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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湖畔炊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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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了小院的门,空荡荡的。

今日已是立冬,湖面从昨天就开始结起薄冰,这一年打渔的季节就算是已经都结束了。秋收后的田亩大多闲置着,等待明年开春后的播种。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采办年货虽然尚早,有些人家也已经开始打扫屋子了,粮食总要存足了。

对于这西河村里的人们来说,忙季已过,日子开始清闲下来,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毕竟这些家里的琐事,都是男人在处理。

林绰穿了衣服,打开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他走到外面,四下张望,期盼着看到她的影子。他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她去哪里了?

屋子边上的一角传来定钉子的声音,他循声而去,果然见她蹲在地上,手里榔头敲着一个像是架子一样的东西。

紧贴着墙面,是一个用砖头砌起的小圈,半人高,中间一个空挡,已经安上了一扇木门。

“小绰儿,你起来了。”

“这是,鸡圈?”他走到她身后,不确定地问道。

“嗯。”她把手里的架子放平在地上,矮矮的两层。

“这是什么?”

“给它们睡觉啊。”她把架子放进去贴墙摆着,铺上干草,上下正好都可以窝三四只鸡进去。

“对了,我放它们出去自己找食去了,你是散养的吧?”她蹲在地上,回头看他。

林绰点头,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正好隔壁的老邓之前砌灶台多了很多砖块,我就去要来了。”她看了看,“还少点什么,哦,还得加个顶,不然下雨就完了。”

“我帮你。”

梅朔看着他,“早饭做了吗?我都饿了。”

“啊,我马上去。”他火烧屁股地冲了回去,梅朔在身后不住笑着摇头。

林绰跑回屋子,在灶膛里升火,慢慢地突然想起,她的声音今日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大概是风寒好了。不过现在这个声音,真的是很好听,似乎也很耳熟呢,他在哪里听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牛郎织女之前颠覆过了,就不重复了,换个继续~~

第 9 章

林绰用铜勺舀起锅里的粥,因为放了锅巴的缘故,冒着一股焦焦的香味。他端着碗,走到屋外,鸡圈的脊形顶棚已经搭了起来,同下面的木围栏当中隔了一段距离,正好可以站在围栏外看见里面的情形。

梅朔站在外面,对他笑道,“让它们进来试试。”她接过他手里的粥碗,仰头就要喝。

“小心烫。”林绰急急道。

她嚼了几下,咽下去,“好香。”

林绰这才回过身,吹哨叫唤,梅朔站在他身后,一口口喝着粥,看着几只鸡走进新建的圈子。林绰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进去,让不算大的鸡圈显得有些挤。

他摸了摸一只浑身橘红色,却在脑袋上有一小片白毛的公鸡,“这是小花,它下的蛋最多了。”

他又抱起一只不太大的黄毛公鸡,指了指地上另外一只差不多大小,颜色的,“这是大小毛。它们都是大白生下的蛋孵出来的,可惜大白已经不在了。”

“还有这只,”他放下那只公鸡,拍了拍其中体型最大的,唯一一只母鸡,“我叫它小黑。”他自顾自说着,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听他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回过身,她正端着碗站在外面,看着他,“还有呢?”

他蹲在里面,侧着身子,脑袋转向她,顺着里面最小的一只白毛公鸡的毛,“小白。”

梅朔看着他的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乖。”他摇头道,“没有叫小乖的。”

“我在叫你。”

他一怔,不可抑止的红潮又涌了上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只白毛公鸡的背,不敢看她。

“你自己吃过了吗?”

他摇头,“出来吧,回去吃早饭,一会我还要出去趟。”

虽然很想问她要去哪里,林绰还是忍着没有开口,她已经对他太好了,他怎么还能不知足地去管她的事?

