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之一舞倾城-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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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朕一出生,便围满了虎视眈眈之人,他们想让朕死,想让朕连死都不如,像一条狗一样生存,只懂得谄媚和臣服,把他们给予的磨难当做赏赐。”
“朕会死的,只是在此之前,朕要把那些想要折磨朕的人先打入炼狱,朕才会安心而死。”
荇儿知道殇帝莫名的怒气来自何处,殇帝之所以稳握帝权,并不是因为他精于管理,而是,他没有停止过杀戮。多年来,他将各派势力一点一点打压,不教任何一脉独大,一开始,朝堂之人还乐此不疲,以为屠刀未到自己身上,乐于看见对手的消失。
然而,待他们反映过来,才发现,他们的对手苟延残喘,而自己也仅可以自保,殇帝将朝中每一股势力,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削弱,结局便是,他们再无实力相斗,更无实力去牵制皇帝。
昔日引起自己两位亲子自相残杀,又秘密杀害永州一霸贾永杰,即使太后皇后一族,也被他暗自削了许多权势。
殇帝孤立整个天下之前,众叛亲离,忠于他的人,已然寥寥无几。
然而,压迫已经到了极致,殇帝此时已然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引起自毁,朝堂上那番别有用心的进谏,他不能回绝,便拖上一拖。
正如殇帝所言,他不怕死,只是,昔日凌辱他之人,还未一一回报完全,其中亦包括昔日抚养他,却百般压制他的太后,还有少年时期对他不屑一顾的皇后。
荇儿不知道殇帝心中还有多少恨意没有宣泄,不知道他还要杀戮多少性命才愿意停手,此刻,她强自立于那喷薄汹涌的恶与冷之前,昂首问道:
“你要打入地狱之人?亦包括我爹娘?”
那桀骜冰冷之人,突然愣了,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不包括。”殇帝缓缓道。
然而下一刻,他恢复了自己的至恶,复又阴寒。
“所以,我容你自行了结生命!”
拂袖,转身,门关闭的声音,阴冷压迫之气,如潮水般退去。
荇儿静静的立于安静的厢房中,目光笃定,嘴角牵出一丝微笑。
郭怀祯说的对,我,的确可以乱殇帝的心。
第五十章七章 回忆
承天宫是在前朝中期所修建的宫殿,至今已有四百多年,虽然年年的修缮,使得宫殿看起来依旧流彩华丽,可是却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时光的苍老厚重之味。
殇帝不喜繁琐,自搬入寝宫长生殿之后,将旧物重新规整,长生殿便格外的空旷,厅中只有一把龙纹金椅,即是说,入了长生殿,便只有一个人可以坐,便是殇帝。
昔日殇帝登基初时,太后行至长生殿中,却也不得坐席,那一日太后面色阴沉死死的盯着龙纹金椅上的殇帝,肃杀之意弥漫了整个空旷的大殿之中,殇帝面色不变,遣散了厅中侍从,与太后闭门长谈。
没人知道这对没有血脉相连的母子究竟说了什么,最后太后怒气冲冲的走出了长生殿,之后的一年中,太后一族的权势不停的被削弱,最后只守在了青州,十余年过去,被殇帝限制的死死,无法恢复昔日荣耀,只在今日天下纷争之时,才又趁机扩张势力。
殇帝此时仍然坐在那张与太后冷眼相对的龙纹金椅上,面容一如既往的阴笃,他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焦躁。
今日大臣口中提送各州举荐官员的名单,便有太后一党的身影,还有各大被他压制的世家意图扩大权力,殇帝的眉头又轻轻的皱了皱眉。
十三弟郭怀祯,只觉告诉他,郭怀祯的酒肉玩乐掩饰下,必有行动,只是,这么多年,查不出他的任何动静。
他又想起年幼时的郭怀祯,温和的像杯温水,他母亲许氏一族虽不是显赫望族,却也作贾一方。郭怀祯从小不争不抢,行事处人大方,博得众人的喜爱。
想起往事,殇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亲母为身份低贱的宫女,生下他后,也只是位地位低微的妃子,赐了一处破旧的宫殿,父亲从不踏足,自他有了记忆那一刻起。便是始终如一的清冷。
他日日见母亲长吁短叹,待他日益懂事,却发现虽然她为他的生母。然而地位见识,始终无法让他们心灵相通,宫中人势力,皇帝不喜,便百般作践。母亲只想浑浑噩噩安然一生,而他却想有一日将作践他的人踩在脚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满满是阴暗的灰色,六岁时母亲病逝,伤怀之余,心底隐隐竟然还有一丝解脱。终于摆脱那日日的哀叹,仿佛藤蔓一般将他缠绕到不能呼吸。
之后被皇后抚养长大,成长的过程中便充满了皇后的劝诫。要他日后衷心辅佐二哥。
只是,他一个聪慧,心怀野心的人,如何能做到心甘情愿居于人下。
二哥身份尊贵又为长子,娇惯蛮横。他在二哥的心中,只不过是一条寄人篱下的狗。呼之即来,挥之则去,若他有一些显露才能,都会招来百般责难,渐渐的,他便真的夹着尾巴做人,可是心中有一股永不屈服的暗流,夜夜煎熬他的内心,将复仇之火燃的越烈。
