内力不足,终究不能维持任督二脉的相通。此时由人相助再次冲开断脉,身上不适的反应倒没有了。而按照无数武学秘笈的记载——从此,他的功力会大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