其实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胆怯从来没有散去过,只是被暂时地掩盖着,只要被掀起一个小角,就都会铺天盖地地涌回来。

***

梅朔走在湖边的路上,手里抱着两件她自己的棉衣。当初走的时候从家里顺手拿了一点银子,之前给林源的,加上替林绰买的东西,现在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还得留着些置办年货,就只好拿她的衣服去改一下了。

走之前让林绰把那两条鱼蒸了,她现在暗自懊恼,应该处理完了再给他的,现在岂不是还得让他自己杀鱼。

还有之前于安欠下的银子,也许该去要过来。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很快就停在一家人家的篱笆外面,“封大叔。”她一手搭在篱笆上面,扬声唤道。

村里没有裁缝铺,要去镇上又太远了,这个封大叔,手艺不输镇上的裁缝,村里大家有什么人要做衣服改衣服修补定边,都是来找他的。

来人笑呵呵地走出来开了篱笆上的门,带她进屋,梅朔把衣服递给他,“改成男式的,可以吗?”

“当然,什么尺寸的?”

“林源家的老二,你见过吗?他的大小,领子弄高一点。”她环视周围一圈,“你妻主不在吗?”

“出门去了。林家的老二,是叫林绰?”

“嗯。”

那男子抖开衣服,放在一边的长桌上,麻利地开始上剪刀,嘴里也没闲着,“说到这个林绰,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什么?”

“你不知道啊?当初他爹死的时候,村里闹得还挺大的。”

“怎么回事?”梅朔拧着眉,他没看到,剪刀咔擦擦剪过,继续道,“克死的呗,本来是克母的命,后来收棺了,下葬,寻了看风水的来看,原来是转到了他爹身上,所以就这么去了。”

梅朔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他的动作,“领口加厚一点,别漏风。”

“我有数。”

一个多时辰后,她拿着两件改小的棉衣,给了那男子十几文钱,出来走向回家的路,心里莫名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她走进厨房,他像是突然受了惊一样回过身,梅朔见到他手上血淋淋的痕迹,吓得丢了衣服上前抓过他的手,“怎么了,伤哪里了?”

“不是,”他使劲地抽回手,“是,鱼。”

她擦着他的手,想确定他没有受伤,他难得地死死不愿,僵着身子,不让他抓自己的手。

梅朔探到他身后,把一只手抓了出来,林绰终究是没有她的力气,“不要,不要看。”

手被按进水盆里,洗去了血迹,干干净净的手掌上,划着清清楚楚三条明显的长线,照民间看手相的说法来说,那三条线,一条情线,一条生死线,一条官运线。

而他这三条线同普通人的不一样,从一点发出,全都划到了手掌的另一边,就像把整个手掌拦断了一样。

另一只手也被抓过来洗净,一样的纹路,他的眼泪划开来,“不要,不要,我不是,不是。”

***

左断克母,右断克妻,极凶之命。他跌坐在地上,两只湿漉漉的手紧紧握起,克妻的命呢,谁还会愿意要他,他抬起头,张着满是泪意的双眼,梅朔半蹲着身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比娘打在身上的竹条还要痛,比爹爹走时所有人的辱骂还要苦,比冬天在西河里洗衣时的湖水还要凛冽,比跪在雪地里发淤的双膝还要刺骨,隐隐约约他似乎可以看到自己躺在狂风刮过的落叶堆里,没有了呼吸的脸上,惨白如纸,双手落在身畔摊开,血红色的痕迹历历在目,断掌,断掌,跟了他十七年的噩梦,终于要将他推向绝路了吗?

手掌被人掰开,暖暖的巾帕贴上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倒了一盆温水,拧干了一块巾帕替他细细擦拭着手掌。

“不是什么?地上这么冷,你坐着干什么?”身子被她抱起,一直抱到堂屋,放到床上,暖炉塞进怀里,她捡起地上两件衣服,“一会儿暖和了试一下,合身吗?”

衣摆被他抓住,苦涩的声音响起,“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梅朔奇怪地看着他。

“我的手掌。”

“没事啊,没伤到。”她抓起他的右手,又看了一下,“就是凉得跟块冰一样,好好暖暖。”

她走回厨房,林绰看着她的背影,难道她不知道断掌吗?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心里却涌起小小的期盼,她不知道啊,那就不会在乎他这断掌的凶命了。

梅朔回到厨房里利索地杀着还剩下的一条银鱼,脑子里却在转着别的念头,到底是说开来好,还是装傻当不知道的好?

