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夫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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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我十分“凑巧”地再一次见到了苍宇。
他一挑长眉：“你怎么又来了？”
我晃了晃手中的短刀：“那天在山上，把这宝贝落下了，今日来寻。”
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不咸不淡道：“是么。”
我很肯定地点点头，面色不改答道：“这宝贝是我阿爹送我的，我找了好多天，今天才想起来可能是那天掉下山崖的时候落在山里了，果然就是在这里。”
“你长得不像陆机凉。”他忽然说。
“我是他收养的。”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但又起了疑惑，“我阿爹还在西观城，太子怎么知道我阿爹长得什么模样？你以前见过我阿爹？”
他笑了笑，只对我道：“小姑娘，你回去吧，这里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得好。”
我“哦”了一声，向他行了礼，便往山下走，不能太讨人嫌，说走就要走。
走到山下，回头望去，满山的是红叶，我满脑子里却全是苍宇的脸。鬼使神差地，我找了块石头坐上去休息，旁边就是太子一行人必经的山道。
过了正午，果然有一队人马从这里经过，他们走得很慢，我清楚看到当先那人正是苍宇，浅色衣衫，身形瘦削。
沿着山路远远跟了他一阵，眼看就要到岔路口，我正要走上回郑府的官道，却忽然见山上有人影悄无声息地移动，都是身形矫健，持剑背弓的黑衣人，足有十来个。眼见着已有人弯弓搭箭，我情急之下，大声冲苍宇那边喊道：“这里有刺客，小心！”说着，一手已把短刀扔了出去，直直戳进一个黑衣人的胸口。
阿弥陀佛，残忍残忍。
我匆忙往山上跑，那些黑衣人显然被我吓了一跳，乱了阵脚，最好的射杀苍宇的时机就过去了，那头的苍宇已经发现了他们，侍卫们立刻将苍宇团团围住，戒备看着山上，目光锐利。我边跑边回头张望，却看见一支疾箭向我飞来，亲娘啊，我一个侧身迅速从马上翻滚下来，滚进树丛里，待我爬起来再看时，发现山上不知从什么地方竟涌上来许多侍卫，正缓缓向那群黑衣人逼近。那黑衣人犹不死心，趁着最后的时机仍向山下冲向苍宇，苍宇人在山下，本是处于劣势，可他布阵十分周密，盾牌将他遮得严严实实，那些刺客没寻到半点漏洞，而山上的侍卫已经将他们围住，利箭均准确刺入黑衣人的手臂，腿部，动弹不得，眼睁睁被制住，有些黑衣人立刻自尽了，还有的尚未来得及就被人砍晕了过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侍卫们将黑衣人捆绑严实装进一辆车，看来苍宇是早就知道会有刺客，安排了这样一场无懈可击的捕猎。谁说他只是个病弱的太子了？真有手段啊。我喜欢。
我啧啧叹着，却被一个侍卫拎着，送到苍宇面前。
“怎么说？”他挑眉看着我。
我也挑了挑眉毛，学着他的腔调：“怎么说？”
他淡淡笑了笑，有人将我的那把短刀递上来，上面还沾着血，我不禁皱了皱眉，唉，这把刀，终于还是饮血了呀。
苍宇从怀中掏出一方净白的帕子，将短刀拭了拭，递给我道：“这么好的刀，扔得这么爽快。”
我乐呵呵地接过刀，心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摸摸这刀，被苍宇的帕子擦过啊，好生金贵的。
他却忽然问：“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见我正愣愣看着他，又道：“你为何跟着我？”原来他知道我跟着他，说不定也晓得我故意在今天上山只为与他巧遇。
我期期艾艾了半天，挤不出一句话，难道跟他说，嘿，哥们儿，我喜欢你？
听说太子殿下诗文翰墨皆通，是个文化人，跟文化人这么粗鲁地表白必定是行不通的，我得回头找个高手琢磨琢磨。总之，不宜冲动行事。
我傻呵呵冲他一笑：“有吗？哈哈哈……太子殿下走的是官道，民女走的是小路啊，哈哈哈……这不刚好遇到么，哈哈哈，巧合……哈哈……殿下，民女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哈哈哈……告辞。”一说完，我立刻爬上马，飞快地跑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见此良人