他的恨越来越浓郁,他常常梦见流彩宫阙在一把熊熊烈火中燃烧,经久不息,所有那些他恨的人,在烈火中痛苦的挣扎,其中亦包括那个给予他生命的那名高高在上的男子,他的父皇——威武王。
而他则凌驾于众生之上,冷冷看着承天宫的消亡。
可是他太弱小,想要掌控生杀,首先要活下去。
安静沉默的九皇子,这是宫中之人对他的评价,然而他时不时显露出的阴冷肃杀,还是落在了少许人的眼中。
父皇终究是注意到了他的才能,之后二哥与四哥的夺位之争,他为二哥出了不少谋略,亦不时的透露消息与四哥,最后两人如他期望一样,在自相残杀中退出夺位之局,最后他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登上了皇位。
自那天起,他便以杀主的姿态入住承天宫,燃起那把复仇之火,不惜以天下陪葬。
这么多年,他一直享受着饮血复仇的快感,却也终于生出了疲惫,为什么这么难?
宫中每一个人身后都盘踞着错综复杂的势力,他竭尽全力,却仍然无法将他们连根铲除,如今,朝野中人已然清明他的清洗之心,他们逐渐的不再如以往一般松散内斗,而是联合起来对付他。
他便以自己一人孤傲的姿态,仇视天下,再也无法收手。
回忆一幕幕闪过,全是阴冷黯淡的色调,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他的一生,从没有阳光照入。
不,还是有那么一两束的明媚,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追随温暖而去,眉头,略为舒展。
七岁时,众皇子于一处读书,为一道师长留下的军事难题争论的焦头烂额,尤以二哥与四哥为主,他虽年幼,心智却高于两位哥哥,立即便听出了两人策略中的漏洞,当他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策略之时,立即招来了二哥的责备,以及四哥的不屑,此时却有一个清脆稳重的声音传来。
“九皇子的策略确实兵出奇险又确实可行。”
说话的人便是镇南王世子郭秉德,他虽不是皇子,却深受父皇的喜爱,受到的礼遇不亚于皇子,他又在军事上天赋异禀,因此他此时站出替自己说话,确实谁也无法反驳。
郭秉德是诸位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必然要拉拢的势力,然而他为人刚正,从不与人结党营私,此时却突然为一名不受宠的皇子说话,一时间,四周的目光,嫉妒有之,羡慕有之。
待众人散下之后,郭秉德又转向他,轻声道:“九皇子此计确实妙招,只是以百姓军士牺牲性命为代价,未免太过冷酷无情,在位者应怀有仁心,尽心保护自己的子民。”
说完,郭秉德又拉着他细细探讨一番,终于得出一个不伤民又可行的策略,才尽兴离去。
宫中未有人尊重他,偏偏郭秉德,这个光环最盛之人,会顾及他的感受,一时间他的心中百般滋味,辩不明悲喜。
时光又转到八岁时,他在后花园乱转,隐隐听到女子轻笑浅吟之声,不由被吸引而去,看见几位华服少女在暖暖的阳光中飞旋欢笑,容颜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样娇艳,其中最亮眼的便是一位清丽绝俗的少女,舞姿飘逸,引得众人赞叹不已,那便是水丞相之女,京中少年为之痴狂的水竹。
由于他的闯入,少女的嬉笑戛然而止,三妹妹晗月公主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九弟,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鬼鬼祟祟的,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说完又嘀咕了一声:“果然是出身卑贱。”
他暗中咬住了下唇,面上却依然笑的谦和,低头道歉。
他的几位血缘相连的姐妹,却对他不屑一顾,唯有那张最美的容颜,对他笑的真诚。
在时光的洪流之中,许多人事都在改变,比如二哥死后皇后对他的态度的转变,比如宫人的前倨后恭,比如朝臣的另眼相待,然而只有这两张面容,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他们在他没落时,和善相待,却在他得势时,奋起反抗,死在他不停转动的复仇之轮下。
世间之事,总是终结于讽刺。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搜寻水竹的下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存生命中最后一丝阳光,还是亲手摧毁最后一丝软弱与顾忌。
当他看到水荇儿时,那张与水竹如出一辙的面容,却又带着郭秉德的神情,他确实手足无措了。
他会在夜深时,不言不语看她一只舞蹈,他贪恋心底的暖意,却又惧怕他,一丝心软,都会将他送上绝路,死在他仇恨的一切之前。
于是,他犹豫了,十几年来走在杀戮之路上,从未眨过一次眼的冷血暴君失神了,仿佛在下令将郭秉德暗杀在京中前的那一月,他在黑夜中静坐了一夜,一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痛了他的眼,才下定决心,发出密令,转身,最终投向黑暗的怀抱。
他并不后悔当日的选择,也早已习惯在血腥的阴谋中生活下去。
只是,还是忍不住会想,谁又会不想呢,这个世上,到底另一种活法会怎样?