她把洗干净的两条鱼放进大汤碗了,洒了黄酒,放上大蒜生姜片,在剖开鱼肚子里也揉上了黄酒。汤碗放在灶台上,她洗干净了手,走到堂屋,林绰抱着腿坐在床上,暖炉被放在了一边,眼神盯着床头那串九连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坐了上去,从身后把他拥住,一手抓过九连环,“解过吗?”

他摇头,“一看就不会。”

她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晃着,那环发出脆生生的声音,“慢慢来,反正是给你消遣的。”

林绰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握着拳,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妻主,他怎么舍得放手,如果一定要瞒着她,就让他一直瞒下去吧。

第 10 章

腊月的第一天,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并且有着日渐加厚的趋势。

初五这天,梅朔从村上的粮油店铺中出来,提着好几个小布袋,里面有黄豆,绿豆,豇豆,豌豆,还有花生仁、核桃仁、红枣、炒芝麻,都是用来煮腊八粥的原料。她顺便还一起买了桂圆干、荸荠、榛、栗、菱、糖瓜、糖饼,想着给林绰当零嘴吃。这个年纪的男子,似乎应该喜欢吃这些碎嘴零食的吧。

等到腊八一过,就该差不多开始进入过年的气氛了,十五前得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十五十六十七三天的集市,买上副春联,还有年画、剪纸、炮竹,当然还需要去磨面粉,白面、细面,黄米面,做蒸馍、蒸糕,大年夜还要包饺子。

梅朔推开家门,林绰正坐在床上,看着她买回来的连环画。随着年关将近,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那一日后也没有再提过任何关于他手掌的事,不过还是很容易受惊,比如现在,听到她进门的声音,还是立马跳了起来。

“你回来了。”他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布袋,梅朔分了两小袋出来给他拿着,他打开一看,“炒栗子?”

“给你当零嘴的。”她把东西都放在桌上,理了腊八粥的原料拿到厨房里去,留下林绰看着一大堆零嘴发愣。

梅朔出来,“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他连连摇头,梅朔剥了颗栗子,塞进他嘴里,他嚼着嚼着,竟然哭了起来,梅朔抱过他,擦着眼泪,“怎么好好地吃东西都要哭?”

谁料他越哭越厉害,竟是把她胸前的衣服都沾湿了,好半天才止了眼泪,却抽抽噎噎地停不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一手还紧紧拽着她的衣领,他讪讪地松开手,梅朔偏过脸,凑到他眼前,指腹在他眼角一圈擦过,他红着双眼,愣愣地看着她,难得一点都没有闪躲。

“哭什么?”

“我,我…”他我了半天,抽噎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自从爹爹走后,何曾有人会这样记着他,会买零嘴给他,会在乎他是不是在哭。他抬眼,眼神恍惚,却不知道自己的视线定定地停在她的薄唇上。

“小绰儿,你再这么看我,我会想干坏事。”湿热的呼吸喷在后颈,耳朵痒痒的,他伸手在自己耳朵上挠了一下,她轻笑,掰开一小块糖瓜,塞进他嘴里,“甜吗?”

他点头,“都放这里了,想吃就自己拿,这糖瓜留一点,过些天还要用来粘灶神娘娘的嘴。”

梅朔把他放下地,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过去打开,却是于安。

“怎么了?”非   凡 电 子 书 论 坛

她看了林绰一眼,“外面来说。”

梅朔不解,不过还是走了出去,两人站在门外,“我看你大概也没听说,林源出事了。”

“怎么?”

“她不是般镇上去了吗?据说她拿了银子去花楼。”

梅朔耸了耸肩,这个女人果然不是耐得住的,不过,“去花楼又不犯法,能出什么事?”

“就是那银子有事,说是官银,被抓起来了。”

梅朔眉间一拧,于安又道,“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官银,家里不是有权有势的,怎么会有这东西?你说她一个穷苦百姓,能不被人怀疑才怪。”

“被抓了?”

“关进衙门的大牢去了,我特地来告诉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安走后,梅朔回身,就见到林绰站在门口看着她,“怎么出来了?”

他满脸担心,梅朔松开拧起的眉头,笑道,“于安找我一起到镇上去,晚饭前大概就能回来了,你不用等我,饿了就自己先用,知道吗?”

他点头,梅朔看着他进屋,叹了口气,向村口的方向走去。

***

“三号房的,你可以出去了。”牢头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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