表白是一门学问，文绉绉地表白更是一门大学问。我思来想去，觉得能帮到我的人只有远在鱼山的阿函姐姐了，当日便修书一封，告知了她大致状况，请她帮忙。可还没等到回信，就听到王都中的传言，说当朝太子亲自到蓝相府中提亲，却被蓝相的女儿蓝照儿严词拒绝。王都的贵公子们都议论纷纷，这蓝照儿是王都里一等一的大家闺秀，风华绝代，与太子一向关系亲厚，众人都是将她当做未来的太子妃看，不敢对蓝照儿有什么想法，如今她却敢这样拂了皇家的脸面，简直太有个性了。
云翳对于此事更是幸灾乐祸，竟问我：“现在太子殿下必定十分伤心，你要不要趁火打劫，在他感情最脆弱的时候扑上去？”
“粗人！”我学着他的样子斜了他一眼，顿了半晌，才猛一拍桌子，大声道，“天助我也，我要去表白了！”
云翳问：“不是打算写情书表白的吗？”
我大手一挥：“不写了，姐姐我喜欢来直白的！”
云翳悠悠道：“你喜欢直白的，太子未必喜欢，我劝你冷静一点。”
我白了他一眼，道：“冷静？像你乔叔叔，像我阿爹那样冷静？你要也学他们那样，小心讨不到老婆。”说完飞快地出了郑府。
太子宫中，苍宇手里抱着个精致的暖炉，慵懒地半坐在软榻上，象牙色长衫衬得他肤色凝白，如同寒冬雪夜里的白月光，连屏风上拈花一笑的美人都被他比了下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才抬起眼皮子，如梦初醒般转头看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但斩钉截铁的语气重又说道：“我想嫁给你。”
“咳咳咳，原来这才是你跟着我的原因？”他笑得咳起来，眼睛里闪着点点细碎的光，“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不小了，我已经十七岁了。”我皱了皱鼻子，心里有些不快活。
他倒反而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笑，问我：“那你说说，我又凭什么娶你呢？”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我的刀法很厉害，我可以保护你呀。”说完指了指挂在腰间的短刀，补充道：“上次我就是用这把刀救了蓝照儿一命。”
他笑意不变，道：“可我有的是侍卫，不缺你一个。”
“我还……”话未说全，便被他截住。
他说：“我也有很多侍婢，端茶倒水的，打扫的，更衣的……我身边什么都不缺。”
唉，你是当朝的太子嘛。
我纠结地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终于决定搬出自己最后一张王牌。
我说：“我阿爹陆机凉，很受越离夫人……赏识，皇上也……很赏识，他如今在西观城组建西府兵，皇上还封他做了西洲刺史。如果你娶了我，我阿爹一定会为你肝脑涂地，忠心耿耿……”
他抱着暖炉笑得更欢了，好半天才止住笑，问我：“照你这么说，我如果不娶你，陆机凉就不会替苍乔卖命了？”
我涨红了脸，忙辩道：“不是！不是……”
他不再说话，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歪坐着，目光玩味地看着我，无形之中有着高高在上的太子威仪。
按他现在的意思，怕是一点机会都不会给我了，他叫我小姑娘，分明把将我看成不懂事的小孩子。我站起身，打算走人。
他忽然又问道：“听说，你师父是赵玄？”
“是。”赵玄是夏侯国四公子之首的玄鱼公子，我是他的弟子，这事说起来相当沾光。
他看着我，目光沉静，道：“如果你能做好一件事，我便娶你。”
我一听，心中一阵雀跃，我还有机会，连忙问：“殿下需要我要做什么事情？”
他喝了口热茶，缓缓道：“新朝初立，正是急待用人的时候，虽说与夏侯国的西观城一战，出了不少新贵，但多是武将，我朝真正的能士还是太少。你师父名满天下，才华气度少有人能及，如果能让他出仕，为我朝做事，必能大放异彩。”
“殿下想让我去请师父出山？”
他点点头。
“可殿下应该知道，师父他根本没有做官的意愿。”我一阵为难，那次越离夫人探师父的口风，师父也是摇头拒绝的。
苍宇笑了，道：“所以要想办法让他有这个意愿。”
我咬唇沉默。
“我是太子，婚姻大事上都要皇上许可，再说，想进东宫的女子多了去了，你这样自己送上门是没有用的。”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我，又道，“不过，如果你能有办法请你师父出山，我或许会让你成为太子侧妃。”
“此话当真？”我望着他。