时间永不停息的前进,人们只有不停的被推动向前,你以为你可以选择,其实一切都是注定。
第五十章八章 密会
六月六日,天贶节,宫中大宴,上下一片热闹忙碌。
宫女们会私下里议论,终于有幸可见那位林姑娘传说中绝世的舞姿,人人都道林姑娘清冷孤傲,从不在宫中走动,却着实觉得她相貌倾城,这般傲然也出之有因,然而宫中老人有说林姑娘的相貌依稀眼熟,待人详细问起,却又三缄其口。
这深宫中许多事不可言明,固然这林姑娘身份蹊跷,殇帝另眼相待,各宫嫔妃也不敢相扰,又因只是个没名分的舞姬,殇帝似乎也只喜欢观她舞蹈,不好落了身份前去结交,这个女子,便在宫中这般尴尬的住着,被众人悄悄的议论着。
荇儿在石板道上一路前行,后面跟着许多侍女,手中捧的皆是梳妆之物。
今晚依旧跳一曲《红莲曲》,只是舞步被宫廷中的师傅特别改过,愈加的华丽妖艳,那舞衣长有一丈有余,穿着移动不便,只能与会场附近装扮。
她一路行至更衣之处,梳妆完毕,便有年纪稍大的姑姑前来开了厢门,笑言:“姑娘先行进去候着,稍后便有人来帮助姑娘更衣。
荇儿只觉那姑姑眼神闪烁,却便不明其意图,只有谢过,步入门中,一面暗自戒备。
刚行至屋中,只觉得不对劲,另一人的气息若隐若现,荇儿取下头上珠钗于手中暗扣,一面压低了声音问道:“谁!?”
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自屏风后闪出,荇儿只觉浑身一震,手中拿捏不稳,珠钗落地。
还未缓过神来,已被那身影紧紧拥住,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熟悉的温暖包围了她。
“我好想你。”声音略带嘶哑,是相思的煎熬。
荇儿哽咽回道:“我也是。”
那人便是陈子骞,纵然决意离开他,不再相扰,每夜的梦却都是围着他而生,初遇到相思,相恋到相别。
想到相别,荇儿心中陡然一惊,想要挣扎出他的怀抱。
“你怎么来了,这么危险。是安排出了问题。”
身体却被紧紧的环住,动弹不得。
陈子骞抬头望着荇儿的眼睛,黝黑的深瞳中波澜不停。满是情深。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一切都好,你外公已经送至太清山中,一切部署得当,沧州安稳。殇帝也没有起疑。”陈子骞又停了停:“内阁王涛已经提了我为刺史,我与他只见并无交集,任谁都查不出来端倪。”
“他为何要替你言语。”荇儿皱眉道。
陈子骞略微沉默,之后挤出了温柔的微笑,“是郭怀祯的一丝。”
荇儿大惊:“你为何要如此,难道你。。。”
陈子骞俊朗的面容沉静温柔。却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我已经与他合作,为他幕僚,助他成事。他许我部下之人安稳前途。”陈子骞又顿了一下,微笑道:“还有你。”
荇儿再也按耐不住,泪水湿润了眼眶,被着一份深情打动,他小半生的辛苦筹谋。竟然为了自己,弃之如敝屣。感动之余,荇儿亦内疚万分,汤永寿临死前怨恨的目光,在她心中不停的放大。
她摇头不已,挣扎着脱离陈子骞的怀抱:“你不能这样,汤前辈他。。。”
一只修长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