他面容和煦如春风，眸中却风平浪静不见半丝快活，利用感情来实现政治抱负的人，怎么会快活。我想，若有一天我能陪在他身旁，一定要让他快活起来，让他的眼底有真正的笑意。
他说：“若你能请赵玄入苍乔为官，若皇上也同意此事，那便是真的了。”
这两个条件都很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不是吗？我攥紧了拳头，对他道：“好，若我能做到，殿下可不能食言。”
他道：“好，决不食言。”
章成帝元年春，太傅乔子洛从西观城归来，与太子苍宇一道在安吉山下建立扶苏院、荷华苑，扶苏院在东，与建在西面的荷华苑仅一衣带水之隔。成帝广招文人贤士，聚于扶苏院，开设讲坛，讲学授课；而荷风苑则占地更广，苑内建了校场用以招募西府兵，一时间，青年才俊齐齐聚集平京，十分热闹。
我还未来得及想好该如何说动师父出山，便已有人从鱼山远道而来，分别进了扶苏院和荷华苑。
据说有人赠给赵韶一卷梅雀子的诗册，说还有两卷藏在扶苏院的书阁之中，只有扶苏院的学子才能有机会阅览。梅雀子是夏侯国早年有名的大器晚成的才子，晚年幽居乡野，写诗寄聊，一不小心写了上千首诗。诗人辞世之后，他的儿子打算将诗稿整理成册，但诗集面世之前，连同被诗人珍藏的上万册书卷都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最后只流传下些许断章残句。没想到竟有苍乔国的人搜集到了梅雀子的近百首诗，编纂成册，在扶苏院建成之后献了出来。嗜书如命的赵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拜别师父来了苍乔国，师父担心这书呆子的安全，便让赵川陪着他，恰好荷华苑正招募西府兵，赵川也就顺理成章地进了荷华苑，赵韶则经太傅的引荐进了扶苏院。
我离开鱼山已逾一年，再见赵川、赵韶二人时，本以为会激动得无以复加，岂料本与我相交甚笃的赵川不只长高了，连心思也莫测了几分。他远远站着，面部紧绷，只沉默地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喂，赵阿川，把嘴巴忘在鱼山了？”
他嘴角歪了歪，依旧不说话。
“不会吧，赵阿川，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我凑过去盯住他，“你当初没送我出鱼山也就算了，怎么都这么久了还在生气呀？”
他嘴角不自然地咧了咧嘴，勉强露出一个笑，看着我道：“小黄毛，我有那么小心眼儿吗？”说完又胡乱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好了，那个和我一样无赖的赵阿川终于有一点点回来了。
赵韶却是没怎么变，兴致盎然地问我：“听说你认识当朝太子？”
“额，认识……吧。”我都想要嫁给他了，算认识吧。
“多亏了你与太子的交情……”赵韶滔滔不绝，道，“太子殿下得了梅雀子的诗册之后，便立刻命人誊抄了一份寄往鱼山，并以书会友，邀我入扶苏院……”
“太子？交情？”我惊讶万分，苍宇知道赵韶，连喜好都一清二楚？还有我和他，交情？
“对啊，不是你跟太子殿下提过我酷好收集、珍藏书籍的吗？”他也惊讶看着我，想了一会儿又道，“阿函说，你写信给她，说喜欢苍乔国的太子，还要阿函帮你写情书。嗯，看来你跟太子已经很熟了，连我的事情他都知道……”
天哪！观音菩萨土地公公，快把这个人带走吧！这个人是有多愚钝，竟把女儿家藏着掖着的小心思拿到台面上来说？我要疯了！
我下意识去看赵川，心中有些慌张，这厮指不定要鄙视我了。
可赵川却依然沉默，赵韶继续对我说道：“哎，说起情书这种事，我也可以帮你的，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哎，哎？你要去哪里呀？哎，别走啊……”
我红着脸，崩溃地跑出来，惊了一地鸽子，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赵川追上来，一把拉住我，沉声道：“你当真喜欢太子？”
我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赵函姐姐怎么没来？”
他紧紧捏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我抬眼见他面色铁青，竟慌得忘记自己可以用武力甩开他。
“陆缨。”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我。
我脸涨得更红，道：“那个，那个……跟你没关系。”
他